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楼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哪里还惦记着之前自己想要逃避离的事,将衣袖一撩,反而有一种与洛秋玄促膝长谈、好好掰扯的意思,可惜,顾南楼有意,洛秋玄却无心。
眼见顾南楼说的口干舌燥,洛秋玄也没有个反应,不知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只远远的看着鬼谷的方向,目光悠远深邃
顾南楼悠悠的看了他半响,拿不准他是何意,再要开口,对上洛秋玄凉凉的目光,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之前信誓旦旦要提亲的话,心虚的又往一旁的挪了挪,一本正经的道“本楼主之前的那些话纯属是想气你来着,做不得数!”
洛秋玄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凉凉的道“当真做不得数吗?你不是心悦她吗?想要做我的孩子后爹!”
这句刚落,不期然的又想到那日在凤鸣山的合生殿中她所说的那些话,她心中之人只有柳曳华一个,那般的郎情妾意,当真不是他人所能拆散的!
洛秋玄心中的恨,蓬勃而起,却又在想到火儿时,消散了许多,那个软糯的声音和他曾经见过的软萌可爱的女孩儿,成了他心中唯一的暖阳,亦是唯一的软肋,他人触碰不得!
顾南楼看着他眼中的冷,只觉得浑身发寒,脚步又移了移,干笑道“哪有的事?纯属是玩笑、玩笑而已!再说了我之前也不知晓你们有个孩子不是?”若是早知道,打死他也不会开这种玩笑!
顾南楼想着以往洛秋玄奴役他的手段,心头警铃大响“那个,我还有……”事字还没说出口,顾南楼便将余下的话全部咽了回去,一把扯了洛秋玄藏了起来,在洛秋玄冷凉的目光下,硬着头皮,无声的说了两个字“魔族”
洛秋玄却没领情,毫不客气的一拳打在顾南楼的软肋上,痛的他差点跳将起来,一脸扭曲的怒瞪着洛秋玄,怒骂的话无声的吐出,可洛秋玄却连看一眼都懒得看,目光深幽,看着某一处
顾南楼痛的狠了,索性将自己蜷缩在地上,一边感慨自己交友不慎,一边控制着附近的鸟兽虫类,想要探知那些魔族弟子去而往返的目的。
但洛秋玄这一下着实没有留情,那种痛当真让他有了想要杀人的冲动,只可惜这个始作俑者、罪魁祸首却是个他打不过,又招惹不起的损友!
顾南楼一面劝说着自己冷静并认命,一面又毫不客气的将洛秋玄的祖宗都问候了一遍,就在他冒着冷汗骂的正起劲的时候,便见那些已经快速的从他们面前经过,人数上要比之前多上一倍不止,那气势汹汹又带着几分急切的模样,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顾南楼侧躺着,通过那些枝叶的缝隙,将他们这些人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就连那领头的墨易脸上的凝重和微蹙的眉头也看的一丝不差。
顾南楼从下而上的递了询问的眼色给洛秋玄,奈何后者只看着那群呼啸而过的魔族弟子,连头都未低一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那些个魔族弟子走远后,顾南楼减缓了疼痛才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洛秋玄骂道“你个无耻小人,居然连自己的兄弟都偷袭暗算!本楼主当初真是瞎了狗眼,居然认你当兄弟!”
洛秋玄的目光在他的眼睛上一扫,轻飘飘的来了一句“我一直以为你那是双狐狸眼,却不想竟是眼拙了,原来双狗眼!”
顾南楼一噎,后知后觉的发现一不小心连自己也骂了进去,但又有些自欺欺人的认为自己不可能犯这么愚蠢的错误,觉不承认之前的那句话!当下将剑眉一竖,强硬的怒道“好啊,不但偷袭,还居然咒骂自己的兄弟,洛秋玄你就不怕这话传出去了被人戳脊梁骨吗?简直是家门不幸、居然交了个你这么个白眼狼!”
这词用的,简直了!
洛秋玄直接将他漠视,抬脚跟上了那些魔族弟子——貌似他这次出来,意外收获不少。
顾南楼一见,咬牙切齿的嘿了一声,将袖子一撸,直将那胡子吹的一颤一颤,却糊了自己一脸,不耐的扒了又扒,最后实在是觉得这胡子太过碍事,索性一把抹了去,露出一张白净的娃娃脸,脸颊两侧的有浅浅的梨涡,嘴角不笑自弯,再加上那一双辨识度极高的狐狸眼,乃是一个天生的笑面狐狸。
只见他将脚一跺,恨恨的跟了上去,只是去了胡子的他,纵使是恼恨也丝毫没有半点威慑,反而带了几分娇俏的嗔怒模样,让人看了能不自觉的生出几分怜爱来。
洛秋玄一路跟着魔族众人又回了鬼谷,看着他们踏着青莲上了白隙爻所造出来的殿宇楼阁,毫无顾忌的且粗鲁的在里面翻找东西,在寻了一圈无果后,那些个魔族弟子一脸凝重的聚集在一起,看着领头的墨易,等他来拿主意
墨易抬头看了一眼那两座巍峨的山脉,最终一抱拳朗声道“在下魔族长老墨易,有要事请教鬼谷圣姑,还请圣姑出来一见!”
这一声暗含气劲,从他的四周远远的传向四面八方,隐隐有回声回荡,但这四周除却远处那融合为一处的西空东行两座山的山脉里的飞禽之外,连一丝虫鸣的声音都听不到,更遑论人声?
魔族弟子面面相觑,墨易不死心的又再次开口“我族陌涯魔君向来与先鬼谷沈黎一相交莫逆,烦请圣姑看在先谷主与陌涯魔君过往的交情上,出来一见!”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事关本教陌涯魔君的生死!”
这一声更加悠远绵长,回荡在整个天地之间,入了所有人的耳
暗处的顾南楼一听也不跟洛秋玄置气了,扯了扯后者的衣袖,问道“你说这魔族是何意思?这种做派可不像是来求医的!再说,我只听过鬼谷的炼魂聚鬼之术高深,可没听过的这鬼谷的医术有多好!”
可能是鬼谷弟子自幼与鬼魂打交道的原因,对于生死并不如何在意,在他们来看这天地间的一魂一魄、连带着他们自己的都是要归于本门的鬼幡之中,幡能炼魂夺魄,再加上魂梦引等术,魂归,未尝不是另一种的长生。——外人只看到那些个鬼幡之中鬼气森森,厉鬼狰狞,却未曾看到那些被隐藏在鬼幡之底的另一片宁和的天地,虽朝升暮落的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同一件事,可到底也是圆了自己心中那未完成的心愿。
鬼谷三大术法混合着鬼幡终究也有着另外一层的天地。只是这种术法的融合,须得在持幡者与祭魂者都同意的情况下才可完成,否则那被收入鬼幡之中的魂魄便只是炼制厉鬼的佐料而已。
顾南楼号称消息灵通,对鬼谷的这些隐秘所在自然知晓一二,此时听到那墨易的喊话,一脸的好奇不解,扯着洛秋玄的衣袖扯得也毫无负担,仿佛之前指着洛秋玄骂的不是他一般,就连那愤怒的想要杀人的恨也在他扯起洛秋玄衣袖的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洛秋玄斜眼睨了他一眼,目光停留在他拉扯着自己衣袖的手上,有些嫌弃的将自己的衣袖抽离“多大的人了!还喜欢扯别人的衣袖!”
顾南楼将嘴一撇,眼睛一瞪,咬牙切齿道“你管得着!”
洛秋玄轻轻的瞥了他一眼,看着他的那纵使发怒也只是给人一种傲娇置气的模样,撇过脸不再理他。
洛秋玄与顾南楼相交于少年,那时的洛秋玄还是被千帝门里的某些有心人追杀的半大的孩子,在野外捡到一个只有他一半大的顾南楼。那时他狼狈的浑身是伤,虚弱的躲在一个山洞之中,逃避那些人的追杀,而顾南楼这个屁点大的小奶孩却是被一群狼驮着四处耍威风,往往一指过去,便是群狼一拥而上,猎杀各种大型的凶兽,供他与其沟通交流,再分食血肉,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
那时的他不知晓顾南楼拥有着几乎如吃饭喝水一般的御兽之能,那时的他看着那么一个小奶孩,犹如指挥千军万马般威风凛凛的指挥着一群狼,试图控制那座山林的所有鸟兽不免有些好笑,同时也为自己可悲。
但也是这一笑让那个刚长完乳牙的小奶娃发现了他的存在——大约那是顾南楼第一次见到与他一般的同类,好奇的将他拖回了自己的山洞之中,又用动物之间疗伤法子为他疗伤。
那时的顾南楼听着洛秋玄开口询问,说出与他不一样的语言,开心的手舞足蹈,就这般扯着他的衣袖,啊嗷的说着属于兽类的言语,对他问东问西,却又不肯离开分毫。
顾南楼会说的第一句话是跟他学的,认得的第一个字也是他教的,也是他给了他第一件遮体的衣服,虽然那是他从自己身上扯下的为数不多的布匹,给他裹成的衣服!但从那时起他身边便多了一个小跟班和一群野兽,而这些兽群便是他离开千帝门后所拥有的第一重保障,带来了他到中州后的第一次欢愉。
后来他们领着一群狼在一次意外的中,捡漏的得到一本御兽术,使得顾南楼的御兽之力更加厉害,几乎成了那片山脉的王者。只是好景不长,最终还是有人寻找到了他的踪迹,在又一轮的追杀中他们失散,他侥幸的遇到了墨羽山的齐鸣道人,才算躲过了一劫,而顾南楼却沦落至了凡人的帝王手中,因着能够御兽而被重用,也是在那时他为了寻他而创建了清风楼。
说起清风楼便不得不说顾南楼这个名字的来源,初始相识时,洛秋玄帮他取过一个名字叫洛渊,恰好是他本名的缩减,在他被人捡到送到帝王手时,以那人的之姓,又取了如今的名讳,还附诗一首,便是《鄂州南楼书事》,说是应情应景。
那时的顾南楼虽小却精,明明的自己毛还未长全,便与人讨价还价的得了那人家中的祖传之物——也就是清风楼和他手中的势力,供他寻人,而他则保那人富贵荣华。
谁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又是怎样得到了那位帝王的信任,只是那一字并肩王的称谓和那堪称奢华的宫殿成了他身份的象征,那能抵过万军的兽群是他手中的筹码。
清风楼看似是做高楼,实则却是一只巧兽幻化而成,高楼不过是它伪装的模样,亦是顾南楼硬生生逼着那只巧兽做出来的样子,至于之前陆拾叁所说的那些消失的人则是成了这只巧兽的腹中之物,而所谓的造物,也不过只他一时不察误认下来的时,又在知晓解释无用后被自己的损友逼迫应下来的事。
所以清风楼与顾南楼真算下来并不属于修真道中之人,之所以后来会被划归于修真一派,一来是因着他的诡异和他所修炼的那本御兽术;二来是后来因着洛秋玄四处寻找白隙爻,两人意外重逢后,为帮洛秋玄而做起了修真各派的生意——实则是为探听他们的消息;三则是他身后还有一个人强大的修真者罩着。至于这人是谁,顾南楼没说,而洛秋玄也没问。
对于钟道子为何能那般堂而皇之的上了清风楼,在逼着他监视各派,而他身后的那人却连头都不冒一个,至今还没传来一丝半点消息这一点,顾南楼也是很郁闷气结的,甚至还一度的认为那人是否已经被钟道子给杀了,但想想钟道子那欠扁且清傲的模样,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说不得那人只是因着惧怕钟道子而怂包的逃了,对此顾南楼已不愿再去深究!
只是不管是今时,还是初相见,亦或者重逢后,顾南楼在面对洛秋玄仍旧是改不了最初养成的习惯,喜欢扯着他的衣袖问东问西,甚至还因此被陌擎误会过他俩有断袖之癖,气的顾南楼招来一堆凶兽围了陌擎七天七夜!
洛秋玄看着他的动作,目子里有些许的无奈,但也因着他这个动作将之前他所勾出来的情绪都压了下去,就连他企图占火儿便宜的事情也不再计较。
顾南楼在说完那句话后,又再次扯上了他的衣袖,还十分傲娇的想,你不让我扯,我偏要扯,不然本楼主多没面子!
于是他轻咳一声,仍旧继续纠缠的道“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就想溜,哪有那么大的好事!”这个溜字说的是洛秋玄的衣袖休想从他的手中溜走“你说这魔族到底是何意?”
洛秋玄早就知晓他的缠功厉害,也不再试图解救自己的衣袖,就那般任由他拉着“你之前见到的陌涯是什么情况?”
在鬼谷禁地时看似是他先离开的,其实是在陆拾叁对抗那金龙时,他是确定了陌擎等人安全离开后才走的,只是后来他因着遇见了白隙爻,心中恼恨在他的心中谁都比他来得重要而愤恨的离开,再也没管其他,却又在离开之后恰巧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才隐在暗处一直没有离开,还在众多人中一眼认出了伪装后的顾南楼。
“你是说白隙爻为他做检查的时候吗?你知晓的我的医术并不好,只能看出个皮毛,不过那时白隙爻与陆拾叁的反应倒是有些奇怪”
白隙爻的情绪因着他与她并不熟悉,所以当时纵使感觉了她情绪的波动也没能分辨明白。
但据他观察,陆拾叁当时的表情确实有点奇怪的,看似笑吟吟的面容下隐藏着他人不易察觉的冷意与愤怒,还有他说出的那句话,也颇为奇怪,居然就让那个名为墨乾的长老乱了阵脚。
那看似关心担忧的查看下总还隐藏了其他的东西,而陆拾叁与白隙爻的态度也有些奇怪,白隙爻虽给丹药但却眼睁睁的看着那丹药被那为墨易长老没下为丝毫没有反应,而陆拾叁更是在说出那句的时没了其他的动作——虽然当时的打断是因着那凤鸣山的孟宣子,可后来直到魔族众人离开,也没见他有丝毫的表示。
自然陆拾叁与白隙爻两人所说的那句话他是没有听到的。
那时他曾细想这其中的缘由,此时又看到魔族弟子去而复返,便觉得蹊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