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人类而言,深渊之城并不是一座适宜居住的城市。街上的行人很少,连店铺都看不到几家正在营业的。比起深渊治下的其他城市差的很远。
艾尔和吉尔伯特没有花太大的力气就找到了“令狐谷雨”的下榻地,也许她早已经料到了深渊的人会找上门来。不过让艾尔微微有些惊奇的是,“令狐谷雨”并没有住在酒馆,而是住在了城边上一个小贵族的家里。
小贵族一家看到法师协会的人登门,并没有什么惊慌失措的模样。这个名叫赛斯特的男爵像是接待普通的客人一样,将艾尔和吉尔伯特带到了一个偏僻的房间,告罪一声便又离开。
艾尔和吉尔伯特两人对视了一眼,接着便听到房间里一个略微沙哑的嗓音。
“进来吧,客人们。”
艾尔轻轻将房门推开一条缝隙,一股极其浓烈的熏香味道蹿进她的鼻孔。她皱了皱眉,示意吉尔伯特等在门外,然后走了进去。
“令狐谷雨”微微抬起头,似笑非笑道:“看到这情景,你是不是感觉很意外?”
“并不。”艾尔自去找了一张软榻坐了下来,坦然答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理念并不适合我们,深渊是一个开放且包容的种族,任何人,只要能够为我所用便是志同道合之辈。我们并不需要绝对的忠诚,只要大家的努力都朝向一个方向就可以了。”
“开放包容……”“令狐谷雨”冷笑道:“那我还要替数万万包容到你们肚子里的同胞感谢你们呢。冠冕堂皇的套话谁不会说?但没有任何实际作用。”
“你理解有些偏差。令狐小姐。”艾尔毫不客气的道:“我所谓的开放包容,仅仅针对那些值得被包容的种族。这之中,并不包含人类。”
“还真是狂妄呢。”“令狐谷雨”淡淡道:“当日我们能帮助嬴子婴打赢你们,今天也能帮助陨星者把你们赶回老家去。不得不承认,深渊人是一个值得赞赏的民族,但你们缺乏一种至关重要的品德——你们太不懂得谦逊。”
“谦逊?那有必要吗?”艾尔道:“不要以为买通了几个小贵族就有了和我们叫板的资本。那实在太可笑了。”
“几个?”“令狐谷雨”惊奇的笑了起来,“看来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尊贵的殿下。仅仅是几个小贵族也许让您无动于衷。那么几十个呢?几百个呢?几千个呢?”
“笑话!深渊一族的贵族阶层不过数万而已。十个人中就有一个你们的人?若如此,人类也不会苟延残喘这数百年的时间。”
“看来您是不太相信我的话了。”“令狐谷雨”微笑,扬起素手轻轻拍了几下。“接下来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不要眨眼哟。”
女子背后的暗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隙,艾尔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她情不自禁的挺直了腰背,怔怔的望着暗门中走出来的中年男子。
只见他看了自己一眼,径直走到“令狐谷雨”的面前,恭谨欠身道:“深渊之城总负责人蕾吉蒂·伦特见过小公子。小公子万安。”
“竟……竟然是你!”艾尔惊讶的望着中年男人,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不可思议吧?”“令狐谷雨”娇笑道:“你可以发挥一下丰富的想象力,你们的实权公爵队伍中,有多少我们的人。现在你是否认为,我们之间有平等对话的资格了?”
伦特直起身,站在“令狐谷雨”的身侧。他望着艾尔,坦然道:“加入他们的行列,已经是很久远的往事了。不过今天并不是追忆过去的时候,我们需要达成共识,因为我们共同的敌人是陨星者。请您三思。”
这实在颠覆了艾尔的认识。蕾吉蒂·伦特不是别人,他是最早追随魔王陛下的古老贵族,也是深渊之门的看门人。而就这样一个理应对深渊绝对忠诚的人,却是他们中一个级别不低的干部。这是多么可怕的现实?这个消息对她带来的冲击甚至强过了桑梅会战失败,毕竟秦国的复兴只是外患,而这些深渊的中坚力量的反叛才是真正的打击。
她甚至想到了一个更为可怕的问题,现如今的深渊,还有几人对魔王陛下乃至整个权力中心保持着绝对忠诚?难道真的无法挽回昔日的荣光,就此走向分崩离析的道路了吗?
不,伦特说得对。在分崩离析之前,还是应该先解决对深渊产生威胁的秦国才是。只有让人类希望的曙光彻底破灭,才有时间整治内部的问题。而与他们合作,确确实实是摆在她面前唯一的道路。想通了此节,也就暂时不再迷惑彷徨。只要坚持过这段艰苦的时间,熬到陛下苏醒的时候。以他的睿智,想必这些魑魅魍魉都是蕞尔小事吧。
艾尔自欺欺人的想着,稳定了自己的心态。她瞥了伦特公爵一眼,将自己的目光固定在“令狐谷雨”身上。“当然。我认为你们有了跟我谈话的资格。但是……在开诚布公的谈话之前,你是不是有必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于我呢?据我所知,令狐家族是秦国的隐世家族。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和孙铿一伙的。我想陨星者不会把他的女人派出来跟我谈判吧。所以您到底是谁?”
“你可以称呼我为小公子。”女子微笑,扬了扬手示意伦特可以离开了。
伦特谦恭的顺着来路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女人,气氛却与之前有些不同。双方的态度和气势似乎掉转过来。
“小公子?”艾尔咀嚼着这个奇怪的名字,在她的认识中,秦人似乎没有“小”这个姓氏。所以这和“令狐谷雨”一样,也是个假名。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把这些想法抛诸脑后。望向对方,轻声道:“结盟是可以的。但我们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个趾高气扬的女子破天荒的没有谈收获,而是先小心翼翼的抛出了自己的看法。若是没有伦特公爵的出场,怕是也无法让她改变固有的观念。小公子对此非常满意,颔首笑道:“不需要任何代价。我说过,是来帮助你们的。无条件的帮助。而你们需要的只是发动一次攻击。秦国看上去强大无比,而实际上,他的内部早已经腐朽。只需要轻轻一击,就可以让他们看上去微妙的平衡被打破。而你们也可以获得一些宝贵的喘息时机。到时候是该如何处置,就看你们的心情了。”
“攻击?”艾尔却没有小公子那般的强大自信,自失一笑道:“再从桑梅草原杀回去吗?秦国的大军正等着我们的反击,而且我们再次征兵的话,至少需要到明年的夏天才能做好战争准备。而到了那个时候,想必秦人早已经完成了作战部署,把桑梅草原经营成一块坚不可摧的铁城了。”
“我只能说深渊沦落到这等地步,不能怪秦人太强横。”小公子嘲弄道:“而是你们的眼光太短浅。”她摇摇头,从手边取过一张卷轴在面前方桌上摊开。“这有一张地图,你们最好把图看明白了以后,再来跟我谈合作的事情。”说罢摆了摆手,意兴阑珊道:“我倦了,到此为止吧。”
回程的马车上,艾尔反复的看着手中的地图。秀眉紧蹙,却从中看不出门道来。她有心想找伦特公爵来商议,目前在深渊之城来说,知兵的高级将领也只有找他了。然而,刚才的会面却让她心生警惕,她不想让他们看到己方的虚弱。想了许久,才将卷轴合起来。望着吉尔伯特道:“需要你走一趟了。去请希罗大人和迪加罗殿下来,我需要他们的帮助。”
吉尔伯特点头答应,叫停了角马车然后跃了下去。车行到铂金之塔下的时候,看到了吉尔伯特三人也刚刚抵达。艾尔挟着卷轴下了马车,先是屈膝向迪加罗行礼,然后与希罗轻轻的拥抱了一下。
“小可爱,看来你遇到了麻烦。”希罗在她耳畔轻轻的哈着气,戏谑的笑道。
“说正经的。”艾尔将他推开,伸手虚引道:“进去详谈。”
三人落座,艾尔把地图从卷轴中抽了出来,递到迪加罗殿下的手中。
“这是什么?”迪加罗展开地图,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这些鬼画符一样的线条。他皱着眉把地图传到希罗的手里,抬眼望向年轻的金袍法师。
“阁下以为是什么?”艾尔没有揭示答案,而是探询的望着对方。
迪加罗殿下下意识的摸了摸唇边的短髭,沉吟道:“难道是某个我们未曾发现的世界的东西?”
艾尔轻轻摇了摇头,将目光移到希罗的身上。只见希罗笑道:“这可不是什么未知世界的奇异之物,而是秦人的一张地图。”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又用笃定的语气补充道:“军用的。”
“军用地图?!”艾尔心中一喜,急切的道:“能看出是哪个地带吗?”
“这可有些难了。”希罗沉吟着,眉宇间露出些许难色。
“这有何难!”迪加罗殿下拊掌笑道:“找一个对此熟悉的秦人看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