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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屋中,房间陈设朴素干净,桌椅,床榻,书柜……肉眼所及一切几乎都是用木头与竹子做成的,清新宜人,风格自成一派,可以看出屋主人的无比用心。
青绿色的木桌前,娆手执毛笔在白色宣纸上利落的写下两个大字,然后送至圆桌的那头。
“……柒……欺?”
看着宣纸上的字,落欺颜迟疑开口。
“柒姓,远古神族姓氏之一,从今日起,你的身份便是柒族中最后一名遗孤!”
娆用笔尖指了指纸上的第一个字,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唯有这样,才能堵上族内那帮人的嘴,若是从年代历史追溯上去,这柒姓还要比上澜姓氏早上数百年。
况且这丫头一双异瞳,想必没人会怀疑她是神族后裔。
之所以月澜会成为第一神族,主要原因是月澜为澜鸋神鸟的正统后裔,信奉其的百姓几乎覆盖了全天下,同时也包括了四国的国君在内,这是个特殊的存在。
而作为月澜族的族主,上澜翳此人更是尘世中唯一一个身上流着澜鸋血液的人,光是这一点,挤破头想联姻的家族,就多如牛毛。
“哦,对了,还有两件事吾要嘱咐你,你一定要记住!”
娆似是刹那间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异常谨慎,望着女子的双眼道。
“……你说!”
落欺颜有些心绪不宁的应着,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自己要嫁的这个人不是那么简单。
看出女子有心思,娆收回放在桌上的白纸,脸上露出一丝鲜少出现的凝慎,口中郑重道“你身上的黑凤……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否则你性命难保,还有就是……此人极少饮酒,不过偶尔也会喝点,若你见到,最好尽快远离,吾所说的话,你不要有疑问,照做就是!”
那家伙根本不能喝酒,却还拼了命的酿酒,除了自己,这世上没人知道他酒后是啥样,也许曾经有人见过,不过能活到今日的却没有一个。
见男人那般正经,落惊瞳忽然觉得有些不适应,只得机械式的点了点头。
“傻丫头,怎么又变哑巴了?”
娆蓦然伸出手指轻柔的戳了戳女子的额头,戏虐道。
“娆……”
“昂?!”
“这一年谢谢你了!”
落惊瞳脸颊微红有些不自在的左顾右盼,想起那半年男子无微不至的照料,包括换衣擦洗身体等等,当时还不觉得,但现在回忆起来,脑中阵阵轰鸣。
见女子那从未有过的娇羞模样,娆似是明白了些什么,急忙摆手,舌头打结道“你……你放心,吾绝对是正人君子,再说了吾都这么大年纪了,曾经也是有过家室的人,怎会对一个女娃娃有意思?”
说到这里,娆突然一愣,眼中不着痕迹的掠过了些什么,神情也逐渐黯淡下来,让人体味到一股浓烈的凄冷与悲怆油然而生。
只那么一瞬间,他的眼角微微酸涩了下,目光似是在逃脱着什么似地。
“怎……么了?”
落惊瞳见男子那微红的眼眶,有些手足无措的开口。
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幅模样,往日不管遇到多大的事,他都是一笑付之,从来不记挂在心上。
瞅着女子的眉角忧心,娆轻轻的挥了挥手,双眼扫过披散在桌沿上的银发,思绪忽然飘得有些远已。
“呵……我吧!曾经,有个很美满的家庭,可是突然有一天他们……都死了,我连尸首都没寻到!”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在旁人面前自称“吾”而是用我来说话,这让落惊瞳也随之默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短短的一句话,一个故事,所包含的痛苦可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不说这些了,吾待会让药迟陪你去一趟雪山,多捡些冰晶你带走,也许过了这段时日,想再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东西其实名叫雪颜,是凝结上千年的冰块而形成的晶石,手感沁凉如雪,永远不会融化,色泽亦非普通凡品可比。
此物只散落在湖中,要等湖面结冰时才可捡到,远远望去就像是一颗颗浅蓝色的琉璃珠子,剔透玲珑,璀璨晶莹。
听娆这么说,落惊瞳只是摇了摇头,无奈一笑“我已经捡了太多的冰晶了,再捡下去,怕是都要被我捡光了!”
当初自己会收集它,也仅仅因为……一人,虽然只是一颗颗毫不起眼的珠子,但那其中散发出来的圣洁光华,却让人感到无比喜爱与怀念。
是啊,它像极了他,然光华流泻,却又疏离淡漠,好似世间万物都换不来其轻轻一顾。
“无事,整座山谷都是吾的,要捡多少都随你!”
娆嘻嘻一笑,似是将方才的不愉快都抛到了脑后,又再次像个没事人一样。
望着娆的脸,落惊瞳复杂的勾了勾唇角,目光再次悄悄落到了那张白色宣纸上。
柒……欺?
……是柒者,欺也的意思吗?
五日后——
落惊瞳坐着马车经过六七个时辰的跋山涉水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体质不比往日,所以一路颠簸下来还是有些不适,吐了许多次,原本五个时辰就能到达的路程,也因此而耽误了不少时间。
因为落惊瞳的身份特殊,一路上所有人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有问必答,且不多说一字。
女子穿着一袭白衫,没有戴任何金银首饰,斗笠下一张精致绝伦的小脸亦是粉黛未施,朴素的模样似是连车外的侍从都不如。
知道的说是来嫁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奔丧的。
“姑娘请下车!”
听着外面侍女的声音,落惊瞳扶着门框身姿缓缓的出了车厢。
终于脚踏实地的感觉,还是令她有些不习惯,腿显得有些发麻。
“哎呀,姑娘怎么光着脚?万一冻着可如何是好!”
“是啊,你们几个是怎么照应的??”
看着女子那站在地上赤衤果的双足,两名似是有些权力的侍女指着身后一帮随侍责备道。
“不怪他们,是我……自幼不习惯穿鞋袜!”
落惊瞳蓦然开口,对他们解释道。
自从这双脚被治好后,还是难以适应被束缚的感觉,穿上鞋会让她很不舒服,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再说从前坐在轮椅上时,自己也从未穿过什么鞋袜,早已习惯,不知寒凉。
一直沉浸在穿不穿鞋的这个问题,落惊瞳却一直都没有留意过身旁的景色,而当她静下心来环顾四周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远处的黑凤石像依旧静静而立,被一座座深紫色民居所簇拥着。
形似孤岛的巨型陵墓在眼前仿若摇摇欲坠,昏黄的树荫在期间随风而动,若有似无的传来一阵又一阵浓郁的梅香。
这里不是别处,竟然是……月澜?
怪不得……
自己总觉得草谷内,娆的竹屋建造好似在哪里见过,原来是月澜族的标志性民居建筑。
这么说来……这么说来……
自己要嫁的人是……
“姑娘,时辰不早了,族主已在封梅陵中等候多时!”
侍女的话不若是给了女子当头一棒,也为她心中的揣测下了一个肯定。
娆要她嫁的人,竟会是……
上澜翳!!
这一刻,落惊瞳脑中一片空白,突然有了想逃的心思。
那个男人的可怕,她虽然只是浅尝,但已经足够了,不想再有什么牵扯。
“我……身体乏了,可不可以让我先休息一下,再去拜见你们族主?”
“这……”
侍女们面面相觑,有些为难,要知道族主已经等了整整一下午,早就已经不耐烦了,若是这姑娘再不去,后果不堪设想……
而就在僵局之时,一身青衣的魅行不知从什么地方闪身进来,定定的站在原地,年轻的脸庞依旧彷如覆着一层厚厚的冰霜。
“见过魅统领!”
见来人,侍女与随从们都慌忙的弯下-身子。
魅行冷漠的挑了挑眉,双眼快速的从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那头戴斗笠的女子身上,低沉着嗓音说道“族主已外出,临走时让你们把柒姑娘安排到醉风阁,好生伺候着!”
话语一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神情凝滞,迟疑抬眼看了看身前的男人。
柒姑娘可是未来的夫人,族主怎么能将她安置到那个地方啊?
“有疑问?”
“……奴婢不敢!”
接到魅行那寒如凛冬的目光,侍女们吓的连忙摇头应声。
身后,落惊瞳眼波流转于这微妙的气氛之中,心中隐隐约约的感到这个“醉风阁”并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巍峨精致的高脚楼,翠绿色竹制结构,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花园锦簇,山石点缀,颜色亮丽的有些过头。
门楼花梁悬着“醉风阁”匾额,整个高楼富丽堂皇,雍容华贵,剔透玲珑,后院架满蔷薇,妖娆多姿,好不惹眼。
“你这疯女人抢我东西作甚??”
“哼,不过就是块锦缎,柳姐姐未免也太小气了!”
还未踏进阁中,落欺颜就听到一阵嘈杂的争吵声,侍女们上前将门扇推开的一瞬间,只见里面的景象简直可以用乌烟瘴气来形容。
十来个衣着光鲜的美人,在厅堂中正在哄抢桌上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