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她可不能为了这么个狗东西被关进大狱里。
杜暖深深地吸了口气,暗暗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做。
要怎么做才能在全身而退的基础上反将他一军呢?杜暖的歪心眼转了那么一会儿,忽然眼前一亮,计上心来。
刚刚传出来什么毒性甚烈、性命垂危之类的话,无非就是故弄玄虚,在装腔作势罢了,左不过是薛如忱为了达到目的编出来的鬼话。
那她杜暖怎么就不能编呢?
既然他薛如忱会步步为营,逐一算计,她杜暖便见招拆招,与他周旋。
你说你病?好,那本观就将你传得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她倒是很想瞧瞧,到底有多少人会因为这样的消息躁动不安。
杜暖想着,三下五除二将薛如忱的衣服扒得只剩下一件薄薄的中衣,如法炮制将用在梁念安身上的那一套针法搬到了薛如忱的身上,又报复一般选了最粗的银针封住了几处穴道,替他护住了心脉。
啧,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杜暖的酱香鸡爪在薛如忱饱满的胸肌上留连了一会儿,又拍了两下:“你家主子这身材保持得不错,哟,这回不穿粉衣了,鹅黄娇嫩倒也俏---”
如此放肆的动作,如此无礼的调戏,生生地叫在一旁看着的郑清脸都绿了。
杜暖心中暗笑,她ba开薛如忱的眼皮瞧了瞧,一面开了药方,又费了许多口舌才支开郑清。郑清这碎嘴的能力和自家山上的的鹤言简直不相上下,絮絮叨叨地吵得她脑仁疼。
这货打死都不肯相信杜暖愿意认认真真给他主子治病,因此磨蹭了半天,直到杜暖拿着针威胁他再不滚出去就把他的主子彻底毒死才闭紧嘴巴灰溜溜地跑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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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并不十分乐观,杜暖还是选择用最简单的应急解毒操作来处理薛如忱的伤情。
果然,最便捷的方法往往最能奏效,薛如忱的呼吸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不多会儿便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静悄悄的,他挣扎着支起脑袋,最初只能看见一个人影,后来才认出是杜暖倚在窗前的矮凳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你怎么还在这里?”薛如忱的计划里原本是没有这一步的,杜暖还守在他身边的这件事给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家奴才说了,本观医者仁心,得对你负责到底。”杜暖坐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拖着长腔道,她就地一滚,甚至懒得爬起来走到薛如忱的chuang前。
“.……”薛如忱一时失语,不知是因为杜暖随意懒散的行为,还是因为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侍卫。
“说说吧,这会儿没别人,跟我讲讲你今天是怎么做到的?”杜暖盘起腿坐直了身体,三分正经三分玩笑的样子。
“观主这话是什么意思?”薛如忱没料到自己杜暖竟这么聪明,因此愣了一愣。
“嚯,殿下可别想糊弄我,完颜朔青要是想做点儿什么,可不会傻到在他自己的府里动手。”杜暖轻声笑道。
实不相瞒,她确实是很了解完颜朔青的性格了,完颜朔青的确不是什么行事磊落的人,但是也不至于会愚蠢到在自己府上举行宴会的时候对人下手。
“观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本王还会给自己下毒不成?”薛如忱意味深长地望着她,似乎在试图探视杜暖内心的想法,那一双凤眼美得像月下的虞美人,夜露氤氲着在那周围涂抹上了一层柔光。
“虽然蠢了点,但是也不像是殿下做不来的事情呢---毕竟东郦国主也中毒了。”杜暖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道。
其实她的的心里也觉着蹊跷得很,那日她虽撞见梁念安和薛如忱私下争执,但是却并没有证据可以将两人中毒的罪魁祸首联系到一起。
不过她当然有理由怀疑薛如忱棋走险招,在对梁念安动手的同时,把自己的性命置于更危险的境地,看上去可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笨蛋方法,实际上却是很聪明的计谋:谁会为了伤害别人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只是很少有人愿意承认,人为了隐藏自己的秘密,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更何况,如果不是亲自动手的话,薛如忱又是怎样掐着时间叫完颜晟看见毒发的一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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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你自己都说了,本王的伤比东郦国主的更重。”中毒虚弱的人叹气道:“怎离了圣上的眼睛,杜观主就改了口,如今本王不仅要做这受苦之人,还要背上投毒者的罪名?”
“哦,是受害者啊。”杜暖假笑:“怎么没毒死你,我还挺失望的。”
“观主如此无情,真叫本王心痛不已。”薛如忱望着杜暖撇撇嘴角,眼波一转,仿佛秋夜里宁静无波的湖面被人丢了石子,敲碎了月影,带起层层粼粼的波光荡漾到了池畔。
???无耻
……我不看我不看美男计没有用。杜暖想要捂住眼睛,但是泪水会从嘴角留下来。
“观主---”薛如忱得寸进尺,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垂眼,撇嘴,连鼻翼轻微的翕动都带着委屈,这表情拿捏得实在是恰到好处,就连低沉磁性的声音也掺进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杜暖无语,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来薛如忱和那个叫秋明夜的男妖精混得久了,是深得那勾魂小妖精的真传。
“闭嘴。”下定决心要做冷面道长的杜暖毫不留情地丢出一枚麻针戳在他的腮帮子上,薛如忱脸上矫揉造作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立刻半张着嘴,歪了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原本满含委屈的一双眼在杜暖回过神的那一刻,蓦地笼上一层阴翳。
这一次算是蒙混过去了,虽说撒娇卖萌这种事情最令他不齿,但是从秋明夜身上偷师来的这一招也属实管用。
只是薛如忱先前并没有想到,杜暖的直觉居然敏锐到了这种地步。他本来以为,趁着国公府宴会的时候给那个不好拿捏的梁念安“加点料”,稍作警告,再掐准了时间,叫完颜晟眼看自己在国公府中毒,以此离间叔侄关系是最好不过的计划了。
杜暖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或许她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是在扮猪吃老虎罢了。
真是有趣,看来今后过招的时候必然要更小心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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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暖逃跑似的离开了薛如忱的房间,完颜晟还在别院的会客室中喝着闲茶,朝中官员有本急奏的,也一并从宁华大殿改道国公府,将原本宽阔的会客室挤得水泄不通。
人多眼杂,刚好浑水摸鱼。她探头看了看完颜晟身边围着的一众大臣,松了口气,打算轻手轻脚地贴着墙根溜出去,赶快回自己的小道观中歇一歇。
“你等等,御史台的王程刚刚参了你一本。”就在杜暖以为自己总算是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时候,完颜晟从里三层外三层地挤在他身边的大臣之间看见了杜暖。
?
王程是谁?
御史台的人怎么忽然管到她的头上了?
杜暖身子一僵,她回过头,很是困惑地看着完颜晟。
“王程,你说。”完颜晟指了指那死死板着脸,垂着手候在一旁,看起来已经等了许久的山羊胡子老头,正是御史中丞王程。
“臣遵命---”老头长得瘦瘦高高,花白的胡子一大把,眼都老得发浑了,说话的气息却很足,一看就是个日练五禽戏三百场的老寿星。
“北山寒冥观观主,道长杜暖,身为国职,行迹浪荡,为人桀骜……”
好家伙,给人当了半天免费大夫不说,临了了还得挨一场批斗。
前边的话杜暖差不多都听惯了。身为寒冥观观主从不作为之类的言论自从她进入寒冥观开始就一直围绕着她,而她也从不在意。
毕竟嘛这种事情每隔几个月就会发生一次,她索性就左耳进右耳出了。
可是这弹劾书上的最后一句却忽然吸引了杜暖的注意力,叫她猛然警醒。
毒害朝中重臣?她侧了侧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毒害重臣?毒害谁?
最近中毒的只有薛如忱和梁念安,苍天在上,这两个人之所以还安安稳稳地活着,还不是她急救有功,怎么病人还没有大好,做大夫的就马上要因此而遭受弹劾了?
兔死狗烹也不是这么玩的好吧???
杜暖眯起眼睛看着还在做着冗长的弹劾总结的老臣王程,听着种种和自己有关的,和与自己无关的各项可以说是吹毛求疵的指控,只觉得右眼皮直跳。
ma的,左眼跳财,右眼跳taniang的封建迷信。
她抬头看了看坐在一边旁听的完颜晟,心中立刻明了了事态的严重性。
她做没做过这种事情不要紧,谁在弹劾也不要紧,可是完颜晟相信了,这才可怕。
而此时在完颜晟脸上出现的神情,正是淡淡的责备和满眼的不信任。
这比先前他因薛如忱中毒而暴躁的脾气更叫杜暖心寒。
“王中丞说的,可是实情?”完颜晟的嗓音又开始变得沙哑了,仿佛这一趟奔波也叫他疲惫得很。
“臣说不是,圣上可信?”杜暖凄然一笑,忽然觉得很冷,从脚下从心背处透出的凉意叫她即使身处暖室内也依旧觉得冷寂。
她很想逃走,逃回寒冥观,哪怕钻进古密道下,呆在冷冰冰的蟒哥身边也要比在这里能感受到更多人情味。
完颜晟的没有作声,而这沉默则成为了所有不信任的证明。
别院竹居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了,安公公身后跟着刚刚传旨给她的小太监,小太监煞白的脸上满是惶恐,瑟缩胆小的样子连带着他手上端着的木托盘一起在颤抖着。
木托盘上摆着的是一只玉杯,一只瓷碗。
玉杯里是清水,瓷碗里的是姜汤。
这姜汤或许就是从杜暖当时叫仆人熬煮的那一锅中盛得的,完颜晟的意思模糊却又明确得很。
喝了姜汤,或者喝下清水---或是鸩酒?
“圣上这是在考验臣,还是要直接用一碗姜水将臣赐死?”杜暖看着那碗底沉淀着姜沫子的姜水,又看看那看似是盛着清水的玉杯,忍不住挑眉。
“你喝了姜汤便是。”完颜晟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上前,不动声色地端走玉杯,将里边清澈的液体泼在地上:“安总管准备得未免过于齐全了些,多伤朕和姑姑之间的和气。”
“是奴才的错---”安公公急忙配合完颜晟道:“圣上恕罪,是奴才准备得太多了。”
“完颜晟。”杜暖毫不畏惧,迎着完颜晟责备而愤怒的目光轻声道:“你不信我。”
这样在随意自称你我的举动,在众人看来,无疑是在挑战帝王的威严,更不要说此时的完颜晟正是愠怒之中,在场的所有人都替杜暖捏了把汗。
“姑姑若是心怀坦荡,自然是不怕查的。”完颜晟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杜暖觉得他变了,变得叫她认不出来了。
好,如果一定要这样的话,她为什么证明一下自己的无辜呢?
杜暖连片刻的迟疑也没有,端碗仰头,将那姜汤一饮而尽。
“让我下毒?他也配?”她擦擦嘴角,冷笑道。比她的笑脸更冷的是她的心,瓷碗被掷落在地上,碎成几片,微甘辛辣的姜水气息钻进了在场每个人的鼻腔。
那确实不过是一碗姜汤罢了。
场面一时寂静到令人尴尬的地步,杜暖那眼刀子狠狠地戳着王程,完颜晟不说话,气压却低得很,似乎在酝酿着新的怒火。
“可是谁也不能证明,你没有在亲王那碗姜汤中动过手脚。”王程被杜暖的目光盯得有些紧张,不过毕竟是历经三代六朝的老臣,他很快就习惯了迎着这样杀人一般的目光侃侃而谈了。
“那么谁又能证明是我做的呢?”杜暖怒极反笑,好一个无中生有凭空捏造的罪名,连证人都没有。
“有人看见是观主差人送了一碗不知什么汤。”王程向来看不惯杜暖,瞧她这样身无所长难以管教的样子,担着一个虚职不做实事,早已有了弹劾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