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衍察觉到她的一言不发,恍然大悟,拍着脑袋向她道歉,“哎呀,这一不留神就把我皇儿给忘了,都说了今天见皇儿不提公事,都怪朕,把皇儿冷落了,是朕的不是。”
唐离淡淡摇头,“父皇,茯苓怎么会怪你呢,家事即国事,父皇日理万机本就辛苦,茯苓不能再给父皇添麻烦了。”
唐衍哈哈大笑,“果然啊,还是我皇儿最通情达理,比起你那些个哥哥姐姐,不知道贴心到那里去,来来来,快来和父皇说说,你在禹都玩的怎么样啊?”
“一切都好,禹都物庶民丰,民风开放,不愧是东华商贸第一大都。”唐离认真回道,“这一行茯苓逛了许多地方,也认识了不少素民朋友,心中自是欣喜。”
“哦?朋友?可有世家子弟,父王可曾听说过?”唐衍捋一捋胡子,问道。
“大都是平反素民,难登金銮之殿,父皇不必熟虑。”唐离语气忽然一沉,似在试探,“不过世家子弟确实遇见过,先前茯苓在禹都涉险,碰巧被白族公子白术所救,茯苓谢他救命之恩,此番遭遇后便也认识了。”
“白术?哼,我正要治他护主不利之罪,亏他是白画老爷子的孙子,习武多年,竟然让我皇儿犯险,真不知道这一身武艺是怎么练来的,说不定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唐衍一听唐离提起白术,当即吹嘘瞪眼,大为恼火。
唐离自知这是萧眠搞的鬼,不动声色道,“当时形势危急,歹人有三,而白公子身无一物,能以身犯险保全茯苓已是不易,更何况茯苓与他皆是毫发无损,又有厂公及时接应,所以白公子非但无过,而是护主有功。白氏一族自古出忠臣,白术又怎么敢有二心呢?还请父皇明鉴。”
“皇儿你不晓得,我一看千里之外萧眠送来的书信说你遇险时心里如何忧心,幸亏你早早醒来,不然白术难逃发落。”唐衍怒火依旧。
唐离语气温和下来,好心解释道,“父皇,茯苓毫发未损,父皇又何必伤连无辜呢,更何况白画先生高风亮节仙风道骨,他的子孙定是不差,父皇看在唐离的面子上,就放过他们这一回吧。”
见她好言相劝,唐衍忍不住松了口,摆摆手,“好好好,算白术这小子运气好,要是还有下次,朕一定治他的罪。”
唐离暗自笑笑,一切都被萧眠看在眼底,他忽然开口,似是有意提醒般,说了一声“陛下。”唐衍当即心领神会,“咳咳”咳嗽几声,问唐离,“皇儿,你可知白术是白氏一族的长公子?”
唐离点点头,“皇儿知晓。”
“那你可知祖训有言,白氏一族,不得尚主?”
唐离一下子愣住了,蓦然摇摇头,“皇儿不知。”
她神色转眼间黯然下来,令刚要开口的唐衍将话戛然而止,他立马晓得了女儿的心意,转而无谓道,“皇儿,你觉得那白术怎样?”
“父皇怎么会问这种问题?臣子怎样,当由父皇评判,茯苓怎么知晓呢?”唐离脸色一红,退避回道。
“既然无甚过人之处,那就是不怎么样嘛,到头来,该治罪还是得治。”唐衍佯装要治罪,唐离立马不淡定了,匆忙回道,“君无戏言,父皇刚才说过此事无甚发落,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她话一出口,瞬间就心慌起来,自己怎么能这么顶撞父皇呢?她抬头看着唐衍,却见他凝神好好端详着自己,没有一丝怒意,眼中反倒多了几分欣喜,“皇儿,从一开始你就一直在替白术美言,这小公子究竟有什么能耐,让我最爱的女儿这么欣赏呢?”
唐离别扭地扭过头,小声道,“知子莫若父。父皇不必瞎猜了。”
唐衍无奈地叹口气,大喊道,“哎,那小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竟然能让我皇儿如此夸赞,我这个作父皇的,真是嫉妒啊。”
“父皇。”唐离看到旁边的萧眠一派看好戏的神态,赶忙提醒唐衍,谁料他不以为意,看着萧眠道,“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实话实话,皇儿,你觉得白术如何?”
“神识沉敏,风宇条畅。”唐离诚恳答道。
“好,朕知道了。”唐衍又是一声无奈叹息,爱怜地看着唐离,语气中多了几分惋惜,“皇儿啊,去年你早已及笄,可朕还是迟迟不愿为你选择夫婿,你要是就这么嫁人了,朕的心头真是少了一块心头肉啊。”
“父皇,你说什么呢。”唐离脸上的红晕加深,变成一醉酡红,赶忙将唐衍的话止住。
唐衍见她几分尴尬,想来是脸皮薄要面子,不愿当着萧眠面把话说开,只好转移话题,期间几度要谈到白术上来,都被唐离巧妙转移了,心中又不由窃喜女儿的冰雪聪明。
父女二人谈至深夜,唐衍尤意犹未尽,直到萧眠再三提醒丞相大人有要事相见,唐离方才得以从御书房脱身。她刚出宫门,迎面刮来一阵大风,尘沙飞扬,险些吹迷了眼,唐离在殿内出了一身汗,眼下只觉凉风突袭,浑身都在忍不住打颤。
身上忽然多了一顶墨色披风,她诧然回头,见萧眠立在她身后,尖尖的下巴近到触到她的脸庞,她要把披风脱下来,却见他修长的手把自己肩膀按住了,柔声而不失魅惑地嘱咐道,“殿下要是着凉了,圣上定是又要怪罪臣,还请殿下不要让臣为难。”
唐离见状,只好勉为其难地披在身上,没有再推脱。门口有一辆马车,她的永夜宫在皇宫最深的角落里,乘着马车驰骋大道而过,一路的斑驳树影,一路的清澈月明,宁静与沉默,在叩开永夜宫大门的一刹那,戛然而止。
殿门内,那株不败的合欢,正静静等待着,她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