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宛城张绣原本在刘表的支持下,对许都虎视眈眈,可以说,刘表就是张绣的胆,而此时豫章郡纷乱,扬州牧刘繇与朱皓攻打豫章太守诸葛玄甚急,刘表大军派往东面,此时无暇北顾,张绣没了刘表的支援也就破了胆气,将独木难支,此刻不主动来许都投降明公,无非是心存侥幸而已,只要明公大军一到,我敢断定张绣必降!”
许都司空府邸的一间书房内,程昱正在对着自己的主公曹操侃侃而谈,曹操听了不住的点头,他之所以将程昱叫到这里来,就是想再听听这位老先生对他过年之后就对宛城张绣用兵的意见,因为过了年程昱就要去兖州上任为济阴太守了。
而程昱今日的论断,与荀郭嘉两人不谋而合,只是跟荀一样,程昱没有在意郭嘉着重提出的那人,曹操心中疑惑,刚想向程昱问出来,只见跟随程昱一齐进入书房的贾逵却开了口:
“不过明公,仲德先生,还要防着那张绣的谋士,武威人贾诩贾文和,张绣有勇无谋,而这贾诩却素有毒士之名”
心中不对贾逵的插嘴有任何厌烦,曹操反而非常赞赏地看了这位其貌不扬的年轻文士一眼,郭嘉早段时间也给他做出同样的提醒,并且还针对这贾诩列出了一大堆攻心之计,如今据郭嘉派人回报,已经与贾诩获得了联系,贾诩愿意劝服张绣投降自己。
“哈哈,梁道所虑不无道理,贾文和确实聪明无比吾尚不及,然而我了解这贾文和,他极善于明哲保身,从他事董卓,从李郭二贼,后又跟随张济叔侄以来,虽然智计百出,谋略无双,但无不是为了保全自己不得已而为之,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贾文和跟我一般,马上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物了,最懂得韬光隐晦,谋求自身,所谓人越老越是惜死,说句脸红的话,老夫亦是如此呃,可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
程昱继续说出一番,让已经年近四十的曹操也很是赞同,确实如此,据郭嘉派出的细作回报,那贾诩刚开始还不敢接触他方势力,后来发现没有被张绣发现的可能,甚至自己主动寻找来求得与许都的联系。
宛城张绣的事情有郭嘉,荀和程昱等人的谋划,有贾诩的善意,曹操已经把心放在了肚子里,解决了西边的问题,就是东边的徐州了,自从其父亲曹嵩在徐州被张杀害后,徐州就成了曹操的心病,刚开始刘备吕布轮番登场,让徐州的局势越来越乱,不过乱则乱矣,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刘备与吕布必然会因徐州而进行一番龙争虎斗,而当双方鹬蚌相争之后,他这位渔翁还可以得利。
可是一切都因为他那位好贤弟范统的掺和,变得不一样起来,让他心中有些莫名的担心,从此除了有这些外部的近忧,曹操也有了些内部的远虑,那就是对范统在汝南的担心,所以决定也一并问出来:
“哈哈,张绣的事咱们先放下,再谈谈吕布的事情,彼时谁也想不到,吕布会变得如此势大,有了徐州五郡,豫州沛国,吕布的地盘更大了,而且预想上的徐州混战没有出现,刘备转战江南,袁术却与范公帅开战,只是谁也料想不到范公帅以区区一城之力,能够击退淮南六万大军,对于范公帅,你也说道说道吧”
听到主公曹操如此询问自己,程昱先是沉思了一会儿,就有些迟疑的说道:
“明公,老夫今日之说,希望您不要因为句句诛心而震怒”
“哦?难道你是要在我面前说那范公帅的不是么?”
曹操先知先觉的问道,却让程昱这老贼吓了一跳,难道这世上真有人能够看透人心不成,自己只是起个头,主公竟然就猜中了所有的内容,于是连忙向主公曹操躬身拜下:
“主公睿智,老夫惶恐!”
看到程昱如此表现,曹操心中暗暗笑了,范统近一年来做的什么事情,他比自己麾下的任何一位谋士们都要清楚,起初他只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看看自己的这位小兄弟到底有多能折腾,结果越看越心惊,直觉告诉他,范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庸,很有可能跟自己一般,有着争霸天下的意愿。
可是争霸天下哪里有那么简单,如果自己没发现还则罢了,既然自己已经觉察到范统的意愿,就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他不能如愿,而因为两人之间的交情,还注定不能用那些激进猛烈之法,自己心中已经有了主干,就看自己麾下的这些谋士们怎么想出枝叶了…
“范公,夫人得知您已经来到后院,邀您前去偏厅会面”
正在范统准备考校一下曹植这四岁小儿都学了些什么文章的时候,一位丁夫人的贴身侍女跑了过来,向他见礼一下就急急说道,原来丁夫人得知范统来了后院,等了一大会儿竟然没有等到,于是让侍女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结果侍女就看到范统与几位世子正打成一片,因为怕夫人再等急了,这侍女不得不前去提醒范统。
“瞧我这德行,见了小孩子就有些走不动,世子们都太优秀了,忍不住就跟他们多聊了一会儿”
范统不好意思的说着,先向曹丕等人告了个辞,然后再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曹福告了个罪:
“有劳福叔相送,既然夫人着人来请了,公帅就由她引往夫人处,福叔辛苦了”
“哪里哪里,范老爷等会与夫人见过面后,可以自往前院大厅寻我,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希望范老爷到了曹府就像是回了自家一样”
曹府客气的说着,心中却响起了范统刚才的第一句话,想想自己看着长大的范统今年也有二十九岁了吧,却还没有一儿半女,怪不得他说自己见了小孩子就有些走不动,要知道自己的儿子今年还不到三十岁,最大的女儿都准备谈婚论嫁了。
在丁夫人侍女的引领下,范统穿过了花园,经过过了一座假山,来到了司空府后院的一座偏厅外面,此时在这座偏厅的外面,好多侍女仆妇围成一个小圈慢慢移动,小圈其中一名美妇,年约二十出头,长得雍容华贵,貌美如花,不过她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怀中抱着的一个刚满月的小娃娃。
话说孩子满月,需得抱出屋来,在各个房间游走一番,称为“移窠”,因为现在是冬季,寒风甚为刺骨,所以这些司空府的侍女仆妇围成一个小圈为刚满月的曹冲挡风,而在圈中抱着曹冲的,就是那曹冲的生母环夫人了。
这一个月,在屋中不能出门,可把环夫人给憋坏了,今日曹冲满月,她也结束了女人生完孩子都要经历的“坐月子”,高高兴兴地抱着曹冲出来了。
“路遇尊客!请尊客作祝福词!”
看到范统刚巧不巧的来到大家近前,一位中年仆妇大声的吆喝道,众人顿时将注意力放在了范统身上,只觉的这位客人长得气度不凡,相貌堂堂,只有极少数从谯县过来的老仆们认识范统,纷纷低声向那些不认识他的侍女仆妇们介绍。
“哈!不想还有这一出”
范统愣了一下,想起来满月的孩子在“移窠”的过程中,如果碰到自己家的人,则没什么讲究说法,但是如果碰到客人的话,那么客人就一定要向他做出一番祝福,普通些的就说句愿此子健康活泼,聪明伶俐的吉祥话,文雅些的就说出一两句贺词来。
“如果以前我没有以诗才闻名,那么随便说句吉祥话也没什么,现在天下人都知我诗才高绝,若是只说一句普通的吉祥话,估计会被人笑掉大牙,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早知有今日之难,当初就不做那窃文雅盗了!”
仔细想了一番,范统实在想不起九年义务教育中的语文课本中有什么祝福孩子满月的贺词贺诗,登时急的背后直冒汗,面上却还要装作若有所思一般。
“历史上曹冲早夭,据说从出生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曹操为了他遍寻名医,后来在神医华佗的调理下,才好了一些,就这样也没活够一十三年,可见此时的曹家人,对于曹冲的健康和长寿定然最为关心”
范统心中思索着,后世自己小的时候,有一位邻居家的孩子也是出生时身体就不好,他家里的人怕他养不活,不仅给他认了一门干亲,还给他起了一个贱名“狗剩儿”,说是越贱的名,孩子越好养活,自己当然不能给曹冲也起个小名叫“狗剩儿”,如果以“狗剩儿”为题作诗一首,恐怕曹操和曹府所有人气得嘴都能歪喽。
“低贱,却又生命力旺盛,还不能太粗俗,世上到底还有什么东西能当得起此名呢?”
范统正纠结着,突然看到远处花园中的草地上,还有几颗顽强的小草泛着微微的绿光,在这个寒冬季节实属难得,于是脑洞大开,神情肃穆,一手指向花园中,一手背在身后,然后朗朗之声就出了口:
“草!
离离原上草,
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一首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上半部分,范统很木有节操的朗诵出来了,这半首诗看上去就是写草那旺盛的生命的,没有什么比野草更加能活,只要根在,冬枯春青夏绿秋黄周而复始,就算是一把野火也烧不死,只希望曹冲就像野草一样顽强,虽然身体不好,就像软趴趴的野草,但是却不会轻易早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