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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 胤礽又觉得心里抓心挠肺,痒得难受。那女子进宫时,他避着不见,亦不打听。但这一朝不进宫了,心里又很是不得劲儿。莫名想着还不如维持之前那样, 她进宫他不见的好, 起码他明确知道她的行踪。
如今这样, 却是真什么都不知道了。
又不想命人去打听她是哪家姑娘, 不是打听不到,而是下意识不想康熙知晓, 那姑娘对他的影响颇深。用毓庆宫的人, 康熙迟早会知道。这是他不愿的。
也不想通过索额图,无关乎信任问题,而是担心她家里万一是和索额图不对付或者与明珠亲近,那可如何是好?
至于为何要担心,胤礽没有深想, 他下意识就已经这般考虑了。
经了这一回,太子殿下突然觉得自己手里得用的人太少了,而真正听命于他的人基本没有。
一旦有不想通过康熙和索额图的事情,他该如何?
这个问题是胤礽以前从未想过的,但凡有事他都交予两边人去办, 俱都办得妥妥贴贴, 用着并无不顺手之处。
只是再遇到之类私密之事呢?
胤礽稍一琢磨, 便决定这事得重视起来。
太子殿下这会儿还不知道,这次他为了打听石悦瑟之事而私下发展的势力,在日后会有多大用处。
而石悦瑟更是不知道,因为她的缘故,太子胤礽莫名就建了个类似雍正粘杆处的组织,她这只小蝴蝶,翅膀挥得简直太狠了些,引起的已经不仅是一场龙卷风了。
这日,胤礽在书房里看书,无意中拿了本《诗经》,想着诵读古诗,提升腹内文学素养也是好的,于是就捧在手中,闲闲翻看。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很美的诗,很美的字,胤礽整个人却觉得瞬间如遭雷劈,震得他一瞬间恍惚。
许久,才回过神来,却是越看越觉得,这说的分明就是他对那娴雅女子的感觉。
他这是钟情于她?
只是,他既没看清楚她模样,又不知晓人姓名,更不曾彼此说过话,为何会钟情于她?
胤礽想否认,转动脑袋想各种理由,可……若非如此,为何他在这般想的时候,心底却有些甜蜜,为何再想起她来,会觉得那女子无处不美,无处不妙?
胤礽神情讳莫如深,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从来都是接受正统教育的太子殿下,阅读历朝历代史书,对着那些个独宠某妃嫔的帝王,不说嗤之以鼻,却是打心里看不惯的,也从来都觉得那样很不好。
尤其他身边就有个例子,他祖父顺治皇帝,就是因为董鄂妃的缘故,至今饱受非议。
可他如今这样……难道他将来也会成为那样的帝王?成为自己曾经所看不惯之人里的一员?
简直不可忍受。
年纪还不算大,未成年的太子殿下,感情世界一片纯白,手段还很稚嫩,却遭遇到了人生第一个大难题,下意识的,他选择要忘掉那名女子,绝不学他祖父。
他觉得他应该更用功读书,奋发图强,想着没了闲暇时间,应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可惜,太子殿下不懂,感情之事从来就不以自己意志为转移,往往你越是压抑,它反弹起来越是厉害。
相比太子殿下的水深火热,石悦瑟这段时日过得极好。石家又有喜事临门,她大嫂西林觉罗氏婚后一年,终于被诊出怀孕了,全家都沉浸在石家第四代即将到来的喜悦中。
然而这喜悦没维持多久,突然,一个巨雷砸下,从十二月里就一直身有不愉的太皇太后,于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崩了,享年七十五岁。
自从太皇太后病了以后,康熙和太子亲自侍疾,昼夜不坠,人都瘦了好几圈。康熙更是步行至天坛,向天祷告,为太皇太后祈福。
他还亲自写了祝文,愿减自身寿数给太皇太后,孝顺之情,在帝王中实是少有。
可惜,上天没有垂怜,太皇太后还是走了。
前一段时间还经常见到的人,这会儿突然间就没了,石悦瑟突然觉得心里很难受。倒也不是因为她与太皇太后相处后感情有多深,太皇太后走了,她也伤心,但更多却是突然想到了她前世的爷爷奶奶,心里很难受。
西鲁特氏去宫里举哀了,石悦瑟忆起小时候钮祜禄皇后崩时,折腾得西鲁特氏消瘦憔悴的样子,想着这回的丧仪恐怕只会更加折腾人。
果然,不仅臣子命妇受折腾,康熙自个儿也在折腾自个儿。
都知道康熙和太皇太后感情很深,这回为了他祖母太皇太后,康熙决定守丧三年。
可是,历代从未有这样规矩,王公大臣们自是一番劝说,康熙坚持己见,王宫大臣们也不能退啊。于是,君臣一番相争,互不退让,生生拖了一段日子,方才折中为以日代月,康熙守丧二十七天。
胤礽这会儿也顾不得想感情之事了,他汗阿玛最近太过伤心,每天只喝粥,还食不下咽,睡不安寝,人又瘦又憔悴,好像一瞬间老了好几岁一般,他瞧着既心疼又忧心。
太皇太后去世,胤礽也很伤心,只是更加担心他汗阿玛身体支撑不住。
这事儿上,胤礽能做的太少,唯有乖巧听话,不让汗阿玛再分心他的事,少些操心,每天再多陪着些,吃饭时劝着多吃上几口。
就连察觉到大阿哥最近在故意与他争,争着表现谁更关心,谁更孝顺汗阿玛,抢着照顾汗阿玛之事,胤礽都没有以往那般愤恨。心里还想着,只要汗阿玛能好起来,这位大哥也算做了好事。
感受到两个儿子的担心和关心,康熙心里觉得很温暖,也慢慢收起了这难得的脆弱,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做,儿女子孙们都要靠着他呢。
这般想着,康熙总算是恢复过来了。
胤礽也随之松了口气。
旨意传来,果然是个好消息!
福州将军、三等伯石文炳之嫡长女,瓜尔佳氏指婚为皇太子福晋。
华善满脸笑意,喜气洋洋的领着伯爵府一众人接了旨,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这事儿总算是尘埃落定,板上钉钉,太子妃之位没得跑了。如今只需等他大儿子石文炳回京,将圣旨请回家来便好。
领头太监宣完旨,也是笑呵呵与石府众人道喜,“恭喜大人。”
这石家可是出了个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啊,现在客气着些,难保日后没有几分情面。
富达礼也是一脸喜庆,不过,为人谨慎周全的他再欢喜也没忘了礼数,唤了贴身小厮招呼着宣旨太监们用茶水吃点心,还给包了几个大大的红包,来者人人有份。
送走传旨太监后,厅里只剩自家人,大家聚在一处,脸上依旧是敛不住的笑容。稍刻,等气氛和心情稍微冷静几分,石家众人才开始商量着接下来事宜。
石悦瑟安静坐一旁听着,只见众人都是兴致勃勃讨论她的婚事,尤其石家辈分最高的大家长,祖父华善最是兴奋,他满脸笑意,亲自下达各种安排。
石家在忙碌,紫禁城里的康熙帝也不逞多让,他还很贴心的先一步往福州下达命令,宣召石文炳即刻回京。
自己的宝贝嫡子,唯一的太子之婚事,康熙所操的心可丝毫不比石家人少。康熙地位再尊贵,他也是一个父亲,一个疼爱儿子的父亲,天下父母之心,总归大致相似。
这日之后,石家热闹非凡,上门道贺道喜之人,更是络绎不绝。石家见状,只能顺势举的办了好几场宴会,招待这些前来伯爵府道喜的亲朋好友们,宴上宾主尽欢,欢喜不已。
而石悦瑟这个当事人,依旧是被西鲁特氏拘着,温习功课礼仪等等,正式开始待嫁生活。
这一届秀女的婚配,除了石家之女被指婚为太子妃一事惹人瞩目之外,还有两件婚事也同样令人羡慕称道,同样都是康熙亲自指婚,也同样是皇子的婚事。
其一,有一等公朋春之嫡女董鄂氏指婚为三阿哥嫡福晋。其二,内大臣费扬古之嫡女乌拉那拉氏指婚为四阿哥福嫡晋。
两个准福晋都是出身名门之家,满洲大姓之族,与皇家门当户对,与皇子男才女貌,实在令人羡慕不已。
石悦瑟听闻康熙的旨意,挑了挑眉,而后抬眼望了望天,天蓝云白,阳光耀目,刺得她双眼微微眯起,心里闪过各种思量。
想起慈宁宫中,初见乌拉那拉氏时,她还想着与乌拉那拉氏多亲近几分,抱个未来皇后的金大腿,让自己未来生活多个依仗。只是,谁成想自己有一天竟会成为历史上那倒霉太子的太子妃呢?
走到这一步,石悦瑟与太子算是彻底绑在了一起,他们未来荣辱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历史上太子的结局,石悦瑟是不甘心的,既然她能来到这个时空,还成了太子之妻,没道理不能发挥些蝴蝶效应,改变历史。
如今她所处位置已然变换,成了皇太子妃,再回看乌拉那拉氏,石悦瑟态度已然不同,不说针锋相对,却不会再如最初那般,心存讨好,想要抱金大腿了,她最好便是与太子两个人都修炼成金大腿才好。
选秀结束,太子妃人选已定并下达通知,却并不代表事情已经结束,事情才刚刚开始而已。
乾清宫里,康熙与胤礽并一众官员们此刻正面面相觑,集体沉默着,这指婚是指下去了,可是后续皇太子婚仪的准备却是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大清入关,仅经历了两代帝王,短短几十年时间,又是由满族人建立的新新政权,为了区别以示与前朝有所不同,许多礼仪制度都需要重新定制,既要与中原礼仪相中和一起,又要保留本民族特色,细节要求更多更复杂。开国至今,许多礼仪都还没能完善清楚,对于开国以来首位皇太子的婚仪,自是没有提前准备的。
胤礽脸色有些发黑,所以,他的婚事确实是定下了,可他却依旧还不能立刻便把自己心上人准太子妃给娶进门的意思?
大家纷纷把目光看向康熙,让他给拿个主意。康熙也很头痛,但凡涉及礼仪之事,便没有一件不是争论不休的,大家你说你有礼,我说我有理,很容易就要争上不短的时间,很难达成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