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悟,传说中妙不可言的状态。
那是醍醐灌顶的畅快,仿佛世上最渊博的智者,仿佛整个宇宙的主宰,任何艰涩的问题,都能抬手间迎刃而解。
可灵感像天上的云、指尖的沙,你远远看到,紧紧攥住,却总是眼睁睁看它们,从指缝间一丝丝溜走。
多少前辈高人,只奋力抓住了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丝,就足以助他们站在世人仰望的巅峰。
而眼前的陈默,正沉浸在顿悟的状态中,不知他,又能悟到多少?
刚才,虽然招式上被持续压制,陈默脑中却渐渐浮现出一丝灵感,他努力去抓,在陈逸群飞出一脚时,身体本能地想要向右,按照武技招式却该向左,一时间空门大开,却仿佛猛然擒住了灵感的尾巴。
他盘坐在演武台上,双目紧闭,嘴角还挂着血迹,脑海中却不断回荡着一段文字。
“夫水者,柔也,金者,坚也。坚柔同一,快慢轮转,变幻莫测,随心所欲,此即无常诡黠之道……”
这是师傅那门叫作“瞬息”的武技总纲,由于里面没有任何招式,只有一些运转真气的法诀,虽然用铜镜修炼了半个月,对自身的战斗直觉有了极大提升,却始终摸不到武技的法门。
哪怕在仙格和魔晶催动下,陈默在真气威力上并不吃亏,可武技上的劣势却凸显出来。
更要命的,在铜镜中练了些天,身体自然而然对攻击有了反应,在很多时候,却与他修炼多年的陈家武技抵触,一个想左、一个想右,反而相互成了拖累。
刚才,他攻向我左肋那一拳,按照陈家的武技,该用左手格挡,随后用右手反击,可身体却不自觉地想向一侧闪身。如果……如果我向旁边侧身,既可以躲过攻势,又可以借他的力,然后……
陈默在脑海中,不断推衍着刚才的招式,惊奇地发现,所有本能与武技冲突的地方,恰恰都是陈家武技的弱点所在。但更好的应对方式,由于使用者本身的局限,做不到如此精确、迅速的动作,反而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如果按照陈家武技,很多招式虽然挡住了对手的攻击,却也丢了反击的余地,尤其在武技等级不如对手的情况下,自然渐渐陷于被动。
而那些乍一看来极不合理的本能动作,却是他在幻境中无数次对敌带来的经验,没人能在一次次被杀死后,吸取之前的教训,但是他能。
再结合瞬息中那些玄而又玄的句子,脑海里茅塞顿开。
瞬息的第一重境界,叫作“无”,陈默之前一直无法理解这种状态。
这门武技最大的特点,无非两个字:快与变。
其中调动真气的法门,为的是让所有真气凝于一点,需要抬臂时,绝不多动一根手指,需要侧身时,绝不多动一块肌肉,调动所有真气,只做最必要的动作,自然也就比对手快了三分。
战场瞬息万变,再高明的武技,也总有克制的办法,拘泥于招式,做了太多本不该做的动作,自然也就不快,拘泥于招式,放过了太多本该有的机会,也就没有变。
虽不知铜镜的原理,但效果与时间法宝类似,短短数天,陈默在幻境中的磨练,让他脑海中对战斗的直觉远超同辈,只是缺乏身体上的适应与熟悉。
如果能将这直觉,结合更快的速度和更诡异的变化,其实力自然远超他现在掌握的武技。
原来,这才是瞬息第一重的招式……
原来,我根本不需要招式……
自然而然,顺应本心,忘了吧,这些年学到的陈家武技,通通都忘了吧……
陈默双目紧闭,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身旁的对手,四周的嘈杂,仿佛完全与他无关。
“小子,还打不打?我家逸群少爷的时间可宝贵得很,容不得你如此耽误!”
“赶紧下跪认输吧!莫非还想在擂台上睡到天黑?”
“快点吧!我们还等着看剥皮削肉的刑罚呢!”
二房的族人不断咒骂着,陈逸群则潇洒地抽出扇子,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许久,陈默缓缓睁开了眼。
“让众位久等了。”他抱着拳,向四周的观众作了个罗圈儿揖。
“堂弟,你真的还要比下去么?不如早早认输吧!反正也不会有人觉得长房丢了面子。”
陈逸群依旧气定神闲,虽然话里说得冠冕堂皇,却暗指本来就没人觉得长房会赢,以之前陈默对他的态度,他如此一说,反而能激得陈默拒绝认输。
“打!为什么不打?”陈默答道。
“哎!你这又何苦!”陈逸群假装无奈地摇摇头,“难道你睡了一会儿,还能在梦中领悟高深的武技不成?”
“武技?”陈默笑着拍了拍脑袋,“我全忘记了!”
比武继续,接下来的交锋却让众人一脸迷茫,陈默的动作杂乱无章,起初还有些招式,可熟悉的陈家武技却越来越少,渐渐变得像个从未习武的凡人,几次悬而又悬的局面,却总让他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闪开。
刚开始,他依然被陈超凡压制,在数十招后,却渐渐挽回了颓势,二人势均力敌,斗得旗鼓相当,转眼间,竟又过了三百多招。
“必须快点结束!和这个废物打得难解难分,哪怕最终取胜,面子上也不好看!”陈逸群在心中暗想。
他使出杀招,飞起右腿,一招“横扫千军”,向陈默脚下扫去。
按照常理,对手该跳起闪避,却不知这腿法只是虚招,人腾在半空无处借力,他却可以随着身体旋转的力道,左右两拳、两肘同时借力攻击对手。
陈逸群运足了真气,使出十成力量,只要击中陈默,管保将他打下擂台,骨断筋折。
可陈默却没有如意料中的跳起,反而向右侧挪了一步。
蠢材!这样的位置,岂不是更容易被我打中?
陈逸群在心中冷笑,腰腿发力,旋转着起身,左手带着全身真气,借力向陈默砸去。
陈默面带微笑,空门大开,从站的位置到架势,处处都是破绽。
转眼间,破绽却不再是破绽,而是杀招。
就在陈逸群的拳头借着力道,带着呼呼的风声袭来,陈默却只做了个极诡异的微小动作,闪过了攻势,反身一握,正抓住陈超凡左手的手腕。
周围传来或喜或怒的惊呼,只看到陈默紧紧抓着陈超凡胳膊,反而借着对手身体扭转攻击的力道,像陀螺一样,转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
头晕目眩的感觉传来,陈逸群被抓着胳膊,围着陈默不断转圈,想要反抗,却完全使不上力道。
恍惚间,只见陈默冲他笑了笑,抬起了另外一只手,眼见着,那张白脸就要挨上重重一拳。
啪——!
清脆的响声传来,整个空场变得鸦雀无声,陈默将对手甩飞出去,却没有出拳,只在他松手的刹那,以极快的速度上前一步,在陈逸群脸上,重重抽了一记耳光。
“你!!!”
陈逸群被摔在地上,瞋目切齿,脸上挂着红红的巴掌印子。
“啧啧!想不到啊!想不到!堂兄的武技,果然出神入化!”
陈默笑着,向他行了个礼:“我原以为胜券在握,想不到堂兄急中生智,竟然能破了我的杀招,真是佩服!佩服!”
“这用脸攻击我手掌的办法,别出心裁,堂兄有大智慧!”
台下传来一阵哄笑,那是长房族人们的声音,一个个愁眉不展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至于二房一脉,则个个阴沉着脸,陈志脸上乌云密布,恨不得自己拔出剑冲上擂台。
“哼!刚才我一时疏忽,再来!”陈逸群被打了脸,恼羞成怒,恶狠狠地摆开架势,又攻了上去。
上百招过去,“啪啪”的响声不绝于耳,陈逸群不知又挨了多少下,每一下都打在脸上,力道不重,却很响。
陈逸群的情绪眼见着就要爆发,眼中冒着火,脸色却不见阴沉,反而红扑扑的,挂满了各种角度的巴掌印子。
“大长老,那陈默招式如此粗陋,却为何……”大长老身后的仆从疑惑地问。
“默儿的招式,不简单啊!”大长老修为精深,眼光自然毒辣,“看似毫无章法,实则隐含说不出的变化,每次躲闪看似惊险,却都恰到好处,不浪费一丝力气,简洁快速,绝不浪费反击的时机。”
“是啊!”从不说话的三长老也开口道,“若是我没看错,在二百多招前,他守住那招‘倒挂金钟’,就已经可以轻松而胜。看来他是有了新的领悟,在拿逸群练招呢!”
打了我的脸,还拿我当练功的傀儡?
武修耳聪目明,三长老的声音很大,自然逃不过陈逸群耳朵,他恼羞成怒,只觉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胸口滚烫,整个身体都要化作一团烈火。
小杂种,都是你逼我的!
他的左手悄悄伸向腰际,指缝间,隐隐露出森森寒光。
陈默心中猛然一惊,脑海中,冒出一行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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