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顺敏被迫困在苗山寨足足一个月,丛艾的音律是按照对付男人的方法,对初顺敏起效甚微,这也加重了初顺敏的痛苦,被折磨到只剩下皮包骨,最后还是易水寒冒死从珍奇宝库盗来《巫冥乐功》才侥幸活下来,解蛊后的初顺敏却在苗山寨的水牢染上了寒疾。
丛艾意外地发现了初顺敏本是女儿身,想想这个与自己年纪相差无几、甚至要年轻几岁的女孩子早早就披上了盔甲上阵杀敌,在真刀实枪的战场上流血。她忍不住去求阿骨勒联合苗楚二地同南魏对抗西邑。
初顺敏算是用自己的半条命,换回了对抗西邑的有力援军。这也是后话了。
直到现在,初顺敏只要是想一想那穿魂的琵琶声和合神蛊发作时撕心裂肺、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啃噬内脏的感觉,后背都仿佛穿过一只冷箭,直教人头皮发麻。
“要说这朝中真正和苗山楚地之人打过交道的人,朕也只剩下你了。”殷祉明兀自讲了下去,仿佛是为了避免尴尬。
“圣上就这么信得过一个阶下囚?”初顺敏惨笑道,耳边仿佛又想起那水牢地下沙沙作响的声音——是蝎子钻进沙土,是毒蛇盘绕纠缠在一起的声音。
“朕若不把苗山楚地牢牢抓在手里,难道要看着赵贤将朕的江山统统夺去才好?”殷祉明眼中闪烁着阴沉和狠厉,恍惚间初顺敏仿佛又瞧见了当年那个对皇位志在必得的六皇子。
“来人,把初顺敏安置到华曦宫,朕有事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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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初云霄可以说是今晚最难受的人了,柳贵嫔起了风热症抱恙告假,是一丁点指不上了;殷祉明去了华曦宫,当时就召了苏顺仪侍寝;更要命的是,殷祉明不知怎么知道了寒冰牢的事情,紧接着就把初顺敏带出了苦刑堂,王掌事收着银子又不小心走漏了初顺敏被关押的消息,简直要她不知先去收拾那边的摊子好。
“娘娘,这晚膳已经热了许多次——”翠琴瑟瑟地上前,手里捧着一碗酒酿鱼羹。
“滚、给本宫滚得远远地——”初云霄正在气头上,转身就把气撒在了可怜的翠琴身上:“只会捧着碗碟唯唯诺诺的废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知道替本宫分忧。”
“娘娘、娘娘饶命。”翠琴只知道一个劲磕头,她也算是起小跟着初云霄的人,却对这位外表温柔可人,内里心狠手辣的主子怕得不行。
“娘娘,奴才已经派人跟到华曦宫了,苦刑堂那边也早已打点好,梦寒宫那位为什么被关押在寒冰牢,全是王掌事公报私仇,泄私愤的后果。”吴内侍总算是看不下去了,他虽是初云霄入宫后才伺候的主子,可吴内侍对初云霄的性子却摸得很透: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空有一副皮囊和手段的雕花摆设罢了,除开殷祉明和皇后之位,从未有过其他的目标。
“着人给本宫看好了,”初云霄勉勉强强沉下气:“派人去宁华殿,”她眼珠一转,不知又琢磨了什么坏主意:“去瞧瞧苏顺仪怎么样了,”她冷笑道:“这侍寝头一天就被圣上孤零零丢在一旁,怕是不大好受罢。”
初云霄在昭庆宫使坏的时候,华曦宫的气氛也是不大好的,以初顺敏眼下的身份和身体状况,亲自前去苗山楚地或是抵抗西邑来犯,都是不可能的,这就导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若是按照最坏的打算,那么西邑再乱之时,初顺敏是否要让出虎骑军的统领权。
初顺敏简直要疯了,她甚至宁可自己在寒冰牢苟延残喘几日再逮个空子跑出去,这下好了,她一定要在家国安宁和保命稻草之间做一个抉择——按着眼下的境况来看,若是虎骑军的统领权交出,她就由一个令人还忌惮几分的将军成了一名彻头彻尾的阶下囚,生死全由他人定夺;可若是死死把住虎骑军不放,又仿佛她初顺敏抛开了家国安宁四境平定,是个令人厌恶的懦夫…实在为难。
“不如臣书信一封,送去银虎。”初顺敏搜肠刮肚地想了好一会,半晌才冒出这句话,坐在外头听音儿的静妃都等得困了。
“怎么,叫完颜朗出兵?”殷祉明一听“银虎”二字就没了好脾气。
“我朝的先锋骑队可都是银虎借来的。”初顺敏觉着自己好容易想了个万全的法子,不想正是触怒了殷祉明的逆鳞。
“明明手里就有虎骑军——”殷祉明一时气到说不出话:银虎国,又是银虎国,手里把持着虎骑军叫朕去求银虎国出兵,难道不清楚朕为了你和完颜朗的事情和银虎国僵持了好几个月?殷祉明内心碎碎念了不止一万句,看着初顺敏一副大局为重家国为要的云淡风轻模样,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
“殷祉明你住手——”静妃突然被一声尖叫吓得一机灵,瞬间清醒了过来,匆匆赶来,却被门口乔内侍一脸复杂的表情制止在了门外,她顿时反应了过来,脸腾地红了【dui,静妃小朋友一定要做温柔清冷不谙世事的plmm】,咬着牙在门口转了一圈,灵机一动。
“圣上——”静妃吱呀一声推开房门,正撞见殷祉明两眼通红地咬住初顺敏伤痕累累的肩膀【手也是应该在做点什么的咳咳咳】,顿时面红耳赤地有些结巴:“圣上,苏妹妹已经送到宁华殿后殿了。”若不是有这么个幸运又倒霉的苏顺仪,这房里的景象简直是无法直视了,静妃想着。
“静妃——”殷祉明脸都要气歪了,原来这个静妃鬼主意真的一点也不必初顺敏少,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臣妾恭送圣上——”初顺敏虚弱地拉好衣服,滚下床榻掩饰着她憋笑憋得难受。
“赵明,随朕回宫,”殷祉明板着脸:“给她找御医,看好了就赶快给朕赶回梦寒宫去。”说罢,他看也不看静妃和初顺敏,拂袖而去。
宁华殿后殿净月轩。苏顺仪被裹在毯子里,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回忆着刚刚一个宫女跑来告诉她的话。
“圣上去了苦刑堂,必是要接那梦寒宫的娘娘。”
“圣上和梦寒宫娘娘虽是有几分嫌隙,可前朝着实用人之际,你以为圣上会为了你放弃这个与梦寒宫娘娘重修旧好的机会?”
“顺仪小主啊,这都几时了,圣上还没有来,怕是将您忘了罢。”
“……”
苏顺仪自是越想越失落,越发地心寒了,越是等待,越是难熬,几乎就要不抱希望哭出来了。
“圣上驾到——”远远一声通报竟让她就那么忽略了过去,苏顺仪只顾着难过,全然没有注意到那真龙天子已经快步走进了后殿。
“怎么,以为朕不回来了?”殷祉明一进殿就听见了小声抽噎的哭声。这短短的一句话险些将苏顺仪吓坏,她赶紧从毯子下爬出来谢罪,只着一件薄纱寝衣的身段看起来格外瘦小,惹人怜爱。
“罢了。”殷祉明望着跪在地上的苏顺仪,瘦瘦小小地还是一团孩气的样子,忍不住心生怜悯——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伤痕累累的初顺敏跪在地上乞求他的饶恕。
“替朕更衣罢。”
自此一夜无事,宁华殿净月轩里头红烛慢慢燃着,偶尔映出帐子里头二人的身影;华曦宫里头的初顺敏终于在静妃一碗又一碗浓汤热茶苦药汤的攻势下沉沉坠入梦乡,而昭庆宫里的皇后娘娘,只是望着月亮,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殷祉明牢牢攥住,一遍一遍叹息着,不知不觉已至四更。
这一天阳光还好,虽已是深秋,阳光却还和煦地温暖着大地,并无萧瑟之意。一众嫔妃正在御花园的寄仙亭喝茶赏花,皇后初云霄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挂着假笑听着众人叽叽喳喳。
“皇后娘娘,您瞧着天气虽冷了些,那朱砂红霜也是开得娇艳。”柳贵嫔试图在闲话中引起皇后的注意,眼下皇后正冷冰冰地斜眼瞥着一旁的苏顺仪,哦不,现在该是苏贵嫔了,圣上近日要么常到华曦宫里瞧她,要么就是要她到御书房伴驾,叫她初云霄烦恼不已。宫里的妃嫔又向来是多嘴多舌的,现下替她忧愁的人是一个没有,冷眼旁观看热闹的倒是数不胜数。柳贵嫔不过是个墙头草罢了,她初云霄还没全然失势,还够她捧着一阵子。
“朱砂红霜再娇艳,也比不过那瑶台玉凤呢。”一旁樱贵人盛气凌人地插了嘴,樱贵人是东洋明国新送来的歌姬,仗着美色出众,舞姿惊人,一进宫就封了贵人,赐了封号,连皇后的话也截了下来:“臣妾在东洋就听闻这瑶台玉凤极其名贵,就连这南魏也只不过存了几株,按理不都是皇后娘娘的,臣妾还等着饱眼福来着。”。
“本宫和皇后娘娘讲话,哪轮到你这等品级的来插嘴。”柳贵嫔叱道,初云霄并未作声,只当做没听见,心里边却炸了锅:瑶台玉凤,瑶台玉凤,原本只该赏皇后的名贵菊花,今年却被皇帝赏了他人,初云霄本就心生火气。瑶台玉凤赏了秀延宫,这宫里谁不知道越贵妃的娘家给皇帝南征上供了多少兵力和财草。想到这儿,初云霄偷着剜了一旁品茶说笑、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越贵妃。静妃今日又称病告假了,一想起静妃她也是恨得不行,自从那日她领着皇帝从苦刑堂捞出初顺敏之后,殷祉明就极少到她的昭庆宫来了,虽说她已经叫王掌事打点好了一切,可是圣上仿佛还是刻意疏远着她,初顺敏的虎骑军也没弄到手,实在叫她憋气。
皇后在御花园生闷气的时候,宁华殿的殷祉明正心急火燎的看着奏折:赵怀隐集军埋伏,南征初战,败。
退兵闵州。
闵州贼兵作乱,赵贤以镇压为由进军闵州。
兖阳侯倒戈叛乱加入西邑乱党,兖阳关失守。
……
满案的急奏表和折子,竟没一份捷报,没了骁勇善战纪律严谨的先锋骑兵,东郦的粮草步兵也无济于事,不过是给乱党加了靶子罢了,殷祉明不禁后悔之前的种种决定:若是让初顺敏带着虎骑军上阵,怕是也不至于这般惨相。
二更刚过,孟冬十月的夜里寒风呼啸,凛凛寒风卷起破碎的细雪撞在每一扇紧闭的宫门上,偏房值夜的丫鬟、内侍们也都渐渐灭了
灯瑟缩在塌下。绕过接了薄冰的荷花池便是废弃了很久的梦寒宫,破旧的宫门歪在一旁。从门口看去,屋内依旧隐隐约约亮着烛光。
“安儿,我刚刚派人打听过了,此次西邑之乱,圣上有意要让你挂帅出兵。”静妃摘了斗篷,抖了抖雪粒:“你可有什么对策?前几日省亲时哥哥跟我提过,那赵贤名为镇压闵州之乱,实际上勾结了兖阳侯和蛮芜人要攻上帝京。”
“他这会儿怎么就这么放得下心不怕我造反了,?”初顺敏忿忿道,一边拨着炭火一边从灰里捡着烤脆的玉米粒塞进嘴里:“他这天下一多半都是老子年轻那会儿拼死拼活给他守住的,能守我也能抢,他就没想过我勾结西邑侯将他先架空再杀头?”她不屑道:“不过是碍于虎骑军仅仅听我号令罢了,若是没了虎骑军,他怕是早要了我的人头给他的新后做下酒菜了。”初顺敏依旧对那日的事情耿耿于怀。
“可他真要你挂帅你怎么办,万一是初云霄的主意让你去送死怎么成。”静妃靠在炭盆旁忧心忡忡地搓了搓手,梦寒宫实在是内宫深处的寒窟,怕是冷宫也不及此十分之一的阴冷。
“初云霄?她可没这头脑,她想杀我办法多着呢,万一我挂帅出征不仅没死反而立了头功,她岂不是又把她心爱的殷祉明送到了我的手边,她哪里就是那么蠢的人了。”初顺敏嗤笑道:“怕是殿前混进了赵贤的密探了。”
她嘎嘣咯嘣嚼地着玉米粒:“,初云霄若是想害我,就偷偷摸摸找个人给我灌些砒霜便足够了,若是想折磨我,光是这梦寒宫的湿寒气就够我这老胳膊老腿遭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