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明关上房门,将那些嘈杂的声音关在门外。塞恩斯已经看到了摊在床上的白色法师袍。那曾经是他日思夜想的东西。而现在他却突然发现——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另一张床上摆着萨明的升级文书和装备。塞恩斯随意扫视过去。只看见一柄做工粗劣的军刀和一件镶着锈蚀铁片的胸甲。以及一根翠绿色的鹄鹰羽毛。
普通士兵只能得到最基本的装备:长矛和皮甲。在成为十夫长之后,才会得到高层们的更多关注。萨明关上了窗,走到床前。看到了两件装备。他有些欣喜,转头看着兴致缺缺的塞恩斯道:“你怎么不高兴?终于成为了法师,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塞恩斯把玩着手里的水晶盒。与他从帕克法师那里得到的水晶盒相比,这个储藏魔力的水晶盒要粗糙不少。储能时间和质量都要逊色一半左右。他随手拎起那领白袍,然后丢到一边,和衣躺在床上。脑海里依旧回味着那一记轻吻,他感觉到脸庞烧的滚烫。
从第一次的偶遇时他就知道,艾尔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而现在,他更明白了那种云泥一般的差距。不需要念咒,只凭一个手势默发的施法技术。单凭这个就可以甩他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即使他拼命的追赶,到了学会那个技术的等级。而她又不知道已经走到了哪里。
仿佛沙漠里的蜃景,干渴的旅人拼命追赶却永远都追不上。这种极度迫切的渴望与极度沮丧的失落所混合而成的复杂心态,自从那个吻发生以后,就无时无刻的烧灼着他的内心。以至于在得到了心仪已久的白法师袍的时候,那种激动兴奋之情都被冲淡了。
房门突然被粗暴的推开,一个粗壮的身影冲进门来。萨明赶忙站起来,躬身道:“多诺千夫长大人,您怎么过来了?”
“嗯?”多诺脸上露出伪装出来的恚怒神色。萨明若有所悟的住嘴,改口道:“啊,是多诺爵士大人!恭喜恭喜!”
“也没有什么可恭喜得啦。”多诺心满意足的听着萨明的道贺,摆摆手做出一副想象中的贵族架子,大模大样的说道。
萨明想笑又不敢,他发现一个问题:就算多诺有一天成为了子爵,也完全没有一个子爵所拥有的雍容和华贵。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偷错了衣服穿在身上的小偷,每一个挂饰都显得特别不合时宜。贵重的贵族装饰,挂到他的身上时,都仿佛变成了一个可笑的注脚。可是多诺却并没有这种自觉,反而有些得意洋洋,像一头发情期的雄孔雀。
“为了庆贺我的麾下第一个白袍法师的荣升,为了庆贺本大人成为爵士,为了庆贺格列那个家伙成为千夫长……为了庆贺我们可爱的小萨明成为十夫长。我决定,今天晚上会餐!”多诺难得说了那么多话,看来他的确是高兴坏了。爵士与千夫长之间相差两级,而这两级对于一个魔原上的住民而言,那往往意味着一辈子的努力,甚至还要付出生命作为其高昂的代价。
“当然也是唯一一个白袍法师。”塞恩斯兴致缺缺的道。
“忘了告诉你。”多诺自从成为了爵士以后,脑筋似乎灵活了很多,相应的,他的话也跟着多了起来:“尊贵的白袍法师大人,您的手下马上就要多上一群学徒了。”
“只要不是地精和矮人,那么无所谓了。”塞恩斯瞟了一旁的萨明一眼,补充道:“嗯……兔子也在我的拒绝列表里面。”
“那就糟了。”多诺皱眉凝思道:“是八个矮人和八个地精。你放心,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贵族!”
“地精子爵的家当都不如深渊之城的一个贫民。”塞恩斯用一句深渊的谚语作为自己的回答。但是显然多诺和萨明都没有听说过,所以他的媚眼等于抛给了瞎子。塞恩斯无语,仰天躺倒在床上。
“萨明,一会儿学徒来了你就帮我接收一下。”塞恩斯懒洋洋得道:“我想休息一下。”
多诺看着情绪低落的塞恩斯,疑惑问道:“这小子怎么了?”
萨明遗憾地摇摇头,表示他自己也不知道。
……
地精是一个庞大而种类繁杂的种族,无论在深渊还是魔原,无论是在高山还是在平原,甚至在沼泽中都可以看到这种身高不足一米五,干瘪瘦弱,浑身散发着奇怪味道的小小生物。
也许是新鲜出炉的多诺爵士大人人品爆棚,被分派给多诺千人队……不,应该是多诺万人队的地精是还算讲一点卫生的平原绿地精(当然是相对于其他地精种族而言),至少没有在到达军营的一个小时以内把营地变成一个巨大的垃圾场。这已经让刚刚成为万人队军法官的格列千夫长大人万分庆幸了。以格列千夫长大人的预计,自己刚刚搭建好了的绞架上至少要挂上五百个不知道遵守军纪的地精才能达到营地整洁的效果。而现在,绞架上第三百一十一个地精蹬着腿走向死亡的时候,营地里所有的地精们对于格列千夫长便噤若寒蝉。有几个胆小的家伙,甚至还将尿液撒在裤子里。
营地外面,十几个灰袍学徒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他们的导师,没想到却来了一个看上去年岁与他们差不多的兔族少年。他身穿一件劣质的嵌甲,腰间挂着一柄最低级的指挥刀。神色间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这种表情让过来送人的土豚族法师感到一丝愤怒。
“你不会就是送死营的那个法师吧?”土豚族法师冷冷地问道。
“我是塞恩斯大人的护卫。”萨明躬身道:“您好,法师大人。塞恩斯大人身体有些不舒服。”
萨明的谦恭让土豚族法师感到一丝满足。他和缓了一下表情,尽量让那张长满了硬刺的黑脸变得柔和一些。他放缓了语气道:“这是配给塞恩斯先生的学徒,以及魔法道具。你签收一下吧。”
萨明对着土豚族法师点了一下头,接过他手里的文件,粗略的浏览了一遍。十六个储存晶盒,二十个空白卷轴,三瓶不掺水的魔力恢复药剂。以及十六个灰袍学徒。他在文件上签下塞恩斯的大名,然后递还给那个法师。法师接过后,看都不看的将它塞进口袋里,然后告辞。萨明领着一队学徒走进营地。学徒们抬头看到绞架上挂着的密密麻麻的地精尸体,都惊恐地闭上了眼睛。甚至连脚步都变得轻了一些。
格列走过来,拦住了萨明的去路。他的鼻孔里依旧插着两根树枝,不过看上去考究了一些。至少已经将粗糙的树皮剥掉,露出光滑的木芯。
“十夫长大人。”格列轻佻的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您。”
“嗯。”萨明害羞的挠挠后脑勺,微红了脸道:“格列大人您就不要取笑我了。如果有事情就尽管吩咐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格列屏住呼吸,拔出一根树枝挖了挖鼻孔。又迅速的把它塞进自己的鼻孔里。他挥着鞭子对萨明身后的一群地精学徒们恐吓道:“绞架上悬挂的尸体你们已经看到了,那就是不遵守军纪的下场。记住:这个营地里现在是我说了算!保持营地的清洁,这句话我不打算说第二遍。落到我的手里,你们知道那下场有多可怕。”他指着身后一排绞架,咧开了嘴,露出满口的黄牙。犬耳支棱着,圆润的脸上露出一种刻意伪装得凶狠表情:“最好小心点,你们这群肮脏的绿色杂种!”
他转过头看向萨明,萨明脸上也是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格列亲热的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要知道,这些可都是听从你的命令的人啊!可要把他们看紧一点。”
“我明白了。格列大人。”萨明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是格列千夫长大人。”格列认真的纠正道:“我喜欢你对我讲全名。”
“是的。格列千夫长大人。”萨明立刻从善如流。
格列满意的点点头,从他身边走过去。
萨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将这群吓得快要尿裤子的学徒领进专门为他们搭建的集体宿舍中,这才背着一大堆魔法材料回到塞恩斯的房间。
“快点去洗个澡!”塞恩斯捂着鼻子道:“你的身上充满了那种肮脏的味道。”
“有吗?”萨明浑身嗅了嗅,有些疑惑的问道。
“快点滚出去!”塞恩斯将毛巾和木盆踢过来,皱着眉头笑骂道:“我规定……嗯,这是塞恩斯法师的第一条军令:萨明每天必须在接洽完地精学徒后洗澡。否则……”他想了半晌都没有想出适合的条例来,干脆挥了挥手道:“快速洗澡,否则就让你和那群学徒住在一起!”
这的确是“相当严重”的惩罚了。萨明将魔法材料堆到床上,拿了盆子和毛巾转身走了出去。
塞恩斯走到那堆魔法材料面前,炙热的眼神注视着那三瓶魔力恢复药剂。不由得想起在帕克法师大人身边时的苦难屈辱的岁月。为了这样一瓶药剂,甚至有学徒丢了性命。而此刻,它就躺在萨明的床上,只要自己一伸手,那就是自己的了。
成为法师之后,自己可以得到这三瓶其中的一瓶。但是,对于一个正式法师而言,仅仅一瓶魔力药剂远远不够。他想起了帕克法师的做法,然后,将其他两瓶魔力药剂也收了起来。
“学徒……只需要喝纯水就够了。”塞恩斯抱着三瓶魔力药剂回到自己的床上,低哑的声音传出来,只有自己才能听到:“没有资格使用这样珍贵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