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了合同,就该准备搬家了。
三人的东西都不多,俞夏和黄大会是刚搬来不久,也没置办下什么。霍老爷子则是一个人节俭惯了,凑合着也能用,因此到了最后,用来搬家的货车装得最多的,反而是小卖部没来得及卖出去的存货。
没错,就算搬到商业区那边,霍老爷子也希望继续开小卖部。
不过在俞夏的建议下,这回小卖部不叫小卖部了,而是改成了“霍家超市”。面积也比从前大了不少,先前在城中村,一个小门房也就二十几个平方,这回在他们现在的小区盛世华苑,专门选了那间一百平方的门市房,不仅货架比原来多了两倍,货品的种类也是多种多样。
照葫芦画瓢地把超市开起来,这次的开业大酬宾活动可不是满减,而是会员制——一次性充值满二百为青铜会员,满五百是铂金会员,满一千是钻石会员。
按照会员等级的不同,相应的待遇也不同,青铜会员购物可以打九五折,铂金会员是九折,购物三百块以上可以送货上门,钻石会员折扣更大,一次八五折,不管单次消费多少,只要顾客有需要,随时可以送货上门。
新店开业,担心忙不过来,黄大会还特意雇了两个人,都是十八岁出头,家里没钱读书,出来打工的。虽然话不多,但都是动作麻利、眼里有活的,霍老爷子很是喜欢他们,经常留他们在家里吃饭。害得俞夏私下里跟黄大会念叨了好几次。明明是吃醋、钻牛角尖还偏要得理不饶人的模样看得霍老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虽然搬了家,但是俞夏还要在三高继续念书。尤其是开学后她就是高三生了,无论是学习任务还是课业压力都远超高一,为了挤出更多的时间学习,俞夏申请了住校,每周只周六周日回家看看。
高三的生活规律而枯燥,俞夏每天奋战在题海之中,不到一个月就瘦了三斤。心疼得霍老爷子每天中午打发黄大会来给她送饭——老爷子本来打算自己来的,可是他都这么大年纪了,学校门口放学高峰期正是人和车辆最多的时候,俞夏实在是担心他的安全,好说歹说才把人劝住了,这重担就交到了黄大会身上。
每天中午黄大会带了饭盒过来,等俞夏吃过再拿了饭盒走,兄妹俩倒是多了不少交流的机会。
从黄大会这里,俞夏知道了不少事。比如霍老爷子开始带着两个小员工晨起锻炼,还说要让他们早点下班,晚上好报个夜校学习;又比如超市推出的会员制吸引了不少住户来,他们专门订制的卡片更是受到了一致欢迎,开店初期的营业额就达到了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父子俩对运营超市很有信心……
比起这些,看着近来时常陷入沉思的黄大会,俞夏的问题简单直接,“大会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黄大会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你,你说什么,我,我没有!”
见他不打自招,俞夏无奈,“你这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一点禁不起诈!说吧,是哪家的姑娘?”
都过了三十岁的人了,谈起恋爱来还像个毛头小子,黄大会猛地涨红了脸,吭吭哧哧的解释着,“她是供货商的大女儿,咱们搬家以后我经常去订货,慢慢就,就认识了。”
“供货商?就是批发市场左手边第一家的王家大女儿?她不是都结婚了吗?!”俞夏一脸难以置信。
“你别多想,她去年离的婚。”
俞夏更郁闷了,“人家刚离婚你就看上她了?那她呢,对你有好感吗?和前夫关系怎么样,有没有孩子?”
别看外表才是一个高中生,论心理年龄俞夏是黄大会的几倍,想得自然也更周全些。
黄大会紧张的捏着手指,“她有个女儿,夫家重男轻女,经常打她和孩子,她实在忍不了才离得婚。”
这个年代离婚还是个“新鲜事”,谁家要是有人离婚,能被街坊四邻说上很久,黄大会担心俞夏不喜欢王家大女儿,说了她不少好话。
“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就是遇人不淑,先前她夫家有什么事,都是她帮着解决的,很自立自强的一个人,可惜没遇上好好珍惜她的……”
俞夏连忙叫住他,“停停停,打住啊,我可没有嫌弃她的意思。我的想法是,你对她有意,也得知道人家女方的态度不是?万一是你剃头挑子一头热,那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们互相喜欢,她还有个孩子,她既然能为了孩子离婚,就不会再让孩子受委屈,甚至以后还考不考虑要孩子,都是个未知数。如果你和她在一起,你能保证对那个孩子毫无芥蒂吗?”
黄大会思考了很久,久到俞夏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他突然开了口,“谢谢夏夏,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见他有了主意,俞夏不再多言,“你心里有数就好。”
周末俞夏回到家,家里只有霍老爷子一人,“爷爷,我哥呢?”
霍老爷子神秘兮兮的把她叫了过来,“你哥啊,和女朋友逛街去了!”
“女朋友?”俞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不会是那位王家大女儿吧。”
霍老爷子笑眯眯地直点头,“你大会哥就是这一点好,心里想什么就是什么,上次经你点拨以后,第二天就去找了王家大女儿,没想到那王家大女儿对他也有意,只是姑娘家矜持不好先开口,这一来二去可不就是成了吗。我瞧着啊,你很快就能吃到你大会哥的喜糖喽!”
人逢喜事精神爽,从来没有开口唱过歌的霍老爷子居然美滋滋的哼起了小曲,一旁的俞夏就跟看着西洋景似的,“您就不怕有了媳妇,您就排到她后面去了?”
“我怕什么?”霍老爷子瞪她一眼,“大会是我儿子,谁也越不过我去。你个精怪,少在这儿挑拨离间。”
俞夏歪歪头,“唉,没想到被您识破了,你说你怎么就认准了大会哥啊,我不好吗?我也想给您养老,我不比大会哥强吗?他以后有了自己的小家,您就不怕您未来的儿媳妇对您不满?我就不一样了,将来我要是结了婚,谁要是敢欺负您,我就休了他!”
“你啊,有这份心老头子就知足了。”霍老爷子点点她的脑袋,“你一个小姑娘,真要是带了我嫁过去,将来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老头子我还没糊涂呢。你有今天不容易,可不能像你爸妈那样不学好,知道吗?”
霍老爷子最担心的就是俞夏走上她父母的老路,所以一有时间就对她淳淳善诱,俞夏明白他的苦心,从来不反驳一句。见她如此乖巧懂事,霍老爷子的怜惜之心更甚,“多好的孩子啊,你说你爸妈怎么就……”
“黄大会!你给我出来!”
霍老爷子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拍门声,还夹杂着刺耳的咒骂。那话骂得极难听,俞夏不满的皱了皱眉。
“爷爷,您在屋里待着别出来,我去瞧瞧。”
“还是我去吧。”
“您坐下,”俞夏按住他,“好像是我妈来了。”
认识这么长时间,俞夏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亲生父母,霍老爷子以为她的心结还未解,有心同李艳夫妻见上一面,又怕伤到了俞夏,所以一直没有开口,没想到今天,人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我在这儿坐着,你去开门吧。”霍老爷子手持拐棍,俞夏快走到门口时,霍老爷子突然又说了一句,“夏夏,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有爷爷给你撑腰呢。”
“我知道的,爷爷。”俞夏背对着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声音却低沉又虚无。
霍老爷子心中一叹,没再多言。
“黄大会!快给我开门!我好好的姑娘被你拐跑了,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去报警!让警察把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给抓起来!”
迟迟没人来开门,李艳嗓子都喊哑了,放下了狠话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旁边的俞建华无所事事的斜倚着墙壁打哈欠,好像周遭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似的。
“咔哒——”
门突然开了。
李艳一个轱辘从地上爬了起来,“黄——怎么是你?”
俞夏安静地看着她,“为何不能是我?你们阵仗闹得这么大,不就是要见我吗?现在我来了,你很失望吗?”
“黄大会呢?让他出来!”
李艳推开她就要挤进去。
俞夏一个转身用力把门摔上,“碰!”门关上了。
李艳捂着自己被夹到的手疼得嗷嗷直叫唤,“夭寿的小娼妇!真是害人不浅!你说,你和那个姓黄的是不是早就混在一起了?让你这么护着他!”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黄大会只是我哥。”
“我呸!和一个男人没名没分的住在一起,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给我滚开,让姓黄的出来!我们好人家的姑娘,可不能就这么被人白白糟践了!”
“你说什么?!”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身形高大的霍老爷子站在阴影里,目光像吃了人似的,“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黄大会那个狗东西,早就和俞夏不干不净的——”
“啪!”
霍老爷子一巴掌拍过去,打得李艳连连踉跄,捂着脸大哭大叫,“快来人啊!老流氓打人了!”
“你说谁是老流氓?”俞夏蓦地逼近她,“祸从口出,我警告你,下次开口前,还是想好了再说!”
“我不管!他动了我,就是耍流氓,来人啊!还有没有天理啊!该死的小贱人,和人合起伙来欺负她亲妈啊!你个白眼狼,真该一生下来把你给掐死!”
“你不是一直都这样想吗?”俞夏抓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脖子上,“从我出生到现在,你应该已经想过很多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