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小雪下了一夜，院中青石板上蒙了薄薄的一层积雪。
到了正午时候，阳光里总算有了一丝暖意，艾白拿了一件狐裘，正要给坐在轮椅上的人披上。
轮椅上的夫人已经老迈，满头银丝梳的整齐，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华。
“真不公平。”苏玥嘟囔着抱怨：“当初分明说好了由我照顾你的。”
转瞬间七十载年华流逝，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能挥鞭上马的小姑娘了。
自打两年前不小心摔了一跤后，她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到底还是露了老态。
灼华和琼荧都来看过，只说是年龄到了，除了好生养着，也没有旁的法子。
艾白系着绑带的指尖微顿，他仰头对着她笑，眼角的皱纹里都带着愉悦：“我来照顾你不好吗？”
苏玥还是嘟囔着：“还是不公平。”
微顿，她说：“下辈子，一定要让我来照顾你！”
“好。”
艾白宠溺的笑着，他推着她去屋外晒太阳，低头在她耳边说孩子们的闲话。
说着说着，苏玥忽而拉住了他的手：“艾哥哥。”
她半阖着眸子，声音微弱到艾白需得弯下身子才能听清。
“对不起，艾哥哥，我……我可能没法再陪你走下去了。”
苏玥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她偏头枕在他的胳膊上，嘴角笑容明媚。
“这一生……遇见你真好……”
她缓缓合了眸子，悠然陷入沉睡当中。
艾白保持着弯腰听她说话的动作，许久都没能做出下一步动作，他像是化作了石雕，就这么守在苏玥身边。
分明是同样年岁，他看着却比苏玥年轻的多，还是个精神奕奕的老者，就连眼角的鱼尾纹都是淡淡地。
他嘴角带着笑，许久才用惯常地温和音调说：“这一生，遇见你……真好……”
艾白推着苏玥回屋，为她洁面净身，为了换了新做的衣衫，为她带了赤金镶红宝石的步摇，又为她涂脂描眉。
待等到帮她收拾妥当，他才换了她最爱看他穿的青衫。
好在早就备了药，艾白想。
这一生她走在他前头，也好。
“哥。”
小女孩儿稚嫩的声音响起，艾白坐在床边偏头看过去，并未感到惊讶。
他单手攥着打开的药瓶，温和的对着来人微笑颔首：“幺幺呀。”
小女孩儿一身水蓝色的广袖宽裙，裙摆还绣着大朵大朵雪白的琼花，小手中捧着个白茫茫的小光团。
艾白注视着她，眼神微妙：“六十四年过去了，你还没长个子啊……”
小萝卜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挥了挥小短手，表示这都不是事儿。
“你这是，要死啊？”幺幺伸长了脖子，看了眼他手里的药瓶。
艾白嗯了一声，神色坦荡心态平和，没有半点自杀被抓包的局促和不安。
幺幺挠了挠脑袋，她砸吧了下嘴巴：“虽然娘亲说生死有命，但是呢……”
她干咳一声，对着艾白晃了晃手里的光团：“我偷这东西来找你的时候，娘亲也没拦，估计是默认了……”
艾白这才将目光移到光团上：“这是……”
“梦中世界的核心。”幺幺摸了摸鼻子：“所以，你想不想当个天道玩玩？可以永生哦~”
艾白顿时将目光移到苏玥脸上，神色中多了些许动容。
“她不行。”幺幺一摆手：“你和她本质上就不一样！”
幺幺又摸了摸鼻子：“你本生于梦中世界，是个没有完整灵魂的存在，身上更无因果加身……”
她意识到艾白大概听不懂这些，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反正你能好好地站在这里，都是爹娘拿神力推出来的，你还记得娘亲怀我时见红的那次吧？要不是那次娘和我都消耗过大，我也不会晚了三年才出生……”
“不过也因为这样，你身上才多了点变数……”幺幺看着艾白，认认真真地对着他说：“反正这东西只能给你一个人用，用了便能寿与天齐。”
幺幺嘟囔着：“反正我们一家命都长，总不能只有你一个短命鬼吧？”
艾白只沉吟了下，便问道：“那我能将她带在身边吗？”
幺幺苦着脸：“恐怕不能，当天道最忌生出执念，之前有个天道为情所困，毁了整个小世界呢！”
“不过。”幺幺微顿：“就算不用，你也没法陪她轮回。”
幺幺萎靡地低着头：“你的灵魂不完整么，死了就魂飞魄散，啊不，你连魂飞魄散的资格都没有，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偷偷看向艾白，诱哄道：“不过，你可以将她的灵魂带到梦中世界轮回，这边天道是咱们姐姐，很好说话哒！”
幺幺说着，捏着软软地指头打了个响指，半空中顿时掉下了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
小丫头理了理衣袖，才站稳便对着艾白狂点头。
“一个灵魂而已，拿走拿走，没关系的！”
反正他们小世界之间也经常交换灵魂，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穿越者？
小丫头说着，给苏玥勾了个魂，然后将虚幻的灵魂往艾白身边一推。
床柱上，火红色的毛绒团子悄悄地举了个手【那个，几位可不可以把人家的宿主还给人家呢？】
一一笑的谄媚，声音因为恐惧而轻轻颤抖着。
幺幺一歪头：“你谁呀？”
【那个，几位大人好呀，我是快穿局，啊不，监察局的系统，编号一一，这位是我刚刚选定的任务者，啊不，秩序者。】
小丫头抱着胳膊，笑眯眯地打量了一一一眼，才说：“快穿局本座倒是知道，这监察局又是个什么东西？”
一一深吸一口气，一本正经地介绍道【我们监察局是一个新兴组织，主要职责是监察三千天道，监管小世界男女主及任务者，维护小世界秩序！】
小丫头默默地攥拳——监察三千天道？谁这么大胆子？
在小丫头虎视眈眈的注目下，一一缩了缩脖子，不慌不忙地开口【创建者名：琼荧。目前已有秩序者：灼华。】
小丫头默默地将拳头舒展，顺带在心里给自己点了根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