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八章(1 / 1)

说是茶室,其实不过是屋子的密室罢了,最初是为了安儿准备的,不过望山道观观主的屋子平常人也进不来也免去了这些小心,因此便一直空着。

“师父从隐居之处千里迢迢赶来这帝京,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越子舒挨个奉了茶,开口问那老者。

“确实有一些事情,不过---”老者望一望那带着纱帽的女人,越子舒立刻会意。

“师父有事尽管吩咐,不必有什么避讳。”越子舒示意女人摘下纱帽:“这位是我的多年好友,不过在这南魏,已经算是一位故人了。”

“在下方冉,拜见林教主。”女人轻轻摘下纱帽,露出那张十分熟悉的脸庞,只是瘦削的很,左边脸颊不知什么时候填上了一道浅浅的伤疤,从左眉的眉尾一直眼神道下颌骨。

“方冉?”老者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惊讶,这张脸实在熟悉,可是名字却陌生的很。

“在下的这张脸教主必定十分熟悉了,”方冉缓缓开口:“只不过,教主熟悉的名字已经被刻在了南魏九年的亡士录上,再拿出来用,必定会招人怀疑。”

“徒儿当日问师父要来断魂散便是为了助她假死,”越子舒稍微有些歉意一样低下了头:“当日初顺敏在北岭一战之后,便随易水寒乘胜追击,却在赶到苗山寨之前先一步被自己人背叛,若是她没有当众暴毙,易水寒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呵,想一想初云霄为了杀我,真的是不惜任何代价。”方冉,也就是过去的初顺敏不屑地笑了笑。

“也不一定是初云霄的人。”越子舒很认真地说:“那批人是西邑的死士,或许是赵贤早就设计好的---”

“罢了,不管是赵贤还是初顺敏,现在都该是死人了。”初顺敏面无表情道。

“既然是朋友,为师便直截了当说了,”闭目养神的林教主总算听着他们两个不吵了,便缓缓开了口:“丛肆的死,是因为磨骨散。”

“???”越子舒一脸震惊,初顺敏却满脸的困惑。

“什么什么?丛肆死了?什么时候死的?初顺敏实在没有办法把她作为初顺敏时候的记忆同现在的这些事情串起来。

“丛肆怎么会因为磨骨散死掉?”越子舒的震惊自然不是因为死讯,毕竟当时这个倒霉消息就是他第一个告诉丛艾的,只是这磨骨散,只有遁烟教教内极少几人的体内才有,作为一种传承类,危险性极高的内力,磨骨散是断断不会被外传的。

“还不是因为你那个好酒好斗的三师叔---”林教主叹了口气,越子舒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死人一样的灰色:这个三师叔,辈分确实比他大,年纪却还比他小了三岁,从小就不是个省心的主。但三师叔是当年第五代掌门人的侄孙,因此便承接下了那凶猛的“磨骨散”。越子舒至今记得,他刚入教门时,曾经被这个比他年纪还要小三岁的师叔强行传入磨骨散,真气在体内凶猛地窜杀,险些毁了他的经脉,若不是林教主及时用自己的内力稳住他,他怕是小小年纪便要崩坏而死。只是这命虽然保下了,越子舒的身体却虚弱了下来,很难再去积攒身后的内力。为此,一向风轻云淡的越子舒,对这位师叔也是心存芥蒂,耿耿于怀。

“可是遁烟教和青倒马教无冤无仇,一个是早年就衰落的中原教派,一个是西南边最擅音律的用毒高手,怎么也不会相聚的机会。”越子舒百思不得其解。

“你三师叔!”林教主气得胡子直哆嗦:“他要求娶那个弹琵琶的少教主,酒宴上谈得倒是好好的,不知怎么就拐到了两个教派之间道义身上。”

“那倒青马教本来就是从西南的巫蛊之道发家起源,本着毒多医少,遁烟教则是医道共生的教义,在老掌门人建立教派之初,一直都是以治病救人为本,行医道而立世。”林教主喝茶喝的有些急,险些呛住:“遁烟教和青倒马教就算过去有过什么仇怨,那也该是百年之前的事情了。”

“据说是那丛肆先喝醉了酒,吵着要和你三师叔比试,丛肆的七弦琴你们想来也是听说过,也是一件杀人于无形的法器,老三他不知是被琴音催化得心绪不宁还是贪杯忘形,竟然用梵音金铃来对抗,这梵音金铃激发了他体内强大的磨骨散,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了丛肆。”林教主叹气道:“现在世上修炼内力的人极少,有几个人还能抵挡得住那磨骨散,丛肆便是一遭磨骨散侵体便吐血暴毙了,据说死相极惨。”越子舒唏嘘不已,屋子里一时寂静了下来,安静得听得见每个人的呼吸声。

“那三长老---”方冉迟疑着问道。

“跑了,”林教主黑着脸道:“窜回教里当缩头乌龟,要不是西南来了消息说青倒马教要换人掌事了,那个缩头乌龟到现在不肯实话实说。”他突然转向越子舒:“你为师叫你在帝京驻扎许久,可有培养出什么合适的苗子。”

“这这这---”这一番查作业实在是来得猝不及防,越子舒搜肠刮肚地在心里头把道观里的几个小毛头扒拉一边,到底也没想出来谁能拿得出手,他懊恼地偏了偏头,正巧撞上方冉看热闹的笑脸,顿时计上心来。

“回师父话,”越子舒好好地盘算了一下:“徒儿观中的毛头小子大多行事粗莽,实在不适合做教门子弟,徒儿正大胆培养一名女孩,打算将她收为义女,亲自教养。”

“嗯?你哪来的女孩儿?”方冉突然从看热闹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不行不行不行你说清楚了,你这连松鼠都是公的的破地方,除了我女儿还有哪个女孩儿了?”

“方大侠想得极是,”越子舒计谋得逞:“方大侠行走江湖也不方便带着孩子,不如就教我收为义女,细细教导。”

“你居然打小安儿的主意---”也不管旁边林教主还在看着,方冉伸手便要暴打越子舒。

“想收女徒弟确实是好的,”林教主也不阻拦:“不过也要听杜将军---不,方大侠的意思。”

“我本来是要带她离开帝京的。”方冉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哪有替人家看孩子就把孩子霸占了的道理。”

“你能把她带到哪里去---”越子舒道,本来他就有把小安儿收进教门的意思,适合安儿这样身份特殊的孩子隐姓埋名健康成长,只不过安儿年纪太小,他还不好有什么举动:“你现在能够自保就已经十分不易,还要带着孩子和你一起受罪不成?”

“……”方冉瘪了瘪嘴,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至少也要我这做娘的,看着她长大吧。”

“更何况安儿出生时身上便带着些火毒,”越子舒忽然说:“之前怕你心下不安就一直没有明说,只是今年入春起,这火毒的迹象愈发明显。”

“火毒?”方冉不解道,林教主的脸上却突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八月出生,生辰八字又映着火象,而初云霄又在你当年的药单子上动过手脚,悄无声息地换掉了几味不起眼的药材,凑成极其生冷的功效活生生地在胎儿身体里逼出了火毒,才熬出了那鬓边的白发。”越子舒十分严肃道:“若是你去北方还好,若是到中原以南,气候炎热,催发了火毒怎么办。”

“……”方冉一时无语。

“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的女儿---”越子舒自然知道她在犹豫什么,自己是个散漫惯了的人,她是做母亲的,不放心也是正常。

“算了,既然如此,好歹叫我走之前好好抱一抱她。”方冉有些不甘心,但她毕竟是习武之人,对这些什么毒什么功之类的一窍不通,实在是担心伤了孩子。

“好。”

三人悄悄走出茶室,窗外的风雪声小了很多,天色还是暗暗的,看不出时辰,方冉进了小安儿的房间,师徒二人不愿打扰母女珍贵的时光,便留在门外。

“若是为师没有猜错的话,你想把这小孩收入门下,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吧。”林教主深眼眶里的黑眼睛仿佛要看穿一切:“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打算,磨骨散对抗火毒可是十分凶险的一招。”

“叫师父说中了---”越子舒惭愧地作揖道:“徒儿确实有考虑在安儿体内引入磨骨散,不过眼下安儿还小,徒儿不敢轻易有什么动作。”

“更何况老三那个不像话的,还做出这种事情,若是真传出了磨骨散害人的实锤,遁烟教怕是还要有麻烦。”林教主甚是忧愁,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他不过是个年迈的老人罢了。

“多谢教主---”方冉道,转过脸又气哼哼地瞅着越子舒:“你刚才说了,收我女儿做义女。”

“啊?”越子舒一愣:“是是是---”

“那就跟着你姓了。”方冉不由分说道:“我本来姓杜,现在隐姓埋名改姓了方,自然是不能跟着我的。”

“行行行---”惊喜来得还怪突然,白捡了个两岁半的闺女。

“你可不准坑她,我没准什么时候就来你这道观住一阵子---”方冉凶巴巴地说,然后便快步出了门。

四月的帝京,柳黄草青,又是一年踏春行的好日子,萱贵嫔终于耐不住性子,破天荒地去找殷祉明撒了娇,于是这宫里有头有脸的人便都得了机会。

一行人收拾好了行囊,浩浩荡荡地去了城外的宣和行宫。

当然初云霄是不配的,禁足的皇后打肿了脸也是撑不起这样额门面,只能安安静静呆在她的昭庆宫里,越贵妃和静妃乐得清闲。

樱贵人自从来了帝京就没出过宫,兴高采烈之下也忘记了往常盛气凌人的架势。

这本来该是一次轻松的旅程。

宣和行宫,静妃和越贵妃坐在鹤远阁的桃树下,一边品茶,一边望着天边若隐若现的月亮。

“这清明雨后的春茶真的是非同凡响。”静妃赞叹道。

“喜欢得话,回去我叫人多送一些道你宫里。”越贵妃抿嘴笑着,东郦国最盛茗茶,帝京一年四季的茶饮全靠东郦的进贡。

“那我就先谢过了。”静妃笑嘻嘻地说。

“我亲自去送,阿瑶就会亲自到小厨房给我做吃的了对不对。”原来越贵妃打得是这样的主意,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二更天,宣和行宫的正寝殿突然传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紧接着院子里便嘈杂了起来,越贵妃住在鹤远阁,离正寝殿最近,便匆匆赶了过去。

“娘娘,娘娘不好了---”静妃住在远一些的清远阁,被锦宁惊慌失措地喊醒时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出来什么事情---”静妃心下升起不祥的预感。

“萱贵嫔小产了---”锦宁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泪痕,静妃脑袋里“轰”地一声,顿时一片空白。

寝殿已经进不去人了,宫女和嬷嬷进进出出,端进去的是清水,出来时全是红殷殷的血水。

刚来的时候还能听见萱贵嫔尖叫着喊疼,这会儿已经听不见什么声音了,随行来的妃嫔都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外候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静妃脸色煞白,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

“圣上,他…”越贵妃一脸嫌恶地望着灯火通明的寝殿,不愿继续说下去。

“难道---”静妃大惊失色,用手捂住了嘴:“是他疯了还是贵嫔疯了!”

“先别多想了,”越贵妃拽住静妃的胳膊:“胎儿还没有足月,只怕连贵嫔的命也保不下来---”

“怎么会出这种事情---”静妃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她放在心上的人,都一个一个要离她而去了。

圣上,臣妾请求进去照看贵嫔---”越贵妃一个没拦住,静妃便已经挤到了寝殿里头。

殷祉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椅子,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

赵明见她就这样莽莽撞撞地冲进来,赶紧使了眼色叫她快退出去。

“一屋子太医婆子都急得发慌,你进去又能怎么样。”殷祉明劈头盖脸地数落着。

“回皇上,这屋子里接生的大多是些生人,贵嫔本来性子胆怯,加上小产,此时必定是惊慌失措精疲力竭,臣妾愿意此时陪在她身边,求圣上恩准---”静妃这一拜便是叩着头长跪不起。

“罢了,你进去陪着她也好。”殷祉明想起他今晚荒唐的举动,不免又是一阵懊恼,又不好对静妃发脾气,摆摆手便是准许了。

“李大人,贵嫔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帐子外边站了恨不得站满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帐子里头的产婆忙忙碌碌,萱贵嫔痛苦的呻吟已经渐渐地弱了下去,静妃进了寝殿的里边,便一把拉过愁眉苦脸的李太医。

“回娘娘话,臣,臣也实在没有把握…”李太医差不多要哭出来了,这萱贵嫔可是皇帝的宠妃,怀着龙胎,身份便更加尊贵,若是有了什么闪失,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贵嫔到底为什么小产。”静妃仿佛明知故问一般,她始终觉得这件事有什么漏洞,殷祉明并不是无法控制自己的人,萱贵嫔更是平日小心谨慎的,这样的节骨眼上更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臣也不知道---”李太医唉声叹气:“贵嫔还有几月便是要足月生产的人,胎像虽然稳定,可是也不能如此行房啊。”他一边摇头一边唠叨着:“就算是圣上年轻气盛一时没有把持住,这贵嫔怎么也如此糊涂呢---”

“快把刚才那话吞回去---”静妃十分紧张:“你这话是大不敬,若是被别人听见了是会掉脑袋的。”

“娘娘恕罪,臣不敢胡言---”李太医惊得一身冷汗,赶忙退开,静妃也不多说,径直掀起帐子走到了贵嫔的床头。

紧接着她看见的场景直到她去世的时候都没能忘记:外边端进来的清水不一会就变成了一盆一盆的血水;鲜血浸透了半张床单,萱贵嫔满脸是汗,头发凌乱地一缕一缕粘在脸上,面上毫无血色,眼睛半睁着,嘴唇微微颤抖,吐出细弱的声音。

“姐姐---”萱贵嫔看见了静妃,便努力从床上抬起头,声音透出的虚弱感让静妃害怕:“我好疼---”

“姐姐在这儿了,在这儿陪着你。”静妃哆嗦着去握她的手,萱贵嫔的手沾满了冷汗,像一条又湿又滑的鱼,总是握不住。

“要是…我活不下来了,”萱贵嫔声音弱得很,静妃不得不弯下腰附在她脑袋旁边听着,她喘了口气:“要是我、生下一个皇子,一定一定请你照看他,千万不要让皇后插手---”

“你在瞎说些什么---”静妃两只手紧紧地握住她冰冰凉凉的小手:“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静妃脸上也落下了泪:“你会生下一个健康的小皇子,休养好身体就可以自己照顾他了---”

“不---”萱贵嫔突然一皱眉,十分痛苦地尖叫了一声,静妃觉着她的指甲都要抠进自己的手背了,紧接着她的力气就松懈了下来。

“娘娘,娘娘您撑住了啊---”产婆见她又松了力气,急忙叫着。

“答应我说的话---”萱贵嫔望着静妃,满脸的恳求。

“静妃娘娘请到外头等着吧,血气太重了---”李太医生怕没照顾好贵嫔再惊了静妃,跪在帐外连连叩头。静妃只得含着眼泪,先退出来候着。

皇城,昭庆宫。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柳贵嫔一脸谄媚。

“有什么消息了,这个时辰来找本宫。”初云霄懒懒地从里边出来,身上披着的云纹大袍微微敞开,露出里边明黄色的蚕丝寝衣。

“臣妾来恭喜皇后娘娘---”柳贵嫔道:“臣妾刚刚听闻,宣和行宫里头出了大事,萱贵嫔突然小产了。”

“可真是一桩大事呢---”初云霄也不惊讶,只是抿嘴一乐:“本宫可要好好奖赏你——还有碧月。”

“臣妾先谢过娘娘了,这一出‘大事’,碧月姑娘功不可没,只是娘娘再如何恩赏,也万万不可将她收入昭庆宫。”柳贵嫔提醒道。

“那是自然,”初云霄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倨傲和睥睨:“能捡着高枝儿祸害了自己主子的人,本宫可不敢收。”

“贵嫔娘娘殁了---”

卯时三刻,天色大亮,萱贵嫔吊了两个时辰的气,终于在止血失败后咽了下去,一同带走的还有那已成人形的孩子。

那是个男婴,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没了气息。

在寝宫里焦灼了一夜的殷祉明熬红了眼睛,盛怒之下便要将太医院的人押入大牢,待贵嫔七七过后再满门抄斩。

只是他圣旨未下便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闹得上上下下混乱不堪。

静妃不顾阻拦,扑到萱贵嫔冰冷僵硬的尸体前失声痛哭。

越贵妃也是悲伤得难以自持,悄儿没声地落了几次泪便撑不住昏倒在地。

一向稳重持事的赵明一时也乱了方寸,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自作主张将初云霄从皇城里请了出来,正合了宫里头狼狈为奸的主仆二位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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