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深夜低语(1 / 1)

我快速和老周交换了一个眼神,旋即问店老板:“你怎么把他放在店里,不影响做生意吗?”

老板很无奈地叹气:“唉,没办法呀,放家里没人看着他,他就老跑出来咬人。不过你们放心,有我看着他,出不了乱子的。”

我摆出一脸犹豫的表情,盯着疯子看了半天,最后对老板说:“算了我们还是不住了,谁知道他晚上会不会跑到我们房间里去。”

“不会的不会的,我看他看得可紧啦,这一点你完完全全可以放心!”

老板做势要把我拉住,可她刚伸出一只手来,疯子就差点从她肩上滑下来,她不得已又将手收回去,好把疯子扶稳。

我朝老周招招手,转身就要走,店老板赶紧冲过来把我们挡住:“你们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呀,整个村里就我这么一家店。”

“你家的疯子太吓人了,我们就是睡大街,也比住在你家店里好,”说话间,我发现女人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似乎是想放弃了,立马改变口风:“再说我们可以借宿到村民家呀,钱不是问题。”

一听到“钱不是问题”,女人顿时来了精神:“那你住我家吧,两个人,十二个硬币一晚。”

我问她:“你家在哪?”

她转过头,奋力用下巴指着旅馆对面的一座小楼:“那就是我家。”

我细细打量了一下那座楼,楼形很窄,五层高,顶层有一口很大的窗户,在村子里逛了这么一圈,这应该目前所见的所有建筑中,外形最别致的一座。

看到这座房子,我心里大致有了计较,店老板的男人,应该就是村长。

我说:“十二个硬币贵了,便宜点我们就住。”

女人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哎呀你们也看到了,我男人疯了,最近很少有外人进来,旅店的生意不景气……”

她碎碎哒哒说了一大通,但我基本没怎么听,等她说完,我直接报了价,十个硬币一晚,不行我们就去找别家,女人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说,那就这么定了!

之所以要和她讨价,倒也不是说真觉得她要价高,主要还是觉得,这种时候你不砍砍价,就相当于被人给坑了。

不过我的杀价能力应该算是比较烂的,我妈去温州商城买牛仔裤的时候,能把一百块钱的裤子砍到二十。

女人先将村长安顿好,而后就马不停蹄带着我和老周去了她家,她花了半个小时,打了个包袱,把金银首饰之类值钱又好拿的东西全都包走,又手脚麻利地收拾出一间主卧让我们睡,我给了他十个硬币,她眼里直放光,可脸上还是端着一副很拧巴的表情,说这把她可亏大了。

等女人离开以后,老周第一时间锁上了楼门。

“确定这是村长家吗?”刚上好锁,老周立马回过头来问我。

“应该错不了,这栋楼,应该是村子里造价最高的一座。”我点点头,径自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刚才女人帮我们收拾卧室的时候,我大略观察了一下小楼里的布局,发现在二楼尽头的屋子里,摆着一张面积很大的书桌,推测那里应该是书房。

大概是因为前段时间一直泡在暗房里的缘故,我现在对藏有大量书籍的地方比较敏感,总觉得里面可能藏着什么线索。

老周说他去顶楼观察一下村里的情况,让我一有发现马上叫他。

进了二楼尽头的屋子,里面漆黑一片,我没开灯,拿出手电在屋子里扫了几下光,这确实是个书房,但藏书并不多,和房顶一样高的书架上,只有最下方的一排摆满了书,其余的架板上都摆着些工艺品,其中有一半以上在手电照耀下反射出金光。

我大略扫了一眼书架上的书,看书名应该都是些骑士小说,没什么研究价值。

之后我端着手电来到书桌前,这张桌子应该是村长在家办公的台面,上面至今还堆着一些没处理完的文件,大多是一些矿场雇佣村民的合同,还有土地契约,我翻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异常。

直到我将光线下移,照亮了桌子下方的时候,发现桌子下有青铜打造的箱子,上面挂了把拳头大小的鬼头锁。

不管是箱子本身还是那把锁,看起来都相当有年头了。

我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箱子上的花纹,只能隐约看出,上面刻了一堆类似于壁画的图案,但由于腐蚀严重,已经看不出具体内容,锁上也有一些花纹,同样因为严重腐蚀看不出具体细节。

从背包里拿出钢线,压在锁扣上锯了没几下,锁扣就被锯断。

我将锁拆下,小心翼翼将箱子打开一道缝,把手电光照了进去。

光线在箱子里扫了几下,照亮了陈置在箱底的一个羊皮卷,除此之外,偌大的箱子里再无他物。

接着手电光,能看到羊皮卷背面有个红色的图案,我心里觉得眼熟,就把箱盖整个掀开,将羊皮卷拿出来看了一下。

这么一凑近才看清楚,印在上面的东西,竟然是一个红色的人脸图腾!

我隐隐意识到这东西不简单,于是将它拿到二楼走廊,借着走廊里的灯光细细查看。

在羊皮卷的背面,除了红色的人脸图腾,还有另外一些奇怪的图案,那些图案在形状上存在细微的差异,但都有一个中轴和五条弯弯曲曲的线条,看上去又像是形状奇怪的树杈,又像是肢体扭曲的小人。

将羊皮卷整个展开,朝里的一面上有很多不同颜料涂抹出来的图腾,其中一些颜料呈现出暗红色,看上去,就像是干涸的血迹。

我心中不停地发颤,这张羊皮卷上绘制的图腾,和父亲日记本上的图腾,是完全一样的,就连所用的颜料都一样!

可这些怪异的图腾到底蕴藏着什么信息,我实在看不穿,即便是读通了父亲留下的所有巫术研究笔记,依然还是看不穿。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在我心中弥漫,我闷闷地叹口气,将头倚向身后的墙面。

嘭!

后脑勺和墙壁碰撞的时候,墙壁上发出一声很空洞的闷响,我察觉到不对劲,立即回头观察。

我身后这堵墙,实际上是楼梯下方的支撑壁,整体用木头打造。

正常来说,支撑壁和梯面之间肯定是中空的,但刚才那声闷响实在是过于空洞,感觉在支撑壁的内部,好像有一个特意营造出来的超大空间。

“周哥,周哥!”

我仰着脖子朝楼梯口唤了两声,老周很快就从上面下来了。

“咱们得把这面木墙拆了。”我指着支撑壁说了这么一句,而后才抬头看向老周,却发现老周阴着一张脸,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事。

“怎么了?”我问他。

“等会儿再说。”老周摆了摆手,又拿手掌在支撑壁上拍了一下。

嘭——

墙面上又发出了空洞、悠长的闷响。

老周也意识到问题了:“是个暗格?”

我冲他点点头。

之后老周和我拿出了登山凿、战术斧、弩失、铲子,所有能用的工具全用上了,花了好大力气,才将支撑壁整个拆下来。

后面是个三平米左右的暗格,光线照进去,正好能看到里面的地面上凿了一个阵纹,以我这段时间对各种巫术的研究,大致能判断出那应该是某种召唤阵,但上面的纹路都非常古老,一时间我也看不穿它的运行机制。

在阵纹旁,还匍匐着一个不到两米长的影子,老周把手电的光线打过去,我们才看清楚,那是一具形状极为怪异的骸骨。

骨骼的整体外观和人类非常接近,躯干、手臂、腿和人基本上就是一模一样的,但它有一颗和狗差不多的颅骨,眼槽很大,颚骨狭长,但没有正常的犬齿,而是长了两排鲨鱼一样的尖牙。

另外,它手部的骨头也很怪异,指尖处的骨头又细又长,仿若钢锥。

老周凑过去仔细观察一阵,回过头来对我说:“死了得有三四年了。”

也就是说,这只怪物死亡的时候,皮影村还没有被埋葬。

老周大概是见我半天不说话,便问了声:“有什么想法吗?”

“线索太少,拼不出什么东西来,”我摇摇头,转而问他:“你刚才发现什么了,脸色这么差?”

听我这么一说,老周的眉头又拧成了一个疙瘩:“你应该早就发现了吧,这里的村民,从来都不眨眼。”

原来是这件事。

确实,刚进村子不久我就发现了,这里的所有的村民都从来不眨眼,包裹已经发疯的村长、村长的老婆都是这样。

先前我没有在老周面前特意提这件事,是因为我心想,既然下沉世界里的居民全都是病人,那他们应该多少都有点病症,村民不眨眼,说不定就是一种常见的病症而已,没有大惊小怪的必要。

不过看老周现在的表情,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得我点了点头,老周才接着说道:“这次的病原体相当厉害,所有的村民都受到了影响。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叹口气:“周哥,你是老人,我是菜鸟,按说出主意这事儿,不该交给我啊。”

老周摇头:“你脑子比我快,我经验比你丰富,主意你来想,具体操作我来。”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矫情什么:“简报上说,村子里经常有人失踪,还有不少人看到,村外的林子里有黑影蹿动,我怀疑,这两件事之间应该有什么联系,所以我打算,等村里人都睡了以后,咱们再回林子里探一探,顺道去一趟猎户家摸摸情况。”

“你现在也不确定病原体在哪吗?”

“线索太少,没法确定,不过我估摸着,它八成就在矿洞里。可是周哥你不也说了嘛,这次的病原体很难对付,所以我盘算着,咱们还是得小心行事,最好先在周边摸摸路子,等摸得差不多了再进矿洞。”

这话半真半假,之所以不直接去矿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想再探一探村子周边还有没有和父亲有关的线索,自看到羊皮卷上的图腾以后,我就隐隐有一种预感,在这个村子里,说不定能找到他的踪迹。

老周比较赞同的我的说法:“稳妥一些是对的。”

折腾了一路,说实话我已经有点累了,现在的时间是十点,路上依然有大量村民在走动,应该能说明现在是上午,离入夜还有不短的时间,我和老周草草吃了点东西,便一人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和衣而眠。

我是那种比较容易入睡的人,加上本来就比较困乏,靠在枕头上没几分钟,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梦境中,一阵悠远绵长的声音开始回响起来。

我的意识马上清醒过来,但眼睛和身体还在沉睡,似梦似醒间,我感觉那个声音正在撩动我的神经,让我迅速陷入强烈的疲惫之中,在它的惊扰下,血玲珑也苏醒了。

血玲珑霎时爆发出一股热浪,直冲我的脑海,疲惫感顷刻便被冲散。

我依旧没有彻底醒过来,只是凝神屏息,仔细辨认着那个声音。

渐渐地,我听出那是一道来自于黑暗深处的低语声,它非常弱,期期艾艾,就像是一群人在很远的地方反复吐气,只能听到一堆杂乱的气口,根本听不出他们具体在说什么,我也只能从声调上判断出,他们好像在渴求、祈求着什么,那是一种类似于奴隶见到主人,乞丐见到施主时的情绪。

血玲珑好像对这个声音非常反感,又爆发出一股热浪,这一次,热力没有涌入我的脑海,而是顺着皮肤表面释放到了空气里,低语声随之被冲散,在空气中消弭。

我猛地睁开眼,翻身坐了起来。

窗外,一轮苍白的圆月高挂夜空,村子里一片寂静,已听不到村民们的喧哗声,远处的几条烟囱也归于沉寂,再没有云烟从囱顶飘荡。

我马上拍了拍身边的老周,用的力气不小,可老周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我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劲,回头一看,就发现老周整个人痛苦地蜷缩起来,两手死死抱着头,手指呈钩爪状弯曲,那副样子,一看就是受到了非常强烈的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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