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想设置防盗,无奈为之。防盗时间过后,就能看正常内容阿平偷偷拽庄扬衣袖,他怯怯地躲在庄扬身后。
“没事,你进屋去。”
庄扬搁下扫帚、畚箕,整理衣袍,迎上前去。
长兄不在家,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庄家这院子数口人,都是老弱,十五岁的庄扬,需要打点一切。
往年春时,鲜少见官吏前来收赋,唯有一年西南夷叛乱,临邛县令在春时收籍赋。今年如此反常,难道又有战事?
对庄家而言,他们家交得起籍赋,每年总是如数交付,哪怕这些籍赋一年比一年多。
庄扬在院中接见收赋的官吏,他礼貌待人,询问官吏为何春时便来收取。官吏见庄扬文雅谦和,告知今年不只在春时收取,且不论成年与否,男孩十三岁以上便需收取一百五十钱。
“即未成年,尚且需要父母养育,如何还收取他们的籍赋?”
庄扬听得惊愕,如此算来,他家就得多交不少钱。
“谁家都一样,我看你家也不是交不起。”
官吏说得冷漠,这一路收赋过来,多少人家哭泣、哀求,他见惯不惯,无动于衷。
“昔年黄盛管治益州,从幼子和老人身上收籍赋,多少人家付不出钱,流离失所,就是到今日,竹里许多农田仍是废弃。”
庄扬家是付得起,然而这般下去不是办法,早晚又要发生动乱,民生本来就艰苦,还增加如此沉重的赋税。
“你是位读书人,有些话说着可要当心。”
官吏冷语,他目光在庄扬身上扫视。他是看庄扬人物不凡,才和他平和交谈。当年的郡守黄盛贪婪暴虐,遭部下诛杀,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我知县令仁爱,必不会怪罪。我深怀担虑,百姓若是因此而荒废农耕,逃入深山,聚群为盗,又将不得安宁。”
庄扬躬身行礼,他言语诚恳,发自肺腑。至于他夸县令仁爱,纯粹是客套话。
“县令爱才,不知这位小郎可有意出仕?”
官吏看着庄扬,越发赏识。临邛读书人少,人才稀罕。
“多谢,我父亡母病,弟妹皆年幼,无法致仕。”
庄扬深躬谢绝,他拿捏着一个度,不去冒犯,也不让对方为难。
“罢了。”
官吏知晓这家人富有,恐怕不在乎出仕的官俸,再看庄扬年少,还未成年,也还不合适出仕。
“庄秉家,五口人,另有奴仆四人总计.......”
官吏报出钱数,在木板上涂上一行数字,并将庄家二字打了个圈。
“好。”
庄扬不再多语,回屋找母亲取钱。庄母怕官吏和兵甲,躲在屋中不敢出声,并把庄兰和阿平搂在身边。庄扬安抚母亲说:“阿母,不必怕,是来收赋。”
庄母这才放开两个孩子,拿钥匙给庄扬,叮嘱:“扬儿,你不要和他们理论,早些送他们走。”庄扬点头应诺。
取钱出去交付,将官吏和士兵送走。庄扬没有急着进屋,他看到官兵指点对岸犬子家,果然朝木桥走去。
犬子家能否缴得起三百钱?他家似乎有富户的亲戚。对贫困百姓而言,在春时庄稼尚未收获,便来收取籍赋,且连孩子也要收取,这是非常沉重的赋税。
庄扬伫立在院中观看,官兵抵达时,犬子母子已从屋中出来,刘母和官吏交谈,似乎在恳求,官吏显得不耐烦,士兵则推搡刘母。庄扬看到,快步走出院子,朝对岸赶去。庄扬还没靠近木桥,就见犬子突然暴起,挥舞着什么东西,做出驱赶的动作。那些士兵岂会怕他这么个孩子,毫不留情将犬子打翻在地,刘母伏在犬子身上哀求着。
这番声响,早引得河对岸的人注意,庄家院子的仆人出来探看,庄兰追上庄扬,喊他兄长,庄扬没有留步。抬步要上前,又听得庄母焦虑唤他扬儿。庄扬驻足,回头对跟在身边的庄兰说:“你回去陪阿母,带阿母回屋,我去去就来。”
或许因为自家便是幼子寡母,由此见不得犬子他们受苦。然而庄扬性子,即使是不相识的人,见人承受苦难,他也会帮助。
庄扬奔向木桥,远远便听到士兵的咒骂声和刘母的哭声,犬子躺在地上,痛苦地咳嗽着,半边脸糊着泥土和血液。
庄扬赶到屋前,将躺地的犬子扶起,犬子半边脸淌着血,模样凄惨。
“不就差你们五十钱,宽容我两日。”
刘母跪地抱住犬子,声泪俱下。
“我孩儿纵有冒犯的地方,也不该这么打他,你们谁人没有孩子?摸摸良心。”
刘母哭得心碎,双手捧住犬子的脸,犬子鼻血不停流淌着,一张嘴,就是一口的血。
两位士兵丝毫没有愧疚心,在旁骂骂咧咧,一位士兵下巴明显有一处咬伤。
“邻家子缺乏管教,众位不必为他气恼,我这边有五十钱,他家欠的,这边补上。”
庄扬取出五十钱,递给官吏。
“这天底下哪有不交赋的道理,若不是看他小,早一绳子捆了,押去县牢。”
官吏收下五十钱,气哼哼说着。完成这户的收赋任务,官吏这才唤上士兵,一并走了。
犬子拼命咳嗽,将口中的血咳到衣襟上,他被打得凄惨,却又有股倔性子,不屈不服,想抗争。刘母将犬子拦抱,犬子脸上的血涂染她衣衫。
“乡僻之子,粗蛮无礼,勿见怪。”
庄扬将官吏送往木桥,两位士兵还想回顾,庄扬庄重拦在木桥正中,行礼恭送。目送他们离去,庄扬回头,看向犬子。犬子抬着头,脸上有一道泪水流过沾染血迹的脸庞,他的脸庞还略带着稚气,他的哭容带着几分委屈和愤慨。庄扬取出自己的手帕,递到犬子脸庞,想为他擦拭血泪。手帕还未碰触到犬子脸颊,却不想犬子瞬间倒下。
“犬子!”
庄扬慌乱的将他抱住,犬子躺在庄扬怀里,意识已有些不清楚,低喃着:“疼……”
“孩儿,你别睡着,别睡。”
刘母言语惶恐,用力摇晃犬子的肩膀。
“莫慌,先送他进屋。”
庄扬其实心里慌乱极了,他未做思索,将犬子背起,顾不得犬子脸上的血糊在他背部。十五岁的庄扬,背负十三岁的犬子,并不轻松。犬子乖乖地趴在庄扬并不宽厚的背上,他意识模糊,但知道是庄扬在背他,他闻到庄扬身上的艾草香气。这样一份香味,令人心安。
“兄长……”
犬子在背上呢喃,他像庄兰阿平或者阿离那般唤着这两字,仿佛他也被人庇护着。
“嗯。”庄扬轻声应道。
此时,庄兰和阿平都已跑出院子,朝他们赶来。
“阿平,你去唤易叟,让他将马车驾来。”
听得指使,阿平赶紧往回跑,去院中找易叟。
“犬子兄。”
庄兰看见犬子一脸血趴在兄长背上,胆大的她愣是吓得眼眶发红。
刘母护在犬子身旁,她不再哭泣,而显得异常的冷静,只是脸色苍白如雪。
“犬子兄,你没事吧?”
庄兰摸犬子的手指,犬子虚弱得连手指都不愿动弹下。
“兄长,犬子兄怎么了?”
庄兰声音哽咽。
“莫哭,兄长帮他请个医师,会好起来。”
庄扬言语安抚。
在刘母帮助下,庄扬将犬子安放在榻上,犬子卷曲着身子,满头冷汗,难受地闭上眼睛。刘母问他哪里难受,他也只是痛苦摆手。很快,犬子便陷入晕厥,庄扬将犬子的手紧紧执住。刘母唤叫犬子,失声痛哭。
“他脉搏还在,勿惶恐,刘母且冷静,犬子他可是撞着了头?”
庄扬大声询问。刘母抬起头,思忆适才那混乱的场景,她用力点了点头。
不会,易叟将马车驾出,阿易跑来通知,庄扬吩咐说:
“易叟,赶往县城袁医家,告知有人斗殴伤及头,人已昏厥,让他速来。”
竹里没有医师,往日,居民们有个头疼脑热,不过是自己抓点草药吃吃。当地巫医倒是有一个,然而庄扬信不过巫医。
“二郎,我这就去。”
易叟听得是人命关天的事,二话不说,扬鞭驱赶马车,马车驰骋而去。
目送易叟离去,庄扬返回屋内,见刘母守在犬子身旁,悲凄垂泪。刘母拿手帕擦拭犬子脸上的血迹,犬子无声无息躺在榻上。刘母显得很平静,她轻轻揩去犬子嘴角的血,拍去犬子身上的泥土。寻常妇人,遇到这种情况,只怕已哭晕过去。
“脑后肿了。”
刘母见庄扬查看犬子的头,她轻轻说着。
“这里,撞在地上,地上是土,肿了没流血。”
庄母用手掌托住犬子的后脑勺,将犬子头抬给庄扬看。庄扬伸手触摸,摸到一处肿块,有小孩巴掌大。
“如何和他们打起来了?”
庄扬叹息,这显然是撞到头,才导致昏厥,希望无碍。犬子终归是年少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
“我姑母救济三百钱,我买线纺织花去五十钱,若不正好够缴。我跟他们请求免去这五十钱,犬子还没成年。”
刘母知道生活艰难,却不想是如此之难,怎么会连小孩也收起籍贯赋来。
“士兵辱骂我,犬子气愤不过,拿起竹竿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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