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震动把闫峰从睡梦中惊醒,他猛地直起身来,掀掉了盖在身上的毯子。从舷窗透过来的白亮日光一瞬间让他的双眼发花。适应了明亮之后,他才发现窗外是一片熟悉的景色。‘已经到了么?’他心中如是想着。
通往驾驶舱的舱门轻轻推开,贺铭那张年轻的过分的脸从门缝中探了出来。看到闫峰那有些茫然的表情,他忙解释道:“我们已经降落了。闫长官。”
“……哦。”闫峰怅然若失的回答,他摸出怀表看了一眼,十二点整。不放心的追问道:“今天是几号?”
贺铭道:“十二月三十一日,提前祝您新年快乐!长官。”
“呼——”闫峰松了一口大气,正色道:“新年快乐。”说着,他站起身来朝外走去。勤务兵为他放下了舷梯,闫峰紧紧挟着公文包快步走了下去。贺铭望着他的背影远去,登上了一辆早已经等候多时的马车。他转过头,轻声吩咐道:“检查仪表,我们准备返航。”
“祝贺你!艇长。”领航员走到他的身后,满面喜色的道:“在刚刚结束的航程中,我们创造了一个新的飞行记录。从熊顿城到长安的飞行时间缩短到了十个小时。”
“有一半的功劳要归功于老天。”贺铭无所谓的撇了撇嘴。“什么时候逆风的时间也是这么短就好了。”
“那一天已经不再遥远了。”领航员满怀期冀的道。
“是啊!不再遥远了。”贺铭喃喃了一声,目光悠然穿过敞开的舱门,望向湛蓝的天空。
……
勤政殿皇帝寝宫,演武厅。
兵棋推演即将结束,张广武面色沉郁的望着已经呈一面倒态势的战局,侧头望向裁判席上平静如水的章淼夫。章淼夫已经拿起了桌面上的红色小旗,旗帜插到哪一边,就代表着哪一边的队伍获胜。结果没什么意外,胜利将属于进攻的一方。
守军凭借天险进行了顽强的抵抗,所有的战术条例都依照秦军现行的标准进行。而他们的反抗却在进攻方面前,显的如同纸片一样脆弱。
攻方越过了被视为天险的南部山脉,在守军未能调动过来的情况下,在局部范围内形成了以多打少的优势。周围的抵抗部队相继被彻底歼灭,整个蜀郡只剩下了蜀州一座大城在坚持抵抗。但是,没有外援和粮草且士气跌落到极点的守军,战败之时几乎就在眼前。
“推演结束。”章淼夫将红色小旗插在了进攻方的一端,沉静的道:“攻方获胜。”
虚拟战场上的杀戮,在旗子插下的时候戛然而止。张广武的眼中似乎看到了残阳如血,染红了大地。身着铁甲的魔族人狂呼着冲进敞开的城门,血光冲天,哀恸的哭叫声撕裂了天空……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道:“深渊军的进攻能力,真的能够达到这种地步?”他的目光锁在章淼夫身上,等着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答案。
章淼夫点头,沉稳的道:“是的。其实也不需要多么优秀的将领,只要他突破了天险,在短时间内,我军的所有调动都不可能跟得上他们的进攻步伐。”
“我明白了。”张广武喟叹了一声,有些疲惫的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大将军!”章淼夫站起身来,急声道:“大将军莫要过于忧心。我们推演的,只不过是极端的状况。但为了帝国安危,我们不得不防。”
“不要说了。”张广武摆了摆手,顿住脚步转过身来。他扫视着演武厅里一张张年轻的面孔,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我已经老了,未来是你们的。记住,你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染着先人的血。要对得起他。”
“是。”军官学员们凛然齐声答应。他们望向垂暮的老将,齐齐举手敬礼。
张广武点头,转身朝外走去。“我回去后就会签发蜀郡的******。”话音未落,他人已经走到了门外。赢晚与贺八方同时松了一口气,欣喜的对望了一眼。
……
勤政殿里依然喧嚣,可闫峰却对此视而不见。一路疾行而来,手中举着的证件在勤政殿的所有关卡畅通无阻。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一直悬着。究竟原因在哪儿,他也说不清楚。就这样心情混乱的径直来到了皇帝寝宫的门外,恰恰遇上了朝外走出的王戎。
“你怎么会来?”王戎惊讶道。
闫峰扯了扯嘴角,冷道:“你来得我就来不得?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吧。”
“哦!是了,某人得到了重大的机密情报,着急赶回来向陛下邀功来了。”王戎嗤笑,他怎么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一看到这个人,所有的睿智和涵养就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难道是因为彼此都是追随他的元老,因而同性相斥?这原因也太扯了,扯到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不过,能在这里看到对方吃瘪,也是一大乐事。王戎幸灾乐祸道:“可惜,你来晚了。”
“什么晚了?”闫峰顿感眼皮子乱跳,没好气道。
“几分钟前,统帅部总长张广武大将军签署******。自即日起,蜀郡进入一级战备。庸亲王所属部队向南部山脉方向移动。全郡军民进入战时状态。”王戎说完,得意的望着他一笑。
闫峰却是长长呼出一口大气,拍着胸口笑道:“我还以为这一昼夜的功夫,魔族人杀过来了呢。原来是这个。正合我意!这下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王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家伙居然会把帝国利益放在他个人的利益之上?他细细端详着闫峰,却没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一丝失落的情绪。不由搓着下巴道:“这很反常啊,闫部长。”
闫峰哭笑不得,正色道:“蜀郡对我而言不仅仅是帝国的领土,还是我的故乡。人生一世,总有些东西要凌驾于个人利益之上的。不要把我当成那种自私自利的利己主义者。”
“你不是吗?”
“我是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忽然同声大笑起来。
王戎揽着闫峰肩膀道:“别人一定以为我们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闫峰同样揽住了他的肩膀,“暂时把恩仇放下其实也挺不错。比如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馆子,叫上淼夫一起去?”
“和平仅限于今日。”王戎笑着道:“明天你我还是死敌。只要我还是安宁堡的副院长,你就休想从我手里抠走一个学生。”
“那你可要小心了,安宁堡的老母鸡。”闫峰恶狠狠笑道。
“不怕死尽管来就是。”王戎同样笑得很阴险,“不要脸的短毛狐狸!”
笑声戛然而止,两人恍然大悟似的对望了一眼。“原来如此……”两人同时喃喃着,勾肩搭背的走了。
……
接见了军官学员们之后,赢晚心满意足的去休息。他毕竟学不来他的姑父,漫长的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之后,疲惫早已经占据了他的身心。演武厅里重归于平静,只剩下贺八方和章淼夫两人站在沙盘前沉默不语。
“那条路……真的存在吗?”许久之后,贺八方终于开了口。
“理论上是存在的。”章淼夫沉静的道:“尽管我们做了预防措施,但肯定有我们没有掌握的秘密通道存在。”
“这也意味着从此之后,帝国的所有陆地边境都不再安全了。”贺八方揉着额头道:“想到蜀郡也要成为前线,我就感到头痛的要命。难道只有放弃了我们的故土,在南大陆才能迎来新生么?”
“不要那么悲观。”章淼夫拿起被拔掉的蓝色小旗,一一插在南部山脉的东麓。“庸亲王的近卫军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他需要军功来为子孙谋福利,他的手下们也一样。如果真的如同情报上所说,五万到八万敌军,恐怕还不够近卫军分得。蜀郡不是荒芜的桑梅草原,发达的水陆交通网会让魔族军吃足苦头的。”
“但愿如此吧。”贺八方幽幽叹了口气,目光定在蜀州城池的上空。“这是他们最后的挣扎了,等我们完成了战略布局,这批军官种子成功的成长起来,到时候就该是真正讨还血债的时候了。”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所有的希望寄托给庸亲王和萧若。希望他们的军政组合能够与桑梅特区的陈暮和萧南里相当……不,能够达到他们一半的水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章淼夫喃喃着,脸上闪过一丝忧色。
“有紧急作战预案吗?”贺八方道。
“有。”章淼夫点点头,“届时统帅部将会派遣一位老将坐镇荆州。一旦有事,荆州近卫军和边防军就会从剑门关入蜀。争取把损失降到最低水平。”
“明白了。”贺八方道:“后勤的事情就不要担心了。勤政殿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这一番布置,最后却做了无用功那就好了。”
“我又何尝不如是呢?”章淼夫深有同感道:“新年之际,愿天下太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