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温甫堂任由一名下官给自己撑着伞,瞧着身边跟无头苍蝇一般慌乱的众人,气道:
“去往守城的将士那借伞!”
宋翼遥正巧听见这句话,含笑回头,背后是大雨滂沱。时不时闪过一道闪电。
“温大人您不用去了,守城军那已经没伞了,我记得上朝时提醒过您的,今日午后有雨。您怎么还是忘了带伞?”
这,钦天监的话平时都是要反着听谁知道这次准了,礼部尚书心中虽然这样想,面上却是不肯显示出一分的不满。
这位新晋状元郎还未被任何一方势力拉拢,三皇子又对他青睐有加,是个最近万万不可得罪的人物。但这口气又咽不下。
“既然我们几人都没带伞,只好退回城门中了,就劳烦宋大人你在这等着了。”
他一双浑浊的眼珠骨碌碌一转,也不顾的雨淋了,拱手冲着宋翼遥喊道,说完也不管宋翼遥回什么话,转身带着人就跑回去了。
“大人咱也回去等着吧!”沉墨瞧着那群人躲回去,心中默默呸了一声,劝道。
宋翼遥摇了摇头,今日本就是她一人奉命而来,而且比起那怨气浓郁到气温都下降了不少的地方,这里显然更舒服些。
雨越下越大,一道道闪电穿过乌云,声声惊雷紧随其后。
周遭树木旗帜被风吹的呼呼作响,气温骤降,沉墨瞧见自家大人打了个喷嚏,忙回去取披风了。
只剩宋翼遥一人立在雨中,她盯着远方作眺望状,无视面前因为暴雨跑出来撒欢的小鬼怪们。百无聊赖的等着那位该来的还没来的铭远将军。
夏日的雨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随着雨势渐收,唐景若一行人等慢悠悠的撑伞骑着马出现在天际。
雨过天晴,驱走了恼人的闷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宁静的清新。未着盔甲,只穿了身修身白袍的少年骑马而来。
宽肩窄腰,俊郎风逸,只见他周身上下,未着一点金石玉饰,素净温雅,气宇轩昂应如是。
宋翼遥内心由衷的感叹:
果真是天下才俊榜上连着三年都拿了第一的人物。文武双全的少年权贵,不说长相,单论这气场,放眼如今的大周,哪个能与之媲美?怎么也不像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物!
打量归打量,宋翼遥一点也不敢耽搁的上前迎接:
“钦天监监正宋翼遥,奉陛下之名,迎铭远将军回京!”
走的近了唐景若才看到负责迎接的宋翼遥。
只见他穿着官袍,个头在男子中算不得高,有些太过瘦削,一头墨发用白玉冠束着,可能因为风大的缘故,几绺碎发随风散落。
明明是个随意的人,脸长的却精致,眼睛又大又亮,像极了山林中的鹿,鼻梁高挺却又小巧,肤色白皙,一张脸还没个巴掌大。可能是着了凉,时不时的咳嗽一声,脸颊都咳红了。
若不是因为这身官袍,说是哪家还未弱冠的小公子都有人信。
在军营里待久了,乍一见到这位瞧着有些病弱的状元郎,唐景若几乎是下意识的皱眉。
走到跟前,唐景若翻身下马,忍住了心中那一丝怪异,礼节有加:
“宋大人辛苦了,多谢宋大人刚刚送伞!”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因为又想咳嗽的缘故,宋翼遥连忙转身捂住嘴摆手。生生的将那咳嗽压了下去。
自己有这么讨厌么?怎么这人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唐景若挑眉,意思到自己的想法后又觉得好笑。难不成因为回到了皇城,自己还变得小孩气了不成?
宋翼遥不知身边这位百转千回的心思,笑着侧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一声细微的弓弦响动,眸色骤冷!
说是迟那时快,一支飞箭穿雨而来,目标不是旁的,正是她身旁的唐景若。
眼看着那箭越来越近,“小心!”
宋翼遥一把推开唐景若,自己也顺势躲了过去。
只听一道破风之声,那支利箭好险不险的蹭着她的袖边而过,割破了她的衣袖。
第一箭竟落空了,显然是树上的刺客没有想到的,他连忙再次拉弓,这次,一弦两箭,分别冲着二人而来!
唐景若这些年在战场上厮杀惯了,刺客更是遇着无数,反应过来后,心知敌人一发未中定会再次搭弓。
他扭头下了部署,小心防备。
果不其然,不到两息的功夫又听见箭的破空之声,同时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哨声,他飞快的伸手拽起宋翼遥,堪堪躲过了这连着来的两只箭。
又惊又险,宋翼遥看着第二支钉在自己衣摆上的利箭,哭笑不得,看来这刺客是同她的衣服过不去了。
这可是她刚定做好的云锦官袍,还没穿两天,又得换新的了。
第一次是措手不及,不过第二箭足够让唐景若的部下们摸清刺客的方向了,只见几道人影飞身而出冲着那刺客的方位而去。
宋翼遥四处张望了一圈,几不可见的轻摇了摇头。左手食指微微转了一圈,朝着刺客离去的方向轻轻一挥,一道黑线立刻窜了出去。
远在城门处的守城军未料到会有此变故,慌慌张张,姗姗来迟。
礼部尚书等人一副着急担心的样子在那急得跳脚。却是连城门都不肯踏出一步。
宋翼遥试了试拔不动那支羽箭,索性一把撕下被钉住的袍角。然后便要站起来,结果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要不是唐景若及时扶住了,定要再摔上一跤。
“伤到哪了?”
唐景若没想到宋翼遥会被自己连累,关心的问。
宋翼遥低着头,试着动了动脚踝,笑道:“应该是刚刚不留神,崴到了脚踝。”
唐景若把他扶了起来,内疚又自责。
“抱歉,都是被我连累了。”
宋翼遥摆摆手,不以为然:“要怪也是该怪那刺客,同小侯爷有什么关系。”
大雨倾盆,两人这时淋的跟落汤鸡一样,狼狈不堪。毫无形象可言。
可要真比起来,宋翼遥的官袍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崴了脚,袖子破了,衣摆也烂了一块,紫红色的官袍简直惨不忍睹。
唐景若只衣服上粘了泥水,算是好很多了。
“大人,这是怎么了?”
取来披风的沉墨哪里见到过他家大人如此狼狈,连忙抖开白雀翎披风,为宋翼遥披上。
周遭混乱,但总归是安全了,唐景若这才看清了宋翼遥的相貌。
眉形勾画的甚是俊逸,一双眼眸是清浅的棕褐色,眼角微微上扬,小巧的鼻子柔和了五官的凌厉,朱唇紧抿。
不过,一个男子竟然画眉,是皇城中的新流行么。忽略了那眉形,无论是眼睛或者轮廓,瞧起来都是极眼熟的,可那些相似实在是太细微了。唐景若不禁眉头微皱,问道:
“我怎么觉得宋大人有些眼熟?难道我们之前见过?”
“美总是存在很多共同点,微臣不才,这张脸生的不错,天下之美大都相似。小侯爷觉得我眼熟也不稀奇。”
宋翼遥眨了眨眼,握紧披风,笑的欠揍的很。间接的否定了唐景若的话。
她来皇城的时候正巧唐景若已经请命出征去了。之前怎么可能见过。
哪里来的歪理邪说,敢不敢要点脸?
唐景若果断扭过头,决定以后离这位远一点。
我说的难道不对么?一向对自己很自信的宋翼遥见了唐景若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心中默默的给这位记上一笔,没有审美!
见危险解除,礼部尚书众人忙不迭的跑过来。以包围唐景若的架势把宋翼遥挤到了外面,一番嘘寒问暖的客套。
宋翼遥也不着急,让人把备好的车驾赶过来,就在外圈等着。
据她刚刚观察出来的,这位小侯爷
可不像是个能忍着跟这些虚情假意的大人们寒暄的人。
果不其然,车驾来了之后没等翼遥数到十。唐景若就突出重围,要跟礼部尚书道别了。
温甫堂哪肯放过大好的巴结机会:
“宋大人啊,你也辛苦了,要不先回去歇着,我带小侯爷进宫?”
按说一接到人是要立刻回皇宫面圣的。刚刚还被吓得跟孙子一样,现在出来抢功劳了,以为她傻啊。
宋翼遥轻笑了一声,说道:
“刺客都逃走了,雨也停了,就不劳烦尚书大人了。请吧!小侯爷。”
“有劳宋大人了。”
唐景若上了车驾,车帘一合再不理会底下行礼的众人。
勤政殿
唐绍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嚣张的宋翼遥会这么狼狈的出现在他面前。
看着已经在皇椅上笑了半盏茶功夫的皇上,宋翼遥无奈的说道:
“皇上,您就算要笑,能不能等微臣走了再笑?”
“别慌别慌,让朕再笑一会儿!你这是掉泥坑了还是从马车上摔下来了?景若他是不是什么地方惹着你,被你一脚踹下去了?”
别人都盼着他趁早死了挪地,别来搅和朝廷这池水,只盼着看他出丑寻乐子的,也就上面这位了。
宋翼遥长叹一口气,说道:“皇上,微臣是遇刺了。城门处有人刺杀铭远将军,那场面真真是凶险万分,不过微臣幸不辱命把铭远将军安全的带回来了。”
竟有此事!唐绍猛的收住了笑,神情紧张,眸色微沉,追问道:“景若没事吧?可抓住刺客了?”
一直安安分分的站在那的唐景若,淡然恭敬的回答:
“回陛下,微臣无事,就是连累宋大人了,事发突然,刺客并未抓到。”
“何人光天化日竟敢在城门口行凶?”
见到唐景若的神情,唐绍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拍案而起,景若好不容易才终于肯回来一趟,这刺客选在这个时候行刺唐景若,为的是什么?真真是其心可诛!
“皇上息怒!”
宋翼遥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抬眸同唐绍对视了一眼。
盛怒之下的唐绍眼珠下意识的转了半圈,屏蔽左右。
内侍总管吉全头也没抬,麻溜的把十几个侍从全赶了出去,自己走在最后,关上了殿门。
偌大一间勤政殿中只剩下他们三人。
“宋爱卿,何意?”唐绍短短几息之间想了许多,侍奉在他身边的人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但是人心哪能说的准,难道被人安插了奸细?
她学艺不精只瞧出来帝星周围有小人作乱,不好乱说,只能提点唐绍小心。见目的达成,宋翼遥淡定的拱手回答:
“怒火伤肝,微臣既奉师命辅佐帝星,自然也要注意陛下的康健。”
奉师命辅佐帝星,这种谎话皇上也会信?某位不信鬼神的小侯爷百无聊赖的坐等皇上生气。
唐绍没好气的瞪着宋翼遥。
“只要你不气朕,朕的身子骨就好的很!你先说说,今天这事你有何见解?”
慢着,皇上竟然信了?龙椅上坐的还是六年前那个不苟言笑威正严明的皇上么?
唐景若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宋翼遥瞧了一眼身旁一言不发置身事外的铭远侯,垂目道:
“启禀圣上,这刺客选在今日城门口行凶,目的也不难猜出。
一是示威,二是离间,三是除掉铭远侯。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目的,那也就更好推测他们的来源了。小侯爷,谁把您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您肯定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