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谷玉兰最初的想法儿,周五上午红丽去离婚,下午她请假自己回小南岺安路子,这样晚上红丽就可以回家住了。
可是,红丽却用“我才不会去呢!”和“我是宁可死也不会再回那儿了”向她清清楚楚表明了态度。
自打得知红丽出轨开始,她的心就跟被油煎着似的,因此咬紧牙关,这才重新做出了“在苏家再多呆两天,把屋子彻底收拾一遍”的决定。
她是周日上午估摸着苏士华快回来了才离开苏家的。
在苏士华看完她留下的那张字条打开纸盒的时候,谷玉兰刚从第一辆公交车上下来,正赶往另一路公交车的站点儿。
盒子里除了钱还有订在一起的几张纸。苏士华把那几张纸拿起来一看是账目。
他一页一页的往后翻,最后把目光停在了下面的“合计”上,那儿清楚地写着:“支出:9856.6元;结余:7643.4元”。
苏士华看着躺在纸盒里,上面压着几枚硬币的一沓儿钱,想:“咋回结余这么多呢?”谷玉兰是去年五月中旬开始负责买米买菜的。
第一个月苏士华交给她2000元钱,他当时就说多,有一半儿就够了。苏士华说多比少好,免得为钱着急,让她把2000元都收下了。
等6月份再给谷玉兰拿钱时,她说还剩600多,用不了,因此把苏士华交到她手上的2000元又还给苏士华1000元,只留下1000元。
苏士华说出了买米买菜还得交煤气费电费水费什么的,1000元不够,谷玉兰这才又收下500元。后来那些个月也是,苏士华怕钱不够用让谷玉兰为难,总想多拿出些钱交到她手里,可谷玉兰总说多,用不了,结果每月1500元倒成了定例。
苏士华算了一下,从去年五月到今年二月,整好是10个月,他教给谷玉兰的钱总共是15500元,花去9856.6元,应该剩5643.4元才对,可现在剩的钱却是7643.4元,整整多出2000元。
他突然明白了,多出这2000元一定是谷玉兰每月当伙食费放进来的。
苏士华坐下,把两个瓷碗的盖子先后打开,只见一个里面是还在冒热气的榛蘑炖鸡,另一个里面是红烧肉。
他判断菜放在桌儿上的时间不长,应该不超过半小时,同时想:“红丽的妈妈一定是怕菜放时间长了会凉,这才一直等到我快回来才离开。”
想到谷玉兰细细致致地把饭菜做好了却没吃,苏士华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他把菜碗盖上,到其他房间看了一遍,发现谷玉兰不但把每一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把她用过的被罩儿床单和他用的被罩儿床单都洗了,并换上了新的。
重新回到餐桌儿旁,苏士华拿起谷玉兰留下的钥匙,想:“小南岺的房子空了一冬,她回去可怎么住哇?还有,里屋的炉子是去年春天撤的,她一个人能安上吗?”
有一种内疚情绪堵在了他的胸口。苏士华来到厨房,打开电饭锅,一股带香的热气迎面扑来,他又想:“她没吃饭就走了,回去以后要忙的事很多,肯定得饿着,再加上没水……自从跟红丽结婚,我在心里是一直把她当成亲妈的,她对我的好更是连一般的亲妈都不及,现在明知她去受苦,去遭罪,我怎么可以坐视不管呢?
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恩怨分明,不能因为红丽……其实,当初在我提出要跟红丽处朋友的时候,她就已经把红丽的毛病都告诉我了,是我自己……她是好人,我不能眼看着她为难却无动于衷。”
想到这儿,苏士华盖上电饭锅,转身从厨房出来。他已经决定了,这就去谷家,先帮谷玉兰把炉子安上,再帮她准备一些眼前急需的生活用品。
苏士华已经走到了门口儿,想到谷玉兰没吃饭又折了回来,找出几个饭盒,把饭和菜都装上,提着装着饭盒的兜子出门了。
苏士华估计得没错,谷玉兰正是怕走早了饭菜会凉,走晚了等苏士华回来又没法儿走,这才一直等到11点20分,在苏士华快到家还没到家的时候离开了。
走的时候她带着两个兜子:大的里面装的是衣服,小的里面有洗漱用具和几件零散物品。
她是12点半回到家里的,面对冰冷潮寒的屋子先是愣怔了几秒钟,之后把手里提着的两个兜子放在地桌儿上便从屋里出来了。
院子里都是雪。不过,她没顾忌这些,直接去了小仓子。炉子和炉筒子都在小仓子的一角儿静静地卧着,上面落了一层灰。
谷玉兰在把它们从小仓子里搬出来,放在外面的雪地上用苕帚打扫了一遍。灰净了,就在她准备把它们搬进屋里时,听到了敲门声。
谷玉兰走到院门前,问:“谁?”
外面回答说:“妈,是我。”
谷玉兰赶紧把门打开,眼见站在门外的苏士华,她问:“士华,你……你咋来了?”
苏士华说:“妈,我来了。天这么冷,你咋不让我进屋啊?”
谷玉兰往旁边退了一步,说:“士华,我……快请进!”
来到屋里,谷玉兰说:“这……这也没处坐呀!”
苏士华把手里提着的兜子放在地桌儿上,说:“妈,这屋子又冷又潮,你真的非得回来不可吗?”
谷玉兰说:“冷……不怕,一会儿生着炉子就好了。”
苏士华叹了一口气,说:“妈……好吧,我帮你安炉子。”
谷玉兰说:“不用,我……自己就行。”
苏士华往下脱大衣,谷玉兰说:“士华,冷,先别脱。”
苏士华说:“我里面穿的多。”
谷玉兰说:“那也不行,容易感冒。”
为了不让谷玉兰着急,苏士华脱下一只袖子的大衣又穿上了。
炉子很快就安好了。
见谷玉兰提着铁桶要去小仓子收煤,苏士华说:“妈,我去。”
说完从谷玉兰手里接过铁桶就出去了。去年买回的好煤还剩不少,劈好的柈子也有。苏士华把煤和柈子,还有装煤的小木箱取到了屋里。
很快,里屋刚安好的炉子就引着了,随着炉火呼呼响,能明显感觉出热在向四周扩散。
谷玉兰说:“士华,炕沿这儿我刚擦完,你先坐下歇歇,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苏士华问:“你去干啥?”
谷玉兰说:“去食杂店。”
苏士华问:“是去提水吧?”
谷玉兰说:“是。”
苏士华说:“我去。”
谷玉兰说:“不用。”
苏士华没容分说,提起水桶就出门了。等他回来,外屋的炉子也生上了火。谷玉兰把水灌进水壶,放在了里屋的炉子上,很快水壶里便发出了咝咝声。
有了火,有了水,谷家也有了生气。
谷玉兰把热水倒进脸盆,说:“士华,快洗洗手吧!”
确实,苏士华两只手上多处灰黑。谷玉兰从带回的兜子里找出毛巾递给苏士华,趁他擦手的工夫,用他洗手的热水洗了一块抹布,把炕沿儿炕席全擦了一遍。
炉子上的水烧开了,谷玉兰放上小炕桌儿,把给苏士华倒的白开水放在小炕桌儿上,说:“士华,你先喝口水暖和暖和。”
苏士华说:“妈,我不冷。”
谷玉兰说:“这回……把大衣脱了吧!”
苏士华脱下大衣,谷玉兰接过去,叠好,贴着小柜儿放在了炕上。
谷玉兰说:“士华,你到家……肯定没吃饭。”
苏士华说:“是没吃。”
谷玉兰说:“我去食杂店一趟。”
苏士华说:“妈,不用买,你做好的饭菜我都带来了,在兜子里,热热就行。”
谷玉兰说:“都带来了?那是留给你……”
苏士华说:“妈,我饿了。”
谷玉兰把蒸锅加上水坐在里屋的炉子上,然后去了外屋,把大勺坐在炕炉子上烧了半下水,等水热了,倒进盆里,把碗筷和盘子都洗了一遍,完了才把苏士华提来的兜子打开,拿出装米饭的饭盒,把米饭倒进盘子,放到了蒸锅里。随后使用大勺在外屋的炕炉子上热菜。
香味儿很快就弥漫了全屋。谷玉兰找出一床被子铺在炕上,说:“士华,你上炕,有被子不会太凉。”
苏士华说:“妈,还是你上去吧,我坐炕沿儿就行。”
饭菜很快就上桌儿了。谷玉兰说:“士华,没给你买酒。”
苏士华说:“有我也不喝。”
谷玉兰说:“那你多吃菜。”
苏士华说:“妈,你这一回来,我又得没饭吃了。”
谷玉兰说:“不会,单位有食堂,还……还有饭店。”
苏士华说:“食堂和饭店既没你做的可口,也没你做的干净。”
吃完饭,谷玉兰刷碗,苏士华穿上大衣,说:“我,我出去一会儿。”
谷玉兰说:“士华,趁天亮,你……还是早点儿回去吧!”
苏士华说:“不急。”说完就走了。
谷玉兰把屋里能擦的地方都擦了一遍。屋子已经凉透了,虽然里外屋的炉子都烧得很旺,屋里温度的提高却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