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左先生又在说笑话。”孙铿淡淡笑道:“迪亚西罗当年可是在您府上住过,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
“人老了,记性难免不好。”狐步左道:“怎么,这小东西摇身一变变成了个娇滴滴的女娃儿,你就一点都不动心?我真想知道,你和一只智魔的后代会变成什么样的妖孽。”
“这个么……”孙铿干笑了一声道:“步左先生到这里来,恐怕不是跟我探讨这个问题的吧?”
“哎……我那傻孙女替你训练部队脱不开身,听说你这边缺少防卫力量,所以把老头子我支到你身边来。顺便认个亲。没想到公主已经给你配足了人手,我认完亲之后,就要回去咯。”
孙铿恍然,想起令狐春跟自己的谈话。看来狐步左跟令狐家的渊源还挺深的。他皱着眉道:“令狐家的麻烦是解决了,不过这边倒是有点乱。你认她做亲戚,难道就不在意这躯壳里住着的是一只你的研究对象?”
“在意有什么办法?我的谷雨孙女可还活着。你的小阿迪似乎也活着。我们共用……共用就是了。”
“共用?”孙铿感觉狐步左是不是脑子秀逗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本正经的跟自己讲着这个有些暧昧的名词。他突然感觉到这场景有些邪恶。他忍不住回了一句。“对不起,我有洁癖的。”
狐步左没有听懂孙铿的荤笑话,两人各自干笑几声将这话题带过。孙铿皱眉道:“你这次来刚好有些事情相求。我的卫士韩康昨日殉职了。他的两个孩子你先带走,帮我管教着。”
“韩康没了以后,你身边的防御强度可不像之前了。”狐步左叹息道:“要不是宝儿还没有长成,我倒是有心想让他过来先帮你一把。”
“宝儿……”孙铿想了想道:“让他先在特侦十一吧,我这里和战场不一样。再说薛汉臣补充过来以后,人员还没有到捉襟见肘的地步。”
“也对。”狐步左道:“那我先把孩子带走,护卫的事情,我替你寻摸着。争取给你训练几个合格的卫士来。”
送走了狐步左,孙铿重新坐下来考虑问题。按理说,震动一时的侍从官被杀案已经侦破,他这个差事也该交了。可是这件事情却还有很多谜团待解。
首先,梁太尉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不合情理。除非他有更好的选择,而他的次子梁叙却不像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他杀死梁轲,究竟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把自己引来,然后除掉身边最强战力韩康吗?引火烧身,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一些。
梁太尉自从醒来后,就拒绝跟所有人交流。除了坦承儿子就是自己设法所杀之外,其他一切都三缄其口。而咸阳的进展也不容乐观,萧冰传回来的消息说,梁叙的情况也差不多。把自己撇了个干净。将一切罪责都推在了他的父兄身上。
在纸上无意识的写写画画,浑然没有察觉到薛汉臣已经走了进来,站在自己身后悄无声息的等待着。
雄鸡报晓,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孙铿疲倦的伸了一个懒腰,站起来才发现身后站得笔直的薛汉臣。
“薛侍从官,你——你什么时候到的?”孙铿吓了一跳,困惑的问道。
“卑职不敢打扰院长的思考,所以就站了一夜而已。”薛汉臣微微欠身,神态谦恭的回答道。
“请坐吧。”孙铿道:“在我身边不必这么拘谨。”
“职责所在。不敢稍坐。”薛汉臣在之前跟孙铿已经有过交集,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他收敛了自己的本性,在孙铿面前展现出一个标准的帝**人形象。
孙铿也没有强求,毕竟现在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刚得到自由的普通人。手中掌握着数支秘密作战部队和情报机关大权的帝婿,已经是帝国中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在房间中踱了几步,孙铿沉吟道:“你来帮我分析一下,梁太尉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儿子?”
“自然是老梁……梁轲侍从官掌握了梁太尉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不得不杀。”薛汉臣的回答中规中矩,孙铿却听得大摇其头。这是正常人的思维,梁太尉一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比如谋反之类,而他的儿子撞破了他的阴谋。是以不得不杀人灭口。但是孙铿却不这么想。很显然,梁太尉杀死梁轲是早有预谋的。他深知儿子曾经受过的心理创伤,用药让儿子进入到那场噩梦的重现之中。在事发后又精心布置了一个被强手杀死的现场,以期嫁祸他人。这根本不像是儿子撞破阴谋后的激情杀人,而是一个早已经张开的大网,众多阴谋的一环。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皇帝陛下并没有按照常理处置,而是快速的让自己接手,最终将真凶绳之以法。可以想象,如果长安巡捕处理这桩案件后的事情走向。
巡捕们是否能够破案且另说,梁轲的死讯传进自己耳朵里时,自己又会如何作想?想到此处,孙铿已经断定,梁轲的死是他们早有预谋的。为的就是混淆皇帝陛下和自己的视听。在梁轲死后,梁太尉和梁叙就可以从容的将卖掉观星楼的责任推到梁轲的身上。进而将自己和皇帝陛下的视线引到赢庸身上。
一个外郡的亲王,买下一座位于咸阳的观星楼出于什么心态?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到。仅仅只是爱好吗?这说辞用来哄哄小孩子足够了。要知道,先皇帝赢祯的死讯可是各地天文处率先发布的。因为他们观测到了那颗流星从北向南坠落,赢祯的死亡时间甚至精确到了小时。而一旦这座观星楼引领着天下天文处发布什么不利于当今皇帝政权的话题,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这也是皇室将天文观测机构视为禁脔的内在原因。
而梁太尉的小心思就在这儿。孙铿已经想象得到,长安巡捕在深入调查过程中,查到了梁轲跟赢庸的交易。皇帝陛下的侍从官与蜀郡亲王赢庸过从甚密,甚至有些见不得人的地下交易。这种事情,传到赢晚的耳朵里,会对赢庸作何看法?到时候就算赢庸不想反,也要被舆论逼着反了。
赢晚并不信任自己的叔祖,这在长安已经不是秘密。但不信任是一回事,公然反目又是另外一回事。
当赢晚坐在那个位置上时,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了值得他信任的人。这是宿命。对于这一点,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可以这么说,一旦皇室内部的纷争公开化,那么短时间内赢晚和孙铿都不会顾得上上蹿下跳的他们了。攘外必先安内,这是常识。
一场皇室战争下来,赢晚能不能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可就全要看“他们”的心情了。而他们,可以从容坐在钓鱼台上,笑看皇族内战,左右逢源坐收渔利。战争结束后,无论谁是胜利者,对他们的态度恐怕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恶劣。至于帝国的大好局势是不是被葬送了,对不起,那才不是他们关注的问题。
孙铿摇了摇头,心中暗暗定计。决不能轻易让他们得逞。在战争开始之前,帝国的内部环境必须安定。这是他与赢晚的共同心愿,不容他人染指。所以他们必须彻底的从帝国舞台上退场,无论用什么方式。
该用一场彻底的清洗,让“他们”的势力远离帝国中心了。孙铿心中想着,深吸了一口气道:“备车,我要去面见陛下。”
秦历717年二月四日,晴。长安,勤政殿。
皇帝陛下和帝国左相同时缺席了晨会,这在帝国历史上不是第一次。追溯帝国长久的历史,以往数次缺席中,无一不是发生了重大的敌情。皇帝陛下启动了位于勤政殿后面的指挥中心,勤政殿的作用从行政中枢转变为了消息传达汇总的地方。而这一次,却有些出乎寻常。因为帝国安宁,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恰恰相反的是,帝国的局势呈现出数百年来最为缓和的态势。北方草原上巨大的胜利,让帝国上下的心情普遍由阴转晴,战争的阴影远离,官员们奔行的脚步也缓慢下来,终于有时间陪陪家人,做些喜欢的事了。
战争指挥中心,在赢晚在位时期的第一次启动。同时也是帝国青年复兴联盟的第一次三人会议。核心成员赢晚、孙铿和作为观察员身份参加会议的贺八方。这次的会议注定不会再帝国的历史记录上有任何的记录。观察员兼书记员贺八方从书柜里找到纸和笔,坐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执笔在手。他轻咳了一声,认真的问道:“陛下,孙铿,会议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开始了。”孙铿点了点头道:“陛下,我建议立刻对帝都、咸阳以及各郡展开清洗甄别行动。旨在对混入我们阵营的他们秘密成员进行一次彻底的清理。为政令通行无阻创造条件。”
贺八方闻言,惊得手中笔落在小桌上,墨汁立刻洇湿了一大片纸页。他浑然未觉,紧紧盯着孙铿沉声道:“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