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芳下班之后我留在店里和朋友开黑,一直到上面火锅店的客人都走完了之后才被叫上去,之后通宵一晚上,第二天差不多五点回到店里,打扫后一段时间,第一个到店里的人是张华,等到人都到齐,我就回到后面休息室补觉去了。”
原房认真记录着,询问道:“那您还记得邹茗芳有说过要去哪里吗?”
“她下班的时候和店里的其他服务员有说过,我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好像是打算去对面的百货商场买衣服。”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请稍等一下。”
林时恒与水薇站在外面,看着原房拉门出来。
“林队,他当天做的事和其他人说的完全对上,我们查了那条街的监控,当天下班后,邹茗芳没有从大厦大门出去过,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是在还没来得及走出大厦时就被控制了。”
冯开明从走廊另一头的屋子里出来:“张华的说辞还是和上次一样,下班之后就回去了,一直都是一个人,监控显示他的确是下班后立刻就离开了大厦,不过他第二天凌晨五点就进了大厦,和曾龙海说的到店时间不太一样。”
林时恒接过他递过来的本子,一边垂下眼翻看,一边问道:“他们谁先进的大厦?”
“张华,他比曾龙海提前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进的大厦。”
原房听到这里,连忙接道:“可是据曾龙海说,店里的钥匙只有他有。”
“钥匙这个东西可以配,一切都还保不准。”
冯开明摸摸下巴,“而且最重要的是,张华这小子撒谎了,明明是五点到的,却非要说是六点,这多出来的一个小时他不在店里,那他去哪里了?”
“有疑点,人命关天还撒谎。”
林时恒也跟着微微蹙眉:“张眉呢?”
“她前天一天都在店里,然后在打烊之后请店里的店员吃饭,之后大家一起出去唱歌,回来的时候也是大家一起回来,之后又一直在火锅店,这些火锅店的服务员都可以证明。”
水薇皱眉:“火锅店也没有监控吗?还有这栋大厦里的监控也没有吗?”
“这栋大厦建起来的时间太久,真正兴盛起来还是这几年,而且因为在里面开店的老板为了防止东西丢失都会安监控,也就一直没安。”
冯开明快速回答:“火锅店倒是安了,可是前段时间店里二次装修,不小心把监控给弄坏了,所以也提供不了监控证明。”
“啊……”
原房哀叹一声:“最烦这样的了,都是现代社会了,居然还要靠着蛛丝马迹查案。”
因为跟着他学习了一段时间,水薇和他关系很好,现在见“师父”这副哀怨的不行不行的模样,连忙安慰道:“其实也还好,至少我们这不是通过大厦外面的监控查到了张华在撒谎吗?”
“还是阿薇对我好,不枉我们师徒一场。”
原房假哭着伸出手要去拍水薇肩膀,结果还未到达目的地,手就被一份报告挡住了。
报告的主人林时恒冷着脸用它将原房的手移开。
“哭归哭,不准上手。”
原房:“……”
冯开明:“……”
对了,差点都忘了,林队貌似和水薇在一起了。
原房在僵硬过后,还是大着胆子问了句:“林队,你和阿薇?”
林时恒下巴微微抬了抬,是一副正在说着严肃话题的神情,磁性声音也带上了郑重的信息。
“我是她的男朋友,也是她未来的丈夫。”
“所以以后,你最好不要和她有什么肢体接触。”
这话一出,又收获了两张震惊脸。
包括水薇,脸颊都一瞬间爆红起来。
虽然有想过要在同事面前公布恋情,但是为什么明明林队用着这么平静的语调,正常的表情,她听了之后心底却会有一种羞耻度爆表的感觉?
“呃……那个,恭喜恭喜,恭喜两位脱单。”
最后还是一向喜欢插科打诨的冯开明率先反应过来,脸上迅速带上笑脸开始道喜,冲着林时恒笑的贱兮兮:“这么大的事,等到案子破了,不如大家聚个餐啊。”
“也能正式宣布我们第七分局最帅的林队和最美的阿薇在一起,发个喜糖什么的嘛。”
原房弱弱提示:“副队,喜糖是结婚的时候才发的。”
冯开明挥挥手,很顺口的道:“没事没事,从今天起,喜糖就谈恋爱也能发了。”
原房:……副队果然被刺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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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再怎么羡慕嫉妒恨又两只单身狗脱单,作为加班中的警务人员,大家还是要继续哈欠连天的加班加点工作。
没办法,对于这种人命案子,上面一向都是要求快速破案,尤其是第七分局这样专门破获这种案子的部门。
张华二次询问时,林时恒与水薇在旁旁观。
大厦外关于他早晨五点出现在门口的监控路线被摆在面前。
播放一边后,原本还面色如常的张华神情明显开始慌张,双手也不由得开始搅动在一起。
冯开明敲了敲桌子,“说说吧,为什么撒谎。”
“这是我的个人**,茗芳的死我可以发誓,真的不关我的事,我能不能不说?”
张华这个名字很普通,但他本人却长得十分英俊,按照之前询问他的同事说,那就是一张标准的明星脸,当他带着哀求和可怜看过来的时候,还真的会让人心里发软。
然而他长得再怎么好看,也没有正在旁边围观的林时恒好看,再加上冯开明这个钢铁直男并没有对于男性的审美,脸上神情倒是依旧严肃没有外情。
“抱歉张先生,目前你有着重大嫌疑,你说不说实话,直接影响到了我们是否怀疑你是嫌疑人。”
张华神情瞬间萎靡下来,左右看了看,又不放心的抬头看了看前面站着的林时恒与水薇。
“好吧……其实我昨天的确是五点钟到的大厦,但是我没有去餐厅,而是去了楼上的火锅店。”
“我过去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回来,我有火锅店的钥匙,所以就进去在休息室睡了一个小时。”
冯开明一愣:“等等,你有火锅店的钥匙,你还去上面睡觉?”
他嘴角抽了抽,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然而,就是他想的那样。
张华那张不错的脸蛋上此刻满是沮丧,他肩膀下沉,背脊微微弯下,很疲惫的样子。
“对,我和张眉姐是一个村子,也是她把我介绍到龙海餐厅来工作的。”
“我爸早死,我妈身体一直不太好,家里穷,又需要人照顾,我小学还没毕业就没再上了,没学历,没手艺,家里还有个时时刻刻需要人照顾的妈,我之前就一直在村子里瞎混,偶尔再去镇上打小工,赚了钱就回来花,花完了就再去打工。”
“十七岁那年,我妈死了,我自己又瞎混了几年,每天浑浑噩噩的,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再吃,活得不像是个人样,这么过了三年,张眉姐回来看她妈那天,她妈早上摔了,我给扶回来的,她感激我,要给我钱我没要,就把我带到中元市,让我在曾哥的餐厅工作。”
办过不少案子,见过不少复杂情感的冯开明与林时恒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就连新手水薇,都因为平时下班了爱看八点档泡沫剧而隐隐约约猜到了下面的剧情。
果然,张华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我很感谢张眉姐,她腿脚不利索,我平时放假了也不休息,就去楼上帮她,曾哥花心,在外面总有女人,越有钱就越冷落张眉姐,我不敢得罪曾哥,只能想办法安慰张眉姐,让她别不高兴。”
“一来二去,我们就好上了。”
说到这里,他痛苦的用双手撑住额头,说话的声音也急促了几分:“那是个意外,我不想对不起曾哥的,但是张眉姐也是我感激的人,她说她在我身上找到了慰藉,让我陪她一阵,她会给我钱,也不会让别人知道,我、我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冯开明露出了个早有预料的表情,“你喜欢她?”
“不、不是。”
张华摇头的很迅速:“我承认我对张眉姐有好感,但不是那种好感,我只是感谢她,想要报答她,所以她对我提出要求后,我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毕竟我真的很缺钱。”
“你都被张眉包养了?为什么还要和邹茗芳在一起?”
“我和茗芳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和张眉姐分手了,她说女儿大了,曾哥也收心了,她决定好好和曾哥过日子,叫我以后不要来找她。”张华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唇,“我当时其实心里有点高兴,拿了张眉姐给的钱,打算辞职去学门手艺,但是因为店里生意火爆离不开人,曾哥就让我再留一个月,说到时候走的时候给我包个大红包。”
“就是留的这一个月,我和茗芳有了暧|昧,其实以前我也有点喜欢她,但是当时因为张眉姐就没敢表现出来,茗芳也喜欢我,然后我们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冯开明引着他往下说:“但是你还是和她分手了,为什么?因为你要离开这里吗?”
“不是。”
张华脸上的痛苦神色更加重了:“因为张眉姐。”
“她又来找我,说我不再去找她之后她才发现她喜欢上我了,给我开了更高的价钱,要我继续被她包养,可是我喜欢茗芳,再加上手里有了钱,就拒绝了她。”
“但是张眉姐拿出了我们在床上的照片,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拍的,那些照片要是被曾哥看到,他一定会对付我的。”
冯开明想了想那个和善的胖胖老板脸上的假笑,“然后你就答应了?”
“对。”
张华点点头:“我答应张眉姐后,当然不能再继续和茗芳在一起,所以提出了分手,但是茗芳不愿意,非要追着我问理由,我只能用不喜欢她了来搪塞,之后她找我吵了一架,我们就彻底分了手。”
“警/察同志,我真的没有对茗芳做什么,就算是分手了,我也是喜欢她的,我怎么可能杀了她?”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明显的激动起来,冯开明不得不安抚:“现在我们还在调查中,你先别激动,好好配合我们调查,如果真的不是你,你配合调查,协助我们抓住真正凶手也算是对得起邹茗芳了。”
站在冯开明后面的林时恒突然冷冷淡淡的问道:“你曾经修过装尸体的大灯,凹槽下方木头裂了一道缝,你知道吗?”
张华愣了愣,回想了差不多一分钟才回答道:“我知道,那还是我不小心弄的,之前有一次这个灯坏了,曾哥让我去修,梯子没站稳,我摔下去之前用手扒断的。”
“这件事有谁知道?”
“很多人吧?当时店里服务员都在,曾哥也在,其他的好像就没了。”
水薇问:“真的没有别人了吗?你再好好想想?”
张华冥思苦想了一阵。
“啊!有,张眉姐也知道,我那时候胳膊出血,晚上去找她的时候是她给我上的药,我告诉她这件事的。”
“再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同志,你们相信我,我不可能杀茗芳的,只是分手而已,我做什么要杀她呢!没理由的!”
林时恒与水薇率先走出审问室。
“林队,您觉得他说谎没有?”
“从外表和肢体语言和试图隐瞒警方正确的到达大厦时间来看,他是一个很怯懦又没有见识的人,有些爱财,但也没有爱到失去理智,再加上调查结果上又和邹茗芳的确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认为凶手不是他。”
水薇点点头:“我也觉得不像,现在就看曾龙海和张眉那边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个张眉有问题。”
“那我们去看看她。”
林时恒带着水薇坐在了张眉面前。
就如之前的资料显示,张眉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今年三十五岁,和丈夫相差年龄本身就比较大,因为出色的相貌这分差距也就更加重了几分。
她心理素质显然比张华要强出很多,见到又来了两个人,脸上居然还露出了一抹友好的笑。
林时恒无视了这个笑容,接过下属递过来的本子,翻开看了看,淡声问道:“张眉,你对邹茗芳怎么看?”
“长相不错,也够聪明,人缘挺好。”
张眉笑了笑,出乎意料的评价很高。
“如果不是她没有敢拼敢闯的胆子的话,绝对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服务员。”
林时恒挑挑眉:“你是觉得你有这个胆子?”
“当然。”
张眉笑容加大:“我十五岁出来打拼,那时候没学历没本事,年纪小不能正大光明找工作,还会被有心人盯上蒙骗,起点可比邹茗芳低多了。”
“那时候我为了能赚钱摆脱这种生活,工地搬砖,做小工,在满是甲醛的房间装修,送外卖送到虚脱,只要能赚钱的,什么活我都愿意干。”
林时恒神情没有波动,既没有对她小小年纪就出来打拼的同情,也没有她这么能干的敬佩,只是接着问道:“你和你的丈夫是怎么认识的?”
张华身子往后靠了靠,笑容淡了:“相亲。”
“二十五岁的时候,我有了自己的连锁火锅店,那时候觉得有点寂寞了,干脆找了相亲中介开始相亲,最后相中了曾龙海,就结婚了。”
“你知道曾龙海在外面有女人吗?”
“知道。”
张眉嗤笑一声:“我病了一场之后,他就开始频繁找女人了,我早就知道,只是为了女儿装聋作哑而已。”
说到这里,她语气嘲讽下来:“你们为什么对着我一个行动不便的人问东问西我也知道,不就是曾龙海喜欢死了的邹茗芳吗?作为他老婆,他的小情|人死了,我当然也有嫌疑。”
林时恒的视线锐利下来。
“小情|人?”
“你是指在邹茗芳死前,她已经和曾龙海在一起了?”
张眉顿了顿,面上的神情越发嘲讽,说出的话也尖利无比。
“他们的事我怎么知道,曾龙海这家伙没事几乎不来找我,我因为腿有毛病也不会下去找他,反正他现在还顾忌着女儿,我也懒得管他,他玩他的,我玩我的喽。”
林时恒捕捉到了最后一句话:“你玩你的?”
“没错。”
张眉耸耸肩,很随意的弹了弹指甲:“张华既然也被你们叫来了,他那个软乎性子,估计也瞒不住我们之间的事吧?”
“我查过,像我们这种被你们警/察叫来配合调查的,都有**权,你们不能把我们的私人信息告诉别人,既然这样,说不说也就无所谓了。”
“我是挺喜欢张华的,本来还想离开他和曾龙海好好过日子,没想到这个家伙死性不改,那我也懒得抢救他了,女儿还在不好离婚,那就他玩他的,我玩我的,反正不闹出孩子来就行。”
“警/察同志,你们还有没有要问的,我到时间吃药了,外面下雨了吧,我的腿又在疼了,得吃个药抑制一下。”
说着,张眉微微弯下腰,皱眉一脸不高兴夹杂着疼痛的伸出手上上下下搓着腿。
水薇安静的听着,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坐姿,目光却放在了她正在搓腿的手指上。
“张小姐,您的右手中指美甲断了一截?”
张眉搓腿的手指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动作,语气也十分漫不经心:“不知道什么时候碰断了吧,我虽然是老板,也要干活的,断个美甲没什么奇怪的。”
“请问您知道指甲大概是什么时候断的吗?今天,还是昨天这样的?”
张眉手一下一下搓着小腿,眼垂下看不清神色:“我也不知道,你不说我还没注意。”
“我现在可以走了吧?这腿实在疼的受不住。”
林时恒淡淡应下:“谢谢配合。”
“带她出去。”
张眉一瘸一拐被女警/察扶着走出了门,水薇紧紧盯着她的腿,的确很无力,不像是装出来的。
直到门关上,她才转头看向林时恒。
“林队,怎么样?”
“她性格很强势,看起来也很有底气。”
林时恒道:“但是她刚才一直在试图表达出不在乎曾龙海的信号,甚至不惜扯出被包养的张华来增强这种信号,但一个性格强势的女人,既然不喜欢自己的丈夫,这个丈夫也并没有做到丈夫的职责,她又为什么不离婚?”
水薇跟着点头:“对,如果像她说的那样,只是为了孩子的话,查到的又是孩子大部分时间跟着妈妈,而且她既然能做出包养张华的事,应该也不是那种传统的觉得孩子必须有爸爸妈妈的人,而且她自己有火锅店,又是一路打拼上来的,也不会是为了钱。”
“她有些过于急躁了,如果事情真的像是张眉说的那样和她无关,她的情绪不该这么焦躁,也不会这么摆出一张高傲自信的姿态来掩饰。”
男人修长的手敲了敲桌子:“我觉得张眉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也觉得。”
水薇认真的分析道:“刚才我注意到她的美甲指甲断了,一般女孩子做美甲后都会很珍惜,就算是断了,有的女孩会剪平,也有的会立刻找美甲师补上,还有的更加财大气粗一点,直接拔掉原来的重新做。”
“因为做了美甲之后,指甲会比正常指甲长出很多,突然断掉一根太突兀了,如果是在家里宅着光家里人看没什么,我刚才观察张眉,她头发前不久应该刚刚做过,身上的衣服是一个很出名的牌子,包包也是限量版,脚上的那双牛皮鞋是交汇的,光一双就是我半个月工资。”
顶了交汇牌子许久就是没舍得花钱买的水薇很确定,“张眉虽然有自己的火锅店,但是既然能够花这么多钱在身上,应该是很注重形象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指甲什么时候断掉的,就算是不知道具体时间,大致天数也不会说不出来吧,而且刚才她的指甲明显被剪平过,但是却又撒谎说刚刚才发现,肯定有问题。”
“不错。”
林时恒点头,起了身。
“说起来,我们还没彻底排查张眉的火锅店。”
“既然都在邹茗饭根本没有出这个大厦,那在大厦中同样开着店面的张眉也有重大嫌疑。”
“走吧,去火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