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的太阳,在天空悬挂的时间,还是比没入夜幕后休憩的时间要短的。在猫耳亚人尤娜的指引下,又于偏僻街区穿行了差不多半小时后,灰露终于驾着牛车驶上了北城区的大道。
按照尤娜的说法,以那些街卒的办事效率,通缉告示至少要傍晚时分才可能贴到北城区的主干道来。
“所以他们真能算是维护德瑞城治安的武装力量?”
“嘻,名义上还是算的啦。”
坐在灰露旁边,尤娜看起来有些亢奋。要说原因的话,应该是她第一次乘坐牛车在德瑞城内逛街,而且伴座的还是一个强悍的亚人战士吧。
“那要真的发生大规模暴力事件,他们可不怎么靠得住。”
“也就是东城区的那些比较弱啦。”
在向目的地前进的路上,灰露有幸从尤娜那里了解了不少德瑞城的信息。
像北城的这片混居区,位于北区的东南方向,紧邻城东北的卫军驻地。这里既有穷困潦倒者栖身的贫民窟,也有亚人聚居区、奴隶市场,乃至角斗场。不过就算这样一个地方,能够光明正大在这人类城市里出现的兽人,要么是奴隶、佣兵,要么,就只能是兽人部落的使节。
很不巧,灰露三者都不是。
“所以,尤娜你也是有尾巴的吧?”
瞥了眼亚人女仆裙摆侧面微微翘起的褶皱,稍有些放松的灰露,这么问了句。
“啊——有是有啦……不过已经不能像露雪小姐你们一样,契约兽灵了。”
说到这里,刚才还心情不错的尤娜,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苦涩。
绝大部分亚人并不是天生存在的种族,而是人类与兽人结合后诞下的后代,虽然他们当中有一些能同时遗传到父母双方的优点,但很大一部分,只会因为血脉的排斥,诞生出结合双方缺点的,“庸人”、“残次品”。
无论是圈养兽人的奴隶主,还是迫于生计娶兽人为妻的穷人,都不可能向他们眼中的“残次品”倾注太多心血。
更不要说,那些亚人与亚人结合后,诞下的,“废品”。
“抱歉。”
尽管那是事实,灰露还是尽可能的表现出了同情——其实按她原本的性格,完全不会这么做。这对猎人来说,只是一种,保持融洽关系的手段。
“不必介意啦……我的命运和另一些人相比,算是不错的了。”
“嗯。”
高特给双爪施加的【屏障】魔法还没有失效,所以光明正大的在街上行进,灰露并不担心暴露身份。在停止与尤娜的对话后,灰露轻拽缰绳,让牛车放慢了速度———她们的前面有队被枷锁束缚在一起蜥蜴人奴隶,正被奴隶贩子驱赶着前进。
因为也并不赶时间,灰露便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跟在后面,思考着这些生活在南方荒夜沼泽的家伙,是怎么被抓住送到这里来的。
“小姐,怎么,想买一个蜥蜴人吗?我看您似乎对它们挺感兴趣的。”
当前方一个奴隶贩子突然驭马到牛车旁与灰露并排而行,并满脸堆笑地向她搭话,猎人差点本能地出爪将他拍飞。
“不必了,我只是顺路跟着而已。”
“啊,好的,如果您或者您的同伴需要购买奴隶当苦力的话,可以到酒浑街尽头的奴隶市场找我帕罗索,我非常乐意给您这样的美丽的小姐挑选奴隶。”
“嗯,谢谢。”
打发走那个奴隶贩子后,灰露侧转身看着指路的女仆,询问道:“请问还有多远?”
女仆没有答话,只是抬手指了下街道的左边。
那个标志……剪刀和针线,是一家裁缝铺?
怀着对女仆主人身份的猜测,灰露跳下车座,走到黑牛旁引着它穿过街道,在那装饰颇为华丽的店铺前停了下来。店铺门口,有两个与尤娜穿着相似的女孩儿侍立着。
“欢迎光临……咦,尤娜,你怎么坐在这位小姐的车上?”
当门口的金发女仆看见尤娜后,原本只是向灰露礼仪性问候的她,有些惊讶地走下阶梯迎了出来。她可知道,以尤娜的性格,一般不会随意坐他人的车。
“这就说来话长了。赫希,你先帮露雪小姐把车放到后院,我去通知大小姐。”
“啊,好吧。露雪小姐,请跟我来。”
向灰露知照一声后,尤娜径直进入店铺去通知她的主人,而名为赫希的女仆则领着灰露,向裁缝店旁边的小巷子走去。从这边,可以进到店铺后方面积不小的后院。
远远的,灰露就闻到了草料的气味。
当女仆赫希打开院门,让灰露把牛车拉近后院,猎人看到了院子里两个正在给驮马喂草料的兽人奴隶———两个都是云漫山地的兔人。
“请您在这里等待一下,我去请主人下楼。”
“好的,麻烦你了。”
看着移动速度缓慢的女仆从裁缝铺后门进入屋子,灰露不由得想起了云漫山地里,那种平时总是踽踽而行的绒鼠。虽然看起来温和优雅,但到了关键时刻,跑起来可不是一般的快。
想来,这还是生活环境决定的。
“是牙狼族的猎人小姐吗?”
当一个兔人突然吱声,灰露侧转过身,盯着她们瑰红色的眼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她们也曾是天敌,只是现在,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真幸运不是在云漫山地遇见你。”
“你们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尤娜的主人一时不来,灰露索性和兔人闲聊起来。
“大小姐,起床了,有客人来了。”
“嗯……尤——尤娜,让我再睡一会嘛……”
“是很重要的客人!”
尤娜的喊声不小,灰露的听觉也很敏锐,所以即便对话是发生在二楼上,她也能听个一清二楚。这让猎人不由得思考,这间裁缝铺的主人,也是晨昏习性的动物吗?
“大小姐,对不起,但是那位狼人小姐……”
“什么?狼人!?”
“大小姐,衣服,衣服——”
衣服都顾不得穿的著名裁缝,就这么跑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