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越狱?”
张伯见父亲一脸惊讶,便问道:“难道你就从来没想过要离开这里?”
“来的时候我曾想过,可是后来打消了这个念头,先不说监狱里面看管很严,就算出了监狱,外面到处都是站岗的士兵,想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脱实在是太难了。”
“难归难,做归做,反正我们横竖都是死,与其在监狱里等死,不如齐心协力逃出去,越狱的事,你们不用操心,我自有办法。”
“那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需要你们的配合,到时候我会把具体细节告诉你们。”
“我们听你安排,如果能让豆豆离开这里,也算是我对他娘有个交代了,真的谢谢你!老张。”
“兄弟之间无需言谢。”
父亲和张伯相互击拳示意,他们的目光无比坚毅。
因为我那天的话,一连好几天,芳子都没有来找过我了。
一天下午,父亲和张伯他们几个又被叫出去干农活了,这次白胡子把他们安排在小河旁边的一片农田里。张伯仔细地察看了小河的四周,思索一会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回到监狱后,张伯见我正在练习写他昨天教我的字,便笑着问道:“豆豆,昨天伯伯教你的字,现在写得怎么样了?”
我摇了摇头说:“哎!我的名字可真难写呀,昨天晚上明明学会了的,可是等我一觉醒来,今天又忘记了。”
“别灰心,一会伯伯再教你写一遍。”
“嗯。”
“对了,豆豆,张伯有两个消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呀?”
我想了一会说:“先听好消息吧!”
“那好,先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吧,我们马上要离开这里,以后你就不用再待在这个黑屋子里了。”
“你是说我们可以回家了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幸福来得有些太突然。
“是的,我们要回家了。”张伯用手轻轻地搓了搓我的小脸蛋。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回家啦,我就知道爸爸不会骗我的,他一定会带我出去的。”我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这一天似乎比我预想的还要提前。
“那坏消息呢?”我继续问道。
张伯停顿了一会说道:“这次我们是悄悄地回家,不能让鬼子们知道,如果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会把我们重新抓回来,我们就回不了家了。”
“哦,那三姨和朱奶奶也会跟我们一块回去吗?”
“当然,你们很快就能团聚了。”
张伯的话,点燃了我内心希望的火种。
紧接着,张伯又把其他人都召集在一块,大家围成一圈坐在地上,一起商讨逃脱之策。
“我先来说说我的想法,在我们下午干活的地方有一条河,我注意到两岸的土堆有一米多高,完全可以掩护我们逃走,而且咱们村的房子基本上都是靠山而建,河刚好又位于南北两座山的中间地带,这样就使得我们远离了居民区,为我们的逃亡争取了机会和时间,不知大家意下如何?”张伯率先说道。
“大哥,你说的这条路线不错倒是不错,但是我们不一定还有机会被分配到河边干活,就算被分到了,旁边还有守卫的鬼子兵,他们手里的枪可不好对付啊!”小刘叔说道。
“分配的事应该问题不大,我可以让老白去安排一下。”父亲说道。
“白殿秋这个汉奸能靠得住吗?这小子就是我们村的耻辱,老子就是一刀剁了他也解不了我心中的恨啊!”大刘叔愤怒地说道。
“老白虽然跟了日本人,但也是无奈之举,他的家人被日本人控制,他是受日本人胁迫的,他本性不坏,而且我相信他这次一定会帮我们的。”
“不行,不行!这事绝不能告诉他,这人靠不住,万一这汉奸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了日本人,我们还回得去吗?”大刘叔向着父亲坚决地摆了摆手,越说越激动。
大刘叔的吼声在房间里绕了几圈后,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许久,张伯缓缓地站了起来,严肃地说:“大刘,我知道你讨厌汉奸,但是如果没有老白帮忙,我们不可能会逃脱,而且我相信老周的话,老白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所以我希望你把个人恩怨先放一边,越是这种困难的时候,我们越要相信自己的朋友,信或成,疑则必败。”
“唉!大哥既然这么说了,我也没话说,一切都听大哥的。”大刘叔说道。
“好,既然大刘兄弟没意见了,那分配的事就由老周负责和老白沟通,至于守卫士兵的问题,据我了解,每片农活区都是由四个鬼子兵负责看守,到时候可能会需要我们中的一人假装身体不适倒在地上,把鬼子兵们都给吸引过来,然后我、老周和刘氏兄弟会站在鬼子们后面,趁他们的注意力放在病人身上时,用提前准备好的石块砸破着帮恶徒的脑壳子。”
“大哥,这办法果然痛快啊!我保证会砸得鬼子们哭爹喊娘,跪着喊我爷爷,哈哈哈……”大刘叔笑着说道。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张伯问道。
“我们可能还漏掉了一个细节。”小舅突然说道。
“狗子,你说说看。”张伯说。
“我们可以以劳动为由出去,但是我姐、干娘还有豆豆怎么办?鬼子会答应让他们跟我们一块出去吗?”小舅担心地问道。
张伯想了一会后,转过头问坐在身旁的父亲:“老周,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父亲看着张伯,平静地说:“方法是有一个,不过是成是败还得看老白的表现。”
“怎么说?”张伯问道。
“到今天为止,我们监狱已经有四十多位乡亲惨遭日本人杀害,能干活的男人也一天比一天少,我们何不以人员短缺为名,让白胡子建议浅野勇树把农事人员的启用范围扩大到老人、妇女和儿童,安排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让他们为日本人的集粮大业做一点贡献嘛。”父亲说道。
“老周啊老周,还是你有办法啊,这件事就由你负责跟老白说清楚,让老白尽力去说服浅野勇树。”张伯满意地拍了拍父亲的肩膀。
“没问题。”父亲回答说。
“任务我已经分配完毕,事不宜迟,我们明天就动手,大家要看我的眼神行事,没有我的允许,切不可擅自行动。”张伯对大伙说道。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父亲将我们明天的越狱行动告诉了白胡子,白胡子没有任何的犹豫,他让我们放心,他会尽力完成大家交付的任务,帮助我们逃离这里。
晚上,父亲把明天我要注意的事项耐心地跟我讲了一遍,我认真地听着父亲讲的每一句话,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个细节。我反复地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张氏兄弟正兴奋地争论着明天他俩谁将是第一个砸死鬼子的英雄,似乎对明天的行动信心满满;小舅正闭着眼微微低下头,双手合十默默祈福;张伯双手叉在胸前,依靠着墙闭目养神,神情很是平静;父亲则紧锁着双眉,不停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预演着明天行动的每一个细节。
可不知怎的,以往倒头就能睡着的我却在今晚失眠了,那种混杂的感觉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激动夹杂着紧张,紧张渗透出恐慌,恐慌剥离成希望,希望在心海里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