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先皇赢祯去世之后,前皇后白婉婉就自动升格为了太皇太后。因为祖孙两代中间的子骆亲王并没有获得继承权,赢晚恨屋及乌,对于生母的名号一事从来都没有提过,因此皇太后这称号便空缺了出来。
白婉婉虽然贵为赢晚的祖母,但她与赢祯的三子一女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嫁入皇族之后,也没有为赢祯留下一子半女。羽衣和赢晚几乎就是她最疼爱的小辈,特别是羽衣,当年张皇后生下羽衣后不到一年就病逝。白婉婉几乎是亲手把羽衣带大。因而母女俩的关系比之一般的继母女要亲热的多。所以听闻太皇太后殿下也在,羽衣和孙铿两人都没有太大的惊奇。
孙铿心想:果然是私人会面,只是不知道今天晚上的闲话时间的主题到底是什么。心中转着念头,面上毕恭毕敬的先向太皇太后问好。白婉婉四十多岁年纪,自从先帝去世之后,身材清减了许多。微微抬手吩咐侍从给孙铿和羽衣两人准备了座位,两人坐下之后,才听白婉婉道:“孙铿回来以后,就一直忙碌。男人么,醉心事业是常事,但也不要冷落了家里。”
孙铿点头笑着称是,他和太皇太后只是见过寥寥数面,谈不上熟稔。对她的印象只比路人深刻那么一点。见她坐下就开口教训,心中想着毕竟是长辈,被多嘴几句听着就是了。
羽衣见他挨训,心中不忍。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背,示意他忍耐。孙铿微微摇头,表示她不要过分担心。白婉婉看到夫妻两人私底下的小动作,哀叹了一声到底是女生外向。婚前还好,结婚了以后就更加为夫家着想。幸好孙铿在国内没什么势力,形单影只一人,也不用害怕亲戚过多让自己的女儿难过。想到此处,也就不再为难孙铿。敲打了一句便适可而止,母女两人聊了几句家常。孙铿坐在一旁只带着耳朵。该笑时陪笑几句,只感觉好生无聊。眼角余光偷偷打量房间,却不见皇帝陛下的身影。心中有些惊奇,难道私人会面就是为了陪着太皇太后聊聊家常?
似乎察觉到孙铿的不耐,白婉婉笑着解释道:“是你庸叔回来了。爷孙两人在书房聊天。兴许过不了多会儿,就得召见孙铿进去。”
夫妇两人闻声对视了一眼,羽衣言笑晏晏道:“庸叔回来可是有事?”
“哎——”白婉婉长叹了一声,神色有些悲戚。“赢温氏已经不行了。他这次回来,也是私事。待不了几天就得回去。”赢温氏是赢庸后立的正妻,年岁与白婉婉仿佛。妯娌两人的关系一向不错,只不过后来赢庸驻守蜀州,两人这才少了见面的机会。
“婶婶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说不行就不行了?”羽衣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上次走时,身体就带着些隐忧。”白婉婉叹息道:“我让她检查好了身体,等将养好了之后再走。但你庸叔那边催得着急,就这么走了。没想到刚在那边安顿下来,就生了急病。身体情况每况愈下,到了几天前,竟然昏迷不醒。皇家医院的大夫说,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你庸叔来,是要看看陵园里的墓修建状况。这是他身后的大事,托给别人也不放心。他家也没个子嗣,先帝曾经让他过继一个孩子,只是他一直都不肯。年轻时候还显不出来,现在老了老了,身边连个能使唤的人都没有。”
羽衣和孙铿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各自冷笑。不知道太皇太后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被林光一押着回去的那个孙以宁的身份,赢庸到现在都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蜀州的情报部门对于赢庸的几个养子进行过调查,结果是赢晚和羽衣讳莫如深,将调查报告束之高阁。
背后到底有什么弯弯绕,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主少国疑,也得亏有一场大胜为赢晚帮衬。要不然,到时候帝都怕是又有一场血雨腥风了。
赢庸借着赢温氏的由头从蜀州回来,羽衣和孙铿都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作为一个亲王来说,做足了本份。如果是其他的亲王回来,也不会让两人如此警惕。但是他毕竟是赢祯的亲弟弟。在孙铿所熟知的历史中,倒真的有亲叔强夺政权把自己的侄子逼上绝路的真实例子。
“不得不防!”
孙铿心中转着念头,小心敷衍着太皇太后跟羽衣的家常闲谈。忽然一句话猝不及防的蹦进他的耳朵里。
“眼看晚儿过了今年就已经十七了,也该到了婚配的年纪了。我家那个小孤女没依没靠的,不如就先许给赢晚做侧妻,你看如何?”白婉婉道。说这话时,似乎瞟了孙铿一眼。孙铿仿佛没听到似的,眼观鼻,鼻观心仿若老僧入定。
羽衣困惑的想了很久,才明白太皇太后说得是谁。她掩口吃吃笑道:“那个小丫头自从受了情伤,就跑得没了踪影。现在北方战事凶险,我的人也失去了她的消息。母亲若是心切,我倒是能给你找找。不过,她连我的气都生着,不一定会出来见我。”
“你也找不到啊。”白婉婉又瞥了孙铿一眼,似是叹息道:“那就算了。她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吧。不过这件事情要放在心上了,晚儿已经是皇帝了,他早一天成婚有了后代,也能早一天让忠心追随他的人安心。”
“我记下了。”羽衣盈盈欠身允诺道:“一定把好关,给您找个合适的孙媳妇。”
“晚儿的正妻挑选一定要慎重,以后可是母仪天下的人,家世、容貌、气质,都要上上之选才是。”
孙铿听着两人闲聊,太皇太后又没有特别吩咐他离开。所以再难受也只能听着。所幸他没有等太长的时间,梁轲出现在偏厅门前,朗声道:“陛下宣军研院院长孙铿觐见。”
这是一个相当正式的邀请。为什么没有称呼自己的爵位名号而是提到了自己的官职?孙铿满肚子的疑惑。
但时间容不得他停顿分毫。尽管心中满是问号,他还是麻利的站了起来。欠身向太皇太后致歉道:“殿下。陛下有召,我失陪一下。”
“去吧去吧。”白婉婉道:“你是贵戚,又是国之重臣。我们女人之间的家长里短,你听了也挺乏味的吧。”
“倒也不是那么乏味。”孙铿礼貌回答了一句,侧身告退。随着梁轲出了偏厅,这才把疑惑问了出来。
“是有什么紧急事件吗?”
梁轲看了孙铿一眼,见他不似作伪。重重叹了口气道:“是捷报。”
“嗯?”孙铿想着战事已经大部分结束,这时候哪里有什么捷报?
梁轲仔细打量着孙铿的表情,斟酌着道:“陈暮大将军刚刚发电过来,九号奴工城攻略战于今日结束,桑梅草原西北部已经完全成为帝国的领土。”
梁轲的话像一记重锤,重重敲在孙铿的心坎上。孙铿眼前一阵金星乱冒,身体晃了晃,险些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梁轲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孙铿的手臂。“院长为何如此激动?”
孙铿冷眼瞅着对方,嘴角抽搐了几下。强笑道:“大片领土落入帝国的彀中,我是兴奋难抑啊。”绝口不提赢晚曾经做出的那份决策。
梁轲张了张嘴,几乎要说出来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皇帝陛下这会儿正在书房里大发雷霆,看孙铿这个样子,就算不是作俑者也肯定逃不掉一个知情者的帽子。可是他还如此嘴硬,也只好让他去承受皇帝陛下的怒火了。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孙铿早已经做好了与盛怒的皇帝陛下直接面对的准备。两人也不再多说废话,径直走进了书房之中。乍一进门,就看见满地碎瓷。赢庸四平八稳的坐在一张座椅上,神色平静。而当今皇帝陛下却没有那么镇定,气喘吁吁,口唇发紫。一双阴戾的眼神直直瞪视着孙铿,沉声喝道:“孙卿,我军大胜!一战而平定桑梅草原的大势。”
“恭喜陛下。”孙铿欠身行礼如仪,似乎没有看到赢晚铁青的脸色。
“有什么好恭喜的?”赢晚抄起面前书桌上摊着的一份密保,唰的一声掷在孙铿脚下。“一场大战持续了三天三夜,我军将士伤亡过半。虽成功克复九号奴工城,但无力追击敌军残敌。眼睁睁的看着敌军主力逃进哭泣山脉之中。一场战损比接近一比一的战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孙铿弯腰将密保捡起来,大略读了一遍。陈暮的麾下,肯定有皇帝陛下派出的耳目。对于战斗的报告也十分详实,数字更是让他触目惊心。一场攻城战下来,三天时间竟有七万多秦军士兵阵亡。如果不是真实的数字摆在他的面前,他一定会以为陈暮虚报伤亡,夸大功勋。
他沉默了许久,沉声答道:“陛下。当务之急还是需要加紧派遣民政官员赶赴北疆,尽快控制已经得到的领土。”
孙铿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赢庸附和道:“陛下,孙院长的意思和我们不谋而合。我看——可以把准备派往蜀州的民政官员抽调一部分出来。毕竟蜀州还是属于我国腹心之地,桑梅草原上若是不稳,那么填充再多的移民恐怕都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