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校尉此言,若说孟总兵年轻不当此职,那卫校尉十七岁便接管着整个京西两郡四县的全部布防兵力,我是否也该考核考核?”
褚梁果然单刀直入说的卫谦面上红白一片:“我多虑了。”
卫谦说完后便瞧着孟诔入座,心中满是对孟诔、金盛和还有董向川的思虑,三位试子现在冥冥之中都与金、董二人有了联系,褚梁厌恶不屑自己,就算说也没用,看来日后更要注意这几处地方与来往。
分配之事尘埃落定后,几人都踏上了归程,四个人只剩卫谦留在广陵郡。卫翊看着卫谦耷拉着脑袋在客栈收拾行李,收拾着行李还心不在焉,东西放进去又掉出来,就见卫谦拿着圣旨往包袱里塞,没留神圣旨滚落,还好卫翊眼疾手快接住,直接将他推到一旁自己收拾起来。
“完了,第一日便惹了太尉不快,我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卫翊不说话,麻利的打包好行李背在身上:“走。”
听到这个字卫谦更是抗拒:“不然我们买宅子自己在外面住吧。”
“没钱。”
“你还欠我好几百两呢!”
“……”
作为京西校尉,卫谦要么住入京西大营的帐篷要么住入京西府衙后面的院子。京西大营便是京西军事集中营,卫谦往后每日便要在这里消磨时间,起床便可以集合操练,但衣食住行大家都在一起,对于卫谦的真实身份来说,暴露的可能性太大。
再者就是京西府衙的后院,官阶符合者单人单院且有人侍候,足够自由和私密,唯独就是入住后便要和褚梁做邻居让卫谦难以抉择一个头两个大。
最终为大局考虑,卫谦硬着头皮住入京西府衙,往里走着才发现京西府衙别有洞天,前厅议事东南两遍分别是京西太守隋阳安的京西府衙,另一边是京西太尉褚梁的军布场,后院留有几处别致雅院,卫谦心情一下大好,没成想京西住处如此精致,倒是比京中从小到大的院子强出许多。
刚出长廊,面前突然一黑。
卫谦吃痛捂脸猛地退后几步还好有卫翊在身后相护,拿开手就见一手的血,卫谦怒视前方就见一浑身脏乱的老乞丐拍手叫好:“大胆!”
卫翊将卫谦护在身后,两人在长廊走了许久竟一直没有发觉头顶的檐上有人跟踪甚至偷袭卫谦,卫谦被他一拳打得鼻血横流狼狈不堪。
“不认识不认识!”老乞丐指着卫谦说道,卫谦上前就要还手被一旁的卫兵拦下,卫兵张了张口又看了眼老乞丐:“卫校尉,走吧。”
“在你们京西,就是如此迎接新人?”卫谦怒不可遏不能理解:“从小到大,除了我爹还真没人敢打我,初来乍到我竟然被一个乞丐欺负,你们看不见的么!”
卫谦张开沾满血的手伸到卫兵面前,卫兵又看了看老乞丐面色为难:“您放他们过去吧。”
“你在求他?”卫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挨了打京西的人竟然在求一个乞丐放过自己,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如此待遇。
“不认识不认识。”
老乞丐还是重复着那句话拦着路不肯让卫谦走,卫谦叉着腰想好好同卫兵理论一番,就见老乞丐突然愣在原地,半晌后凌空而起不见踪影。
“老乞丐,打了人你别跑啊!”
“放肆!”一声厉呵声从一旁响起,卫谦转身看去是换上武袍准备回房的褚梁。
“褚太尉,府衙方才一个老……”
“带卫校尉回房,让他少出门。”褚梁依旧是不曾正眼看卫谦甚至还懒得多听他一句话,卫兵恭敬的让开路,褚梁走后卫谦一头雾水一脸莫名其妙,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和事。
塞了一锭银子,卫谦终于撬开了卫兵的嘴得知了真相。
“方才打您的是前京西太尉褚啸褚大人,褚太尉的长兄,不过十几年前在战场上被人打伤脑袋醒来以后就只有七岁孩童的心智了。”
“褚啸?”卫谦默念一遍,怪不得方才卫谦要还手时卫兵阻拦还要向他求饶一番,若这个人没有疯癫,如今他应当才是自己的将领上司。
到了卫谦居住的院子,院子虽然不小,可房间只有一个。
卫谦在房内走来走去比比划划着:“不然我们去买一个屏风,我睡这边,夜晚你放上屏风睡这边。”
卫翊不语看着他比划,但无奈房间大小明眼可见,又不能让卫翊自己睡出去,若是让卫翊离开,半夜褚啸跳窗进来打他,那后果就可不是流鼻血这么简单了。
条件虽然有限,可实际比帐篷要好太多,两人将就的睡下,如此一夜安然无恙,次日一早卫翊起身从外面端来早饭,再一次在卫谦床前手足无措,卫谦裹着被子睡得正香,可不叫他起身也不行。
睡得正香的卫谦蓦地呼吸急促,衣服被卫翊杂乱的扔在他脸上,卫谦起身:“你叫我就叫我,扔我衣服作甚!”
“洗漱、吃饭。”
卫谦只着武袍未穿官服的前去京西大营,外围一众人早已开始操练,见京西大营中的人皆异色的看着自己,卫谦只管仰首挺胸的向主营走去。
主营中褚梁正布着沙盘,其余人皆身着木盔在一旁静候。
“褚太尉。”卫谦掀帘而入笑嘻嘻的问候道,褚梁继续布着沙盘没有理会卫谦,到是其中昨日在府衙见过卫谦的广陵总兵马尚龙认出了他:“卫校尉。”‘
此话一出,所有人侧目打量着这个红袍少年。
卫谦冲着几人拱拱手算是见了个礼:“日后共事还要劳烦诸位大人多多关照。”
“世风日下,有家世背景的奶娃娃都能做校尉。”一长着胡髯的中年男子说道:“中看不中用绣花枕头。”
卫谦笑眯眯的看着这个男人:“不瞒孙副尉讲,我也不满意自己的这副身躯,像是孙副尉这般的身材才是真男人。”
京西副尉孙佯有点诧异卫谦竟然认识自己,见卫谦非但没恼反倒是顺着他的话贬起自己给足他面子,孙佯下意识看了看褚梁,褚梁依旧在插着沙盘无视着二人对话,固然看不过卫谦年纪轻轻瘦弱身躯就做校尉这件事,可毕竟卫谦也是经过皇上钦点加封,初来乍到也不好太过分,也就闭口不言。
卫谦的到来,因为褚梁的冷漠态度,京西大营里其他的人解释面和心不和没人将卫谦放在眼里更别提客气,晌午时分卫谦做了一早上的隐形人终于得空踏出主营透透气。
“卫翊,他们并不将我放在眼中,从我任职褚太尉也瞧不上我,如果往后我不去掺和他们的事,是不是就能高枕无忧的混日子了。”
卫谦走在军营中,看着卫兵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样子说道,卫翊何尝不知卫谦在众人眼中的分量,如果卫谦没有背后显赫的家世背景,今日来到京西任职京西校尉,必然会受人拥护尊敬想来那京西太尉褚梁也会对他高看一眼。
可事实却是大家只在意卫谦乃一品卫洲大将军嫡子的身份,将状元及第也归于卫洲大将军的光环之下,卫谦依旧还是那个瘦弱无力的废物纨绔公子。
“嗯。”
卫谦停下脚步看着卫翊:“我就是想做事,褚太尉也不会放心交给我,连二甲的人都能够直接安排总兵,可是对于我你瞧瞧他天天视若无睹,我不玩还能做什么呢,走,吃花酒去!”
卫翊原本以为卫谦只是牢骚抱怨几句,可听到最后才明白,这根本不是对于仕途的叹息,分明是贪图花酒不务正业的借口。
不过结果也可想而知,卫翊厌恶青楼楚馆非常,卫谦自然也去不成,此事二人就此翻过,可身处军营之处高手耳目众多,卫谦的话下午便传到了京西太尉褚梁的耳中。
褚梁大怒直接派人将卫谦赶出京西大营,卫谦一脸茫然的站在门口,入职第一日便被自己的将军上司撵出了军营,难道自己的仕途就此结束?
回到京西府衙的卫谦老老实实在房中发呆,自己真的是嘴欠为何要在军中如此肆无忌惮的说出口,这些士兵也着实的八卦,如此小事都要上报褚梁,真的是小题大做。没了知桃在身边侍候,卫翊也不会给卫谦闲时准备小食,思虑过多下午卫谦便觉得有些发饿。
托着头在想一会上街吃点什么的卫谦听到院门被敲响的声音,和卫翊一同前去开门。
“卫校尉,这是太尉大人的手书。”
卫兵将一封信交给卫谦后就离开,卫谦心中嘀咕见面不说话,怎地没人时还要寄信,冷漠如褚梁是不是外冷内热有什么个人癖好。
待二人看过手书,卫翊很是不满的看向卫谦:“我去收拾东西。”
褚梁很是不满卫谦的言语行径太过胆大放肆,军中无一人对卫谦有好感,又因卫谦在营中和从京城带来的贴身护卫言辞间尽是风流低俗不堪入耳的话,将卫谦下派到泸陵县练兵。
“连孟诔做临陵县总兵都不带练兵,我堂堂五品京西校尉竟然要到一个乡野之地带练兵,太荒唐了!”卫谦气愤吼出声,就听“咻”一声,一石子破空而出正击他脑袋,卫谦吃痛捂住伤口处大吼:“老乞……”
“废物废物!”褚啸坐在院墙之上指着卫谦喊道,卫谦想起卫兵所说的褚啸,一代枭雄变为如今痴傻的疯子,心中有些凄然:“您吃过了没?”
院墙之上的褚啸歪头愣了一下看向卫谦:“好饿啊。”
卫谦也不计较褚啸用石头砸伤他的事,朝着褚啸坐的院墙走来:“你慢点下来,我带你吃烧鸡。”
褚啸开心的点着头从院墙一跃而下,卫谦看的诧异:“人是傻了,武功却还记得,果然本事在身谁也不怕。”
卫翊挎着包袱出来,就见卫谦在院中给褚啸梳头发。
“该启程了。”
“走之前先和褚前辈一起吃顿饭吧,几十年前褚前辈声名大噪风极一时时,就连我爹还是个毛头小伙子呢,既然有幸遇上前辈,启程前一起去吃烧鸡。”卫谦说完看向卫翊,卫翊认可的点头,二人带着走路一跳一颠的褚啸一起出了京西府衙,京西都督赵志竟本欲出门办事,就见卫谦二人身背行李牵着马带走褚啸,手中事也没心情上报,坐上软轿就向着京西大营而去。
卫谦、卫翊二人穿着正好,褚啸一身破布满头银发邋邋遢遢,酒楼的伙计看着褚啸愣神也不敢放他进去,卫谦拿出一锭银子:“给我们收拾个房间。”
三人坐入房间中,褚啸这戳戳那碰碰看的伙计直皱眉,卫谦点好菜便让房间人全数退下,褚啸过了新鲜感又闻见了饭香乖乖落座等着吃饭。
“如果晚间启程,我打听过了路上没有客栈。”卫翊说道,卫谦叹一口气:“那么没办法,文书要我们今日离开,我们只能今日离开。”
“其实去泸陵县也没什么不好,我正好有理由去调查一下董向川除了和金盛和有瓜葛之外,还和谁有联系。”
“你是去练兵。”卫翊提示道。
“不论别人觉得我是靠爹也好,有本事也罢。我来到京西对于已知的事情,好奇心可是很重的。”卫谦哈哈笑道,就见褚啸一言不发的低头玩筷子。
“我爹要是知道我有幸与褚前辈吃饭,必然也是羡慕的。”卫谦看向褚啸,眼中没有别人眼里的厌恶和疏离,卫翊看着卫谦,从未想到卫谦竟是如此尊老爱幼之人。
“从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就和我说,当时的一撮细盐比金子还珍贵,细盐也是最珍贵的药,我们现在能吃到的细盐,全是出自当年东南境褚前辈带人打了九年才打下的盐田。”
卫翊肃然起敬看向褚啸,可是褚啸还在歪着头玩筷子,好似卫谦所说与自己毫无干系。
“向商朝夺下盐田后,周朝第一次同商朝洽谈合作往来,用细盐换取种子和蔬果。往后的两国通商,东南、东西两处最初的通商关卡便是由褚前辈建立的货物流通制度,所以,褚前辈乃是当之无愧的枭雄。”
卫谦说完话,房间里安静了下来,直到伙计端上烧鸡,褚啸才兴奋的将整只鸡抓到自己面前狼吞虎咽的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