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她刚想冲外头大喝,可话音未落,帘子突然掀开,就见白敛一脸阴戾的钻了进来。
原本还算宽敞的车厢因他的进驻变得有些拥挤,他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刺冷的寒气,一双黑眸更是深若海渊,令人望不到底。
“你……你怎么了?”她迟疑着问,对于他突然暴烈出的凶厉之气,不太明白。
白敛却只是紧紧的盯着她,过了良久,久到她都感觉四肢有些僵硬了,他才开口:“云浣,你到底是谁?”
她眉头微蹙,无声一叹:“我是云浣啊,你不是叫了我名字。”
“我问的不是这个!”他声量加大,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漆黑瞳孔里,因为靠的太近,云浣能从他的眼里看到自己的脸,一张看了很多遍,却仍觉得陌生的脸。
距离的相近,让云浣有些不适,我挣扎了两下,想换个姿势,却猛地被白敛抓住手腕,他的力气很大,像是用了内力,令她眉头紧皱。
“白敛。”她脸色难看,盯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口气严肃:“只要你别背叛我,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所以,现在别问了。”
“现在不能说?”他又逼近几分,她越是泄露越多,他越是心痒难耐,这一路上,她给他的惊喜一日比一日多。困陷在这种听到,却听不懂,看到,却看不明的沼泽里,他的心早已乱成一团,猜忌一团,可偏偏又理不清头绪,这种无能为力的虚乏感让他很愤怒,愤怒到恨不得杀人。
云浣吐了口气,坚定的摇摇头。“我对你,我已经特殊了许多,你是知道的……”因为对他有所期待,因为知晓他有勇有谋,因为想在将来将他捧上那九天皇位,所以她对他比对别人,已算宽容了许多。
“知道。”他咬牙。该死的,就因为知道,他才以为……才以为他是不同的,所以当知道她有更多的事也瞒着他时,他才格外怒不可歇,而这些他不知道的事,却有别人知道,这就让他更加无法忍受。
“既然知道那你就该知足了,我不想说的事,一定不会说,再逼,我不会妥协。”她紧抿唇瓣,清秀的脸上一片漠然,似乎若他再多说一个字,从今往后,她连那唯一的一点“特殊”也会收回。
白敛看了她良久,最后确定她脸上的厉色不是开玩笑的,才松开手指,目光却依旧盯着她,而后慢慢的吐出一句:“那我等着你说。”这一句,已是认输了。
“你没有别的选择。”云浣却冷冷的道,又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出去驾车。
他不再言语,默默退出,只是脸上那阴暗之色太过明显,明显得让云浣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可怜。
可是可怜又如何,他们还没到那一步。就是萧五、乔子默,这些她明知是善意的人,她都未说,现在的白敛,又哪里值得她说。
两人一路皆是未语,又过了几日,才赶到曲州,到了曲州两人便卖了马车,不再继续赶路,而是寻了间客栈住了下来。
“这里是方王的地盘,你想怎么做?”客栈的房间里,白敛一脸漠然的看着眼前女子,不冷不热的语气显得有些凉薄。
自从几日前马车里那场对峙结束后,他们的关系便是如此。
云浣没说话,抿唇想了想,起身走到门前,往外一唤:“小二。”小二殷勤的跑了上来,她才又道:“我们是从江南而来的旅客,早前便知道这曲州有位王爷坐镇,比皇上的京城还繁华,这不就过来见识见识,请问小二哥,这曲州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赏的去处?”
那小二像是也见多了他们这种“旅人”,只捻熟的道:“姑娘您可这来对地方了,咱们曲州啊,可不就是比京城好,除了这边境还在打仗,偶尔有些骚.乱外,其他时候可都是热热闹闹的,两位也算来得巧,明日就有场赏春会,白日赏花卉,晚上赏花灯,到时候人来人往,可是热闹极了,而姑娘若说好吃的去处,那必属‘万琼楼’了,这万琼楼可是咱们曲州的第一酒楼,临近的溪州府、溯州府、坦洲府”也都设有分店,两位来了西北不去万琼楼,那可就算是白来了。至于那好玩的地方嘛……哦,两位游过赏春会若是得空的话,去去那桃花山也是好的,那山上桃花刚好开了,粉红粉红的一片,保准比你们江南的桃花开得还艳……”
云浣一一听着,心中默默记下些东西,而后打赏了小二,才对着白敛道:“万琼楼,这名字倒是不错,能在西北建第一酒楼的人,你猜是谁?”
“三皇子。”白敛想也没想,直接回答。
云浣点头。“如此,所以这万琼楼我们是去不得了,赏春会倒是可以去去,趁机也可打听打听曲州的民生。”她说完,偏头却见白敛面色冰冷,一副兴致缺缺的表情,她蹙起了眉。“你若是不想去就算了,我一个人去就是了……”
说完,便起身走到门边,可等了几瞬,却未听后头有挽留声,她心头一怒,回头觑他一眼,拉开门便走了出去。
听着房门开了又关,白敛才默默的抬起眸,英挺俊朗的脸上布满寒霜,手指紧紧攥住。
回了房间,云浣在房里绕了两圈,觉得心中郁气不消,索性离开客栈去街上逛逛。
大街上可谓人满为患,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百姓间也是一副本分安定的摸样。
云浣不禁想着,这方王将曲州建得的确是好,比之京城当真毫不逊色,而相反的,因为京城官员众多,百姓出入皆带了些诚惶诚恐,遇到些纨绔的官家少爷小姐,更是隐着怒气,敢怒不敢言的一路奉承。
可这曲州本就只有方王一家做大,除此之外就剩些个府台,县台,官少了,百姓出入也是自在许多,过的都是踏实生活,日子倒也简单活络不少。
云浣在街上边走边逛,心情本是不错,可走至一所茶居外时,她却蹙起了眉……
“你们可听说了,那京城有监察史就要过来了。”茶居的一楼,有人议论道。
“早听说了,是那皇帝忌惮咱们方王势力比他大,在京城找了京官来挑咱们的刺儿了。”有人不屑的附和。
“你们说说这算什么事啊,当初皇上将曲州分给咱们方王时,这儿一片贫瘠,又因地处西北,还是边塞附近,百姓可谓叫苦不迭,可咱们方王硬是有能耐将这样的一块地方治理得如此繁华,这下就惹了皇帝老儿眼红,派个什么监察史来,不就是想将这块肥地要回去?还兄弟呢,当真是见不得哥哥过得好。”
“你们还别说,我小叔子前年去京城,就说了,那京城大街上,出入可见*纨绔,个个不可一世的欺压.百姓,官府的人居然不管,那就是皇帝老儿的眼皮底下啊,乱成那样子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我小叔子就说了,还是咱们曲州好,这两年有了那万老板通货过来,咱们这儿以前商途不通,现在也通了,我敢保证,过几年,咱们曲州比那京城,比那江南一地,定会更为繁荣昌盛……”
“切,还不知等不得的了那几年后呢,监察史眼看就要来了,听说已经快到柏州了,等那挑事儿的家伙来了,保不准明年曲州府就没了方王。”
“哎,只望那监察史是个好打发的,别好事不做尽做些断子绝孙的恶事……”
云浣苦笑着越听越无奈,她默默的从茶居外头走过,边走还边摇头。没想到她也有被诅咒断子绝孙的一天,可真是稀奇啊。
又走了两圈,发现街上竟有多数人都在暗中讨论监察史一事,个个嘴里都没好话,有的竟敢当着官差的面就大谈阔论起来。见状,云浣心中也就了然了,舆论效应啊,这些话必是方王有意放出来的,算是等她来时给她个下马威。
不过她来曲州并非为了他方王,为的只是军营,这方王如此大动干戈,要说他与军营监军李力没有勾结,怕是都没人信了。
眼看时间不早了,云浣也懒得回去看白敛那张死人脸,随意寻了家酒楼,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叫了几分小菜,就这么吃了。
可吃了一半就听下头有些喧哗,她探出脑袋往下一看,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搀扶着一位靓丽的女子从一楼进来,云浣收回脑袋,叫来小二。
“客官还要点什么?”
云浣摇头:“替我换个位置,这窗口风沙大,换个靠里头的。”说着,视线绕了一圈,指了指一个背光的僻静位置:“就那儿吧。”
“好嘞。”小二利落的应着。
不过须臾,她刚将位置挪好,就见二楼的楼梯上进来一男一女,两人皆是衣着光鲜,男子一身珠玉,环佩叮当,女子薄纱覆面,难掩娇色,远远一看,两人倒是郎才女貌,甚为匹配。
“夏姑娘,还是到厢房一坐可好?”那男子环视二楼一圈,蹙眉着对身边女子道。
女子摇摇头,面颊绯红欲滴:“万公子,奴家还是喜欢坐厅里,咱们西北之地的女儿家,没那么多考究。”
“既然夏姑娘执意,那在下也不说什么了,小二……”早已候在一旁的小二立刻殷勤的迎上来。“寻个干净的桌子,僻静点的好。”
那小二寻摸一圈,指了指一个光线明亮的角楼,万姓男子点了点头,便搀着那夏姑娘走了过去。
一男一女坐下后点了些菜,两人便闲聊了起来。
“万公子,奴家任性非要来着天顺楼,要你迁就我了,不好意思得很。”说着,女子水眸轻黯,显示自己的歉意。
万公子无碍的挥挥手,随意的道:“不妨事,万琼楼的东西吃多了也要吃点别的新鲜,这天顺楼的东西也是不错,而且地方也清静,最重要的是夏姑娘喜欢就好。”
两人一来二去,听着就像是郎情妾意的一对璧人,云浣摸摸鼻子,想着这位三皇子好像的确还没娶亲,不过倒不想他喜欢的是这种娇弱美人儿,还当他走南闯北,会寻个同样是商家出身的精明女人呢。
“万公子,听说你下月要回京,那公子……公子何时再回来?”夏姑娘眼底噙着明明白白的不舍,望着万公子的眼神温柔如水,又眷恋万分。
万公子喟叹一声,无奈的道:“万某又怎的舍得离夏姑娘而去,只是京中要事,实在拖沓不得,夏姑娘放心,六月你诞辰前我必定回来,亲自为你庆生。”
“真的?”夏姑娘登时双眸大亮。
万公子*溺的朝她点点头,也是一脸深情。
云浣将这些看在眼里,终于撑不住了,随即丢了锭银子在桌上,抖着一身鸡皮疙瘩快速逃离了二楼。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就她看来绝对不简单的三皇子会对人露出那种眼神,说出那种肉麻话来,简直……简直太匪夷所思了。她不禁开始怀疑,难道自己之前都猜错了?这个三皇子当真只是个对皇位没有眷恋的普通人?
边想,她边走得飞快,也就因她走得太快,因此并未注意到,她的身后,一道悠然的视线竟打在她身上,只待她走得没了人影,那视线才收回,转向身畔娇美女子,亲切的道:“夏姑娘,吃些这清笋,味道倒是不错。”
“万公子你也吃,别总夹给我……”女子娉婷一笑,解下薄纱的脸庞清秀有余却美艳不足,只是她笑起时,却格外明艳,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三皇子看着她的笑脸,脸上又柔和了些,再往她的碗里夹了块素肉,看着她乖巧的吃下,只觉得心情大好。
云浣一路回到客栈,刚想上楼,就见一楼大厅内白敛正在用膳,她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试探性的道:“明日早间我来叫你。”
白敛嗯了一声,态度依旧冷冷清清的。
云浣自讨了没趣也没了兴致,站起身来,便上了楼。
当夜,二更的棒子声刚响过,云浣便饶进白敛房中,*上之人很快意识到她的临近,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先“嘘”了一声,然后将他拽入*底,不过须臾,便听门外有细声响起,接着房门打开,一抹黑影飞了进来,一剑便刺进了*上被褥。
可似乎感觉不对,那人一剑挑开褥子,一看,*上竟没人。
这时,外头又跑来一人,压低了声音道:“另一间房也没人。”
“该死,莫不是跑了,快追。”两人低咒一声,极快的跳下二楼追了出去。
*底下,云浣屏息不动,五关全开,再确定那两人真走了后,才示意白敛出去,却不料白敛竟抓着她的手,狭窄的距离将两人拉得很近,他炙热的气息几乎能喷洒到云浣脸上。“你为何知晓?”他问。
云浣不适的颦颦眉,尽量往后靠些,才说:“是你与我闹别扭才大意了,你的菜里被人下了药。”她说的是她从外面回来时看到他吃的那些,她只一靠近便能感觉出那饭菜不对,她相信若是平日,白敛也是会发现不妥的,只是这几日这人非要闹脾气。
听她将“闹别扭”三个字说得就像他是无事生非的玩闹小孩一般,他脸色焦黑,再一运功,果然体内真气停滞,运不出内力。
他心下怒火,却又无处可发,只得钻出*底,脸色却是极为不好。
云浣也不愿他太尴尬,只道:“你先将衣服换了,我们连夜前往军营,这曲州已不安全,若是再带着,明日一早只怕方王便会派整个兵队来围剿我们了。”这么一想,她就想到了天顺楼里偶遇的三皇子,莫不是他发现了自己而去告的密?
果然那人不可小觑,倒是她太大意了。
漆黑的夜空里,两条快速的身影疾啸而过,这个时候城门早已关闭,云浣咬咬牙,偏头看了眼白敛,见他脸色已经有些青白,方才她为他解了药,可是效用却没这么快,如此再一番轻功后,他已算是耗尽了他的体力,若是要硬闯城门,只怕他体力不支,不太可能。
如此,就只能兵行险招了。
云浣沉了沉脸,示意白敛跟在她身后,两人走到城门边,卫兵立刻将他们拦住。“来者何人?”
云浣微微一笑,双眼对视上那问话卫兵的眼睛,胸前隐隐发功,缓缓的道:“在下是方王殿下的人,奉命出城办事,这位兄台,咱们在府里,不是见过吗?”
“见过?”那卫兵迷迷糊糊的,眼底一片浑浊,渐渐的,脑子也开始混淆,嘴里不自觉的吐道:“见过……是见过……”
“头儿,您真见过她?”旁边有人狐疑,凑近领头的身边轻问。
云浣霎时眼眸一眯,对视那头头眼睛的目光更加暴戾,那头儿身子一震,猛地一偏头,一巴掌扇在身畔之人脸上,恶狠狠的道:“我说见过就见过,来人,开城门。”
被领头莫名的打了一掌,小兵有些不悦,却还是命人开了城门,云浣微微一笑,盯着那笨重的城门慢慢拉开,脸上的喜色越来越大。
可就在这时,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好生糊涂的守城兵啊,大哥,下次挑人,可得挑个聪明的了,这样随随便便的就放贼人过行了,可如何是好啊。”
云浣脸色一僵,迅速回头,就见身后不远出,数人缓缓走进,走在最前头的就是一袭白袍的方王,而他旁边,便是一袭紫袍的三皇子,两人身后还跟着些许武功高强的侍卫,看样子,是再此等候他们多时了。
白敛目光一敛,看了云浣一眼,悄声说:“我上去拦着,你抓紧时间走,赶到军营告知详情,自有人来救我。”说着,便要上前。
云浣一把将他拉住,清秀的脸上荡出平静的笑意,只是那双清眸之底却涌出掩藏不住的萧冷之意:“留也是我留,你内力未复,入了他们手上,可还有活命。”
“你……”他眉头紧皱,脸上却有些柔和:“我自有法子,你务须担心。”
云浣却不买账,也懒得与他废话,直接靠后,手中使力,仅仅两三招便将那几个守城兵击晕,伸手拉开城门,将城门拉开一条缝后,趁着方王身后的高手袭来之前,极快的抓过白敛,将他丢出城门,再阖上城门,将他排拒在外,而才则转身与迎上来的几个高手对峙。
她赤手空拳,对方足有七八人,且个个手持利刃,虎视眈眈的将她围成一圈。
“云浣……”身后城门大响,显然白敛还是不肯走。
云浣脸色一变,对着门外喝道:“我不会死,你快走。”
门外没了声音,云浣不知他是走了还是没走,但眼下她也顾忌不了这么多,只一手暗暗捏起拳头,另一手却覆上发髻,拿下髻上那支银簪,握在手上。
“活捉。”后面,方王冷冷的吐道。
一众侍卫立刻齐齐攻上,云浣浑身戾气骤现,手中银簪一划,划过最近的一人脖颈,那人呜咽一声,倒了下去。
方王眼神微眯,看着她与剩下七人周旋却不见落败,眼底的情绪越来越多。
“看来咱们这位女官大人挺能耐的嘛,武艺也如此不俗,不知与我相比,谁胜谁负?”他翩然一笑,腰间阮剑已经出鞘。
方王眉头一蹙,及时按住他的手臂:“莫要胡闹,此时不是玩笑的时候。”
三皇子却挥开他的手,双眸精光闪耀,斜嗤一笑:“大哥放心,我的武艺,你莫不是还不放心。”说着,脚下一动,恍惚间人已经跃进了战圈。
侍卫见三皇子过来,皆停下手中动作,三皇子幽幽一笑,对着几人挥挥手:“下去吧,这局,我来玩。”话落,凌厉的剑气已豁然涌进,朝着云浣逼迫而去。
云浣早作准备,及时应招,可越是对战,云浣越是觉得这人功力不浅,她如今的武艺已不是前世可比拟的了,可即便如此,也算是个中高手,可这三皇子深藏不露,她一时竟无法拿捏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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