<>独处的唐离和白术静静望着对方,留在原地,唐离从袖中拿出了手帕,上面依旧是之字没有,她递给他,淡淡一笑,白术心领神会地收下,温柔道,“姑娘还想去放河灯吗?”
“河灯无谓,但星火最佳。”唐离笑着回道,白术淡淡点头,领着她来到望远庭,看着隔岸的火光萤光明灭万点,心情也渐渐平淡如水。
“从我记事起,禹都的一草一木便总是这样子,不温不火的,却又总是无声无息。”白术声音缓缓,似要融化到清风朗月中,被风一吹,仿佛是薄薄的影子一样随风摇曳,映衬着对岸的火光扑朔,“时间久了,景比人常。”
唐离嘴角泛起笑意,眨眨眼,“千年古城,总归有千年的样子,就像金陵一样。”
“唐姑娘可是来自金陵?”白术一听她主动提及金陵,当即眼色亮了三分,温婉问道。
“嗯,实不相瞒,我从出生起便一直呆在金陵,这是第一次来外地。”唐离认真回到,同时心里默念着,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美好的人。
“在下也时常去金陵游览,皇都的确气派非凡,不过比起哪里的威严,我还是比较喜欢禹都的安闲,总日无所事事,却也活得像一番样子。”他视线一转,伸出食指指点着不远处的揭示,上面小摊林立,指点道,“唐姑娘,你看这些忙忙碌碌的人,虽然一辈子都或许登不了大雅之堂,鸾仪之殿,不也是活得一派潇洒自得其乐吗?人的一生太过短暂,能活得三分糊涂已是十分难得了。”
“白公子虽然闲,但闲适却独独缺了一分适。”唐离挑挑眉,望着白术直言道。
白术笑,“姑娘这是何意?莫非在下看着很忙吗?”
唐离摇头,“并非是说白公子忙,只是白公子虽然活得悠闲,却并不如意料中那般洒脱罢了,唐离或许冒犯了,但从白公子这份忧国忧民的心意看来,要做到身心皆亡的境界,只怕还要再等几年呢。”
白术静静听完,听完了忽然噗嗤一声笑,唐离蹙眉,好奇问他,“唐离难道说错话了吗?”
“并没有,在下只是觉得唐姑娘一板正经的样子很少见,而且,”他把声音放缓,低低的却随风飘到耳朵里,温润而有暖意,震颤的心神霎时都不安宁,“而且——很美。”
唐离瞬间憋红了脸,她低下头免得和他视线相撞,白术见她羞涩忙解围道,“是在下唐突了,害姑娘误会。”
唐离咬着嘴唇,脸色酡红,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
她望着江边的景色,低低说了声,“很美。”
白术看着她,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方才姑娘说的对,在下的确心有不舍,对这世间眷恋太久,倒反而抽不开身了。我祖父早已入禅门已久,我本想随他而去,参悟佛理,奈何与我佛缘浅,只见不得要领。”
“王阳明曾说过,汝看此花时与汝同归于寂,便知此话不在你心外也,说的大抵是公子这众境遇吧,即便是被迫弃,也总是难以割舍,这便是人之常情。”
“是啊,天下一日动荡不安,人心便永无宁日。或许,现世便永远无果。”他说完,淡淡叹了口气,“东华今日边界不宁,北辰蠢蠢欲动,不知何时能够平息,一片太平。”
唐离没有说话,她知道白术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这也是他现实所割舍不下的,悲天悯人这个词用在人身上仿佛是多余,可放在他身上却恰好如一,量身定做,白氏一族千年前便为相国世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最终辅佐西凉成就一方霸业,而后千年根基生生不息,子子孙孙历代以救国安民为己任。这一点,是身为白氏子孙的白术,从出生之日便耳濡目染的。
“唐公子,白画与你是什么关系?”唐离想了一会儿,还是想问清楚,白术究竟在白氏一族中位分如何,这也决定着他来日卷入棋局的定数。
“是我的祖父。”白术应道,随即视线定格在唐离的脸上,她感到这目光正渐渐深沉,最后厚实沉重仿佛有了千斤重量,似乎是凭空而来的历险与考验,他果然开口,一动嘴便是让她猝不及防的问题,“唐姑娘,有一个问题,从我知晓你的名姓便已经知晓了答案,可我,终究还是要问问你的。”
“好,你问吧。”唐离努力让心情平复下来,对她而言,此刻直面他需要更大的勇气,白术是何等聪明人,她能猜测出他的身份,她的身份,他又怎会猜不出呢?
“唐姑娘姓唐无疑,又恰巧来自金陵,在下只想问,唐姑娘与皇室可有关联?”
唐离点头,“确有。”
她心中静静地喘息着空气,身体确有几分空虚,下一刻,他面前的人仿佛便已不是唐离,而是公主茯苓。她不知道自己该具体怎么面对白术,甚至心底里有些慌乱,从她心意渐转的那一刻起她便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身份永远是越不过去的鸿沟,深知日后会起牵连,可到这一瞬间来临,却还是这么痛苦难熬。
但是,白术只是意料之中地点点头,留给她无限的回环余地,轻声说道,“在下知晓了。”
她觉得困惑,却又莫名觉得感激,二人身份光明正大地相对便意味着要行君臣之礼,她不想这样,他也不想。所以一切只是点到为止,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他们相视一笑,回到了夜市上,再度兜兜转转,僻静的地方总是多一份清幽,正与二人的秉性相宜。都是清淡如水的人,谈话见不觉少了几分只言片语,剩下的,总是相视无言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