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兆麟又是一笑,笑的眉眼松松,这个姑娘倒是有些意思,明明怕他怕的要死,却还敢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话。
自他年少入仕后,皇帝偏宠,百官奉承,听惯了各种好话,她倒是第一个敢对他这样说话的人。
“云姑这是要与三叔划清界限了?”
苏云姑本就气愤,听到此话,忍不住腹诽,这人怎如此分不清自己的位置,从未与他亲近过,又何来划清界限一说?
苏云姑不吭声,反正气话已出,他若是记恨自己,也不差这一点。
“大人,您要的东西买回来了。”
屋外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僵持,谢兆麟让人进来,却对苏云姑的质问绝口不提。
“这是我让人给苏明朗带的一品轩的醉仙鸭,上次答应过他的,我总不能食言。”
他这态度也算是默认了苏云姑的一番话,哪怕她本就猜到这些,可是如今得到确认,依然觉得有些寒心。
谢兆麟抬眸看着默不作声的苏云姑,哪怕她把情绪掩饰的很好,却也逃不过他的眼。
“云姑,不管怎么样,我是真的喜欢你们姐俩,日后若是还有今日这种情况,我也依然会出手。”
苏云姑看了他一眼,这番话她信,她也知道他说此话是怕自己拒绝他送的这些东西,以及日后的帮扶。
她到底还是接到了手里,谢兆麟笑的更暖了几分,能看出他是真的高兴,眉梢都带着几分喜悦。
左思明安静的像缕空气,见到谢兆麟脸上的笑时,面色有些龟裂,他闭了闭眼,拿扇子搭在了脸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苏云姑不想多待,拿了东西,匆匆离去。
春日里的光,晒的人睁不开眼,哪怕这样好的日头,依旧没驱走苏云姑的一身寒气。
她走到一半腿软的直接跪了下来,因怕人看到,她又不得不扶着墙站起来,慢慢往前走。
鬼知道刚刚她是有多怕,她怕谢兆麟跟她问起赌坊之事,她无从解释。
索性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好奇自己怕他的原因。
但是她更怕,怕自己情绪拿捏不好,怕最后非但没有打消他的疑虑,反而把他惹毛了。
她才重生回来,可不想因此丢了性命,她怕死,比任何人都怕。
但愿日后谢兆麟忙于朝政,忘了今日之事,也忘了她与苏明朗才好。
谢兆麟啊,是这世上她最怕的人,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再过几年,这位传奇之人就会因叛国之罪被车裂而死。
如今的谢兆麟有多风光,日后就有多狼狈,虽然她临死前还在有人为他翻案,但是不管是不是被冤枉的忠臣,她都不想让自己与苏明朗招惹。
她垂眸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又是一声叹息,可是偏偏明朗喜欢他,她从没见过他除了喜欢自己与姨娘之外,那样亲近一个人,明明他们才见过一面。
明朗不是普通的孩子,他看上去极易相处,却很少有人能走近他的心里。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敢贸然拒绝谢兆麟对他的好。
回府之后,苏明朗得知谢兆麟给他买了东西,果然喜不自胜,她本想提醒他几句,但是见他难得这样好兴致,索性闭了嘴,头疼的回屋睡了。
许是这两日的事有些多,这一觉苏云姑睡得极不安稳,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全是上一世苏明朗的生活剪影,十三四的少年,外人面前,活的恣意风光。
他被贺氏惯的一身坏脾气,出门要带十多个下人撑场面,在赌坊里与人称兄道弟,在花楼暖阁中左拥右抱,美酒佳肴,妥妥的一个纨绔少爷。
但是深夜他又会偷偷潜入秋雁阁中,自己一个人在荒废的屋子里待许久,他虽在贺氏面前讨好懂事,却从来不碰贺氏送的东西,甚至对贺氏警戒到不在府中用膳的地步。
醒来时,苏云姑只觉胸腔里的心,如同被钝刀割磨,外边天还没亮,她却慌乱的掀开被子,跑到了苏明朗的屋子。
安静的夜里,苏明朗被屋子里凳子的摔倒声惊醒,盯着暗沉沉的屋子低喝了一声“谁?”
严肃冷静的语气,与他的年纪格格不入,但是下一秒他却被人搂入怀里,他浑身一僵,随及放松下来,语气又变回了素日的软糯。
“阿姐,你怎不睡觉跑我屋里来了?”
但是黑暗中的人并没有说话,只是把他搂的更紧了一些,接着是落在他后颈里的热意,一大滴一大滴,越来越多。
苏明朗这次是真慌了,小手环到苏云姑的后背,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她,语气又软了几分。
“阿姐不怕,明朗在呢,是不是做噩梦了,你怀里抱着的明朗还好好的,只是个梦而已。”
“对不起明朗,阿姐没保护好你……”
她的弟弟从来没有变坏,反而一人成伍,孤军奋战,只是她的弟弟才十三岁,却无人可信,无人可依,她简直罪该万死。
“阿姐,只是个梦,不哭了不哭了,若是把眼睛哭肿,明朗又该心疼了。”
知儿睡得浅,听到动静连衣服都来不及披,点了灯看到屋里的苏云姑,才算是放下心来。
“姑娘怎么了,怎么哭成了这样?”
知儿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焦急忙慌的过去递帕子,一路走的风风火火。
“阿姐做噩梦被吓到了,不是什么大事,知儿去帮阿姐拿件衣服过来,小点声儿,祖母若是知道了又得劳心。”
苏云姑还在情绪里没缓过来,自是苏明朗替她说的话。
知儿觉得好笑,姐姐能被恶梦吓哭,弟弟倒像个大人一样,这姐俩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但是苏明朗心里却迟迟放不下来,抽了一日偷偷逃了课,他去的不是别处,正是首辅府。
深夜,首辅府。
谢兆麟坐在房顶上喝酒,郢吉见了脸都变了色,忙飞身而上,却见他人已醉的不省人事。
他把他手中的酒夺去,一把扔到了院子里,恼的眼都红了。
“谁让你喝酒了?”
他语气极重,恨不得撕碎眼前的人,但是看着他可怜巴巴盯自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