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便很不情愿地走到近前,朝林慕云诺了诺,道:“大人,有何吩咐?”
林慕云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只见那人居然身穿丝绸衣服,混在四周的粗布粗麻衣服和褐色皮肤的赤膊人群中,显得扎眼之极。他冷笑道:“你就是这支马帮的头头吧?”
那人不安道:“小的正是。”
“好,你先站到那边去。”林慕云指着一旁的浑浊水塘道。
那头头带着一脸狐疑之色站到水塘边,恭敬地朝林慕云道:“大人,我们都是些穷苦百姓,被逼无奈才落草为寇,求大人网开一面,放过我们吧。我们一定弃恶向善,重新做人!”
林慕云不为所动,却对着剩下的一干马帮帮众道:“你们可想活?”
那一干帮众一听,也不知是谁带头,俱都跪下,一边磕头一边声泪俱下道:“求好汉饶命!求好汉饶命!”
林慕云皱了皱眉头,斥道:“都给我起来。”
却没有一个人敢爬起身来。
林慕云心下暗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们愿意跪着,就都跪着吧。下面我开始问问题,你们一个一个轮流答,答完就可以活命,自己看着办。”
“你们统领的一干信息我全想知道,我一个一个点名说,只要答上来一条,便可以活命。”
林慕云指着人群中方才的那个孩子道:“你先说。”
那孩子犹豫一下,怯生生说:“我未曾见过统领……”
“很好!”林慕云朝小空道,“他这么老实,便赏他一点碎金。”
小空依言照办,那孩子怯生生地接过碎金,却依然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它看得心疼,便朝林慕云道:“慕云,我想帮他一把。”
林慕云挥挥手道:“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小空一把拉过那孩子,小声朝他道:“闭上眼晴,千万不要睁开。”
那孩子倒很听话,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便见一道青蒙蒙的光芒直往六城之一的定西去了,那速度快得骇人。
“他是个孩子,不懂事,老实一点是正常的。你们这些滑头若也想装‘老实’蒙混过关,哼!”林慕云冷哼了一声,言下之意却是不言而喻的。
“你说。”林慕云指着一个光头帮众道。
“我们统领神通广大,我有次看见他将山都移来了。”
“好。”林慕云满意道,“去领些碎金,你可以走了。”
林慕云又指着一个独眼道:“轮到你了。”
那独眼眼见能够活命,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们统……统领,他……他……”
连林慕云都替他感到着急,连忙安慰他道:“别急别急,慢慢说。”
“我们统领他不男不女!”这回确实说利索了,可这话却很不像话。
林慕云皱了皱眉,那独眼似乎连自己都觉得这个“不男不女”让人很是费解,便解释道:“我听人说,我们统领有时候是一个白胡子的老头,有时候却又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那女子可漂亮啦!”
林慕云心下一惊,暗道原来这统领还不止一个人,还真似乎有些棘手。
看到那独眼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他一摆手朝飞羽道:“他提供的信息很有用,赏他十两黄金。”
那独眼千恩万谢地领了黄金去了。
“老人家,到你了。”林慕云指着一个赤膊的老人道。
那老人思索了片刻,道:“我很早之前就在马帮中了,我这把年纪打打杀杀的都不行了,就帮他们喂喂马混口饭吃。我们统领大概是数十年前来到这极西沙漠的,他一来露了几手神通就把我们都镇住了。他当时是从天上飞过来的,又在这沙漠中硬生生地寻出水来了,着实厉害!”
“飞羽,给老人家取五两黄金。”
老人摆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这把年纪要这么多钱也没用,到头来也只会被那些兔崽子抢去而已,搞不好还要丢了性命,我只求赏赐我一匹马,我就心满意足了。这沙漠里,没马是活不下去的。这次即便我们能回去,要是丢了马,也得受罚呀。”
林慕云点点头道:“老人家,你自己去那边挑一匹,这黄金你也顺便带上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老人朝着那些拴着的马走去,道:“好吧。”
然后他便取了一些碎金,骑上一匹正宗的定西马颤颤巍巍地往远处去了。
林慕云又接连询问了剩下的一干人等,倒没有再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前面的人把有用的都说光了,后面的人便急了,有很多信息明显是杜撰的。但是他也不拆穿,他本来就没有打算把这一支马帮都赶尽杀绝,便都或多或少赏了一些碎金,任由他们去了。
但自始至终,除了那位老人,再也没有人敢提出想要一匹马。
等到这一干马帮帮众都走了之后,这绿洲中顿时安静了下来,林慕云突然提起地上那瘦子的头颅,朝着傻站在水塘边上的马帮头头道:“你的部下都已经走光了,可我还想玩这猜头的游戏,只有找你玩了。”
那马帮头头倒也有几分硬气,双腿虽然已然颤动不已,但就是不跪,他道:“大人,你还不曾问我问题呢?”
“什么问题?”林慕云压根没想放过他,便明知故问道。
那头头急忙道:“就是关于我们统领的信息啊,我知道很多的!”
“是吗?”林慕云伸手摸了摸小宝柔软的肚皮,小宝仿佛刚刚睡醒一般,张开血盆大口舒服地打了个哈欠。
“千真万确,绝不敢有半点虚言。”马帮头头见林慕云似乎没有什么兴趣,额头上冷汗直冒道。
“好吧,你便说说看。”林慕云压根没有去听,他此时正操纵着大地律动,在这马帮头头的脖颈间凝成一把锋利的律动之刀。
这是林慕云数次生死搏杀,为了弥补自己只能近身战斗的局限性而在鬼王的指点下创造出来的。可以在一念之间将所感受到的大地律动凝成锋利的律动之刀。这律动之刀随心而成,神出鬼没,且攻击距离很远,正好弥补了林慕云只能近身战斗的缺陷。
就在此时,突然从那马帮头头的口中冒出一个词来,林慕云心下一凛,忙道:“你刚刚说什么?”
马帮头头唯唯诺诺道:“我们统领好像曾经提过一个叫做万神殿的地方。”
又是万神殿,真是阴魂不散!他们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这里,果然所谋不小!林慕云心下暗道。
他心下已经有了一番计较,便露出笑意来,朝那马帮头头道:“我对于不能同甘苦共患难的人一向很憎恶,你的部下都穿着粗布粗麻的衣服甚至是赤膊,你倒好——竟穿着一件丝绸的衣服。想必你没有听过这支秦风。”
林慕云便开口念道:
云起塞外草色冷,月涌飞尘风迷香。
狼无胆气只并行,虎有彩衣走山梁。
溪涧谁家白头妪,石杵声声捣寒霜。
家有大郎戍边疆,一十三载无回响。
忽闻音耗葬沙场,血染战袍悲望乡。
满庭寂寂终无语,次子慷慨赴国殇。
弟虽无衣兄为裳,手足袍泽两昂昂。
他的声音说不上动听,甚至有些嘶哑的感觉。他方念完,那马帮头头在一旁早已如坐针毡,声泪俱下道:“大人,我错了,确实是我错了。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恳请大人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以后一定痛改前非!”
“本来不想放过你的,不过看在你诚心悔过的份上,又量你方才所说的东西的确有些用处,此次便放过你。你要记住,你这条命还是我的,只是暂时先寄存在你那里,若是你以后再这般,我便叫你生不如死。”林慕云厉声道。
那马帮头头一听,知道小命保住了,也不似方才那般硬气了,倒头就拜,磕头如同捣蒜一般。磕了半天,额上竟流出血来,他朝林慕云道:“大人,不杀之恩无以为报,不知小的可否有此荣幸知道您的尊姓大名?”
林慕云沉吟片刻,笑道:“我叫林慕云,你若想活命的话,还不快滚。”
那马帮头头爬起身来,连滚带爬地往绿洲中的一处去了,过了片刻又愁眉苦脸地回来了,道:“大人,他们将水囊都拿走了,没有水囊,我是活不成了。”
林慕云应了一声,忽道:“幸好你没走,要不然我还真忘了一件要紧事儿。”
那边马帮头头还在唉声叹气,却听林慕云问道:“你可曾听说过极西陈家?我在这极西沙漠中找了有半月之久,却丝毫没有任何头绪,这极西陈家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那马帮头头的脸色便有些古怪起来,在林慕云的一再追问之下,他才道出了实情:听老一辈的马帮前辈说,这马帮当初的大合并就是极西陈家在幕后组织和安排的,使得势单力薄的极西马帮可以和帝**队相抗衡,但是大合并过去没几年,这极西陈家便如同蒸发了一般彻底地销声匿迹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然后现在的统领便来了,一直坐镇极西,这么多年来倒也和定西一直相安无事。
林慕云便让他带路,前去找那统领打探一下情况。那马帮头头竟然死活不肯,纵使林慕云威逼利诱用尽手段,他也不肯妥协。
林慕云知道其中必有缘由,正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声音道:“我带你去。”
他循声望去,竟是那个一开始就提出不参加猜头的小个子刘全昌,顿时高兴道:“险些就把你忘了,你真的愿意带我去寻那统领?你应该清楚,我是去找你们统领晦气的,不是去跟他喝茶叙旧的。”
刘全昌点点头,道:“我是个凡人,不知道你和我们统领究竟谁更厉害,不过我能感受到统领身上那股骇人的威压,但是你身上我却什么都感受不到。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我们统领真的是神通非凡,小哥你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就在这时,远处天际一道青蒙蒙的光芒呼啸而来,却正是小空回来了。
林慕云道:“小空,那孩子……”
小空嘻嘻笑道:“慕云,你放心好了,我在定西给他寻了个好人家。那家没儿没女,正愿意收养那孩子。”
“那最好不过了。”林慕云指着刘全昌,接着道,“他愿意带我们去找那统领,不过他走得太慢,飞羽你带他一程。”
小空突然朝刘全昌道:“这位老哥,我很好奇,你当时看到那堆黄金,为什么竟提出不参加这猜头呢?”
刘全昌看着同样露出好奇之色的林慕云道:“小哥,你那堆黄金足有百两,你用一只左手就能轻轻松松托住,我便知小哥绝非普通之辈。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