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眉头一皱,语气放重了些:“都跟你说了,不要说这些胡话!让人听见了坏了名声可怎么办?你也是大姑娘了,怎么这点事都不懂?”
“那张家姑娘已经嫁人了,你爹也给你娶了娘了,如今你娘肚子里有了弟弟,将来等弟弟生下来,你以后也有了兄弟,有了依靠!再说这样的混话,让你娘听见了心里不痛快,你又能有什么好?”
说着甩了甩衣袖,就打算出去,不想再跟这个孙女多说。
王永珍急眼了,往前一扑,抓住了王掌柜的衣角:“爷爷,我没说胡话,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做了个梦!梦里我爹娶了那张春桃,生了四个弟弟一个妹妹。二弟考上了秀才,小妹做生意,嫁给了同村的秀才,后来那秀才考上了举人、进士,还当了官老爷!”
“听说那妹夫还是京城大官流落在外的儿子,一家子都跟着小妹过上了好日子呢!七里墩都看着王家的眼色,王家说是啥就是啥,比那里正说话还管用些!”
“还有,还有那张春桃后来也找到亲爹娘了,她本是京城大官家的千金大小姐,流落在了外头,到老了被认回去,可享了不少福——”
王永珍努力解释道。
本来已经挣脱了王永珍的王掌柜已经走到了门边,听到了这最后一句,脸色突变,豁然回身,一把抓住了王永珍的手:“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那张春桃本是京城大官家的千金大小姐?”
王永珍被王掌柜凝重的神色唬了一跳,不过马上回过神来,这是相信她的话了?
顿时松了一口气,她也知道自己这些话别人听了只会觉得荒唐,可她能发誓,自己所说的都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并无半句虚言。
是的,她已经不是原来的王永珍了,而是几十年后的王永珍重生回到了现在,或者说,上辈子的王永珍死后,带着记忆又重回到了七八岁。
她不是真正七八岁的幼童,藏不住话,什么都会往外说。
也是因为上辈子的经历,就算是再蠢,也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出来。
因此只含含糊糊的,将她认为王掌柜会关心的事情大致给说了一遍。
只托言是做梦,也就没说太清楚,只说梦里张春桃生了四个儿子,名字叫啥,一个闺女,闺女又叫啥,说得有名有姓的,尤其是又确实是按照王家的辈份排列的。
由不得王掌柜不相信。
又说梦里王家遭难,差点家破人亡,多亏了小妹王永珠一手染布的好手艺,才将家业又兴旺起来,还带着一家子做山货生意,日子越过越红火。
还说道王永珠招了个上门女婿,也是个有本事的,考中了秀才举人和进士,最后还当了官老爷,听说那上门女婿家还是京城什么大官的儿子,后来继承了那大官的家业。
着重详细描述了,王家生意做起来后,在王家村是如何的风光,如何的有牌面,就连里正都要听王家人的事实。
又说七里墩和附近好几个村子,都靠着王永珠,搭上了一个大商人,将附近都变成了茶山,村里靠着这个茶山,每年都有不少银子钱拿,十里八乡的谁不羡慕云云。
虽然着急,说起来有些词不达意,可王掌柜还是听明白了。
他的表情从最开始的震惊,到不相信,到高兴,到兴奋,再到震惊,等王永珍说完了,他都还没回过神来。
王永珍这番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就算王掌柜这样城府深的人,也有些掌不住了,眼神震惊到呆滞了。
还是王永珍推醒了他:“爷爷,爷爷?”
王掌柜才如梦方醒,揉一把脸,缓了缓神,才正色交代:“大丫头,这话你先闷在肚子里,谁都别告诉,你爹那里也别说了——”
王永珍急了,“可是——”
王掌柜打断王永珍的话:“没有可是!这事交给爷爷,你还不放心?”
王永珍到底受了重伤,这么激动了半日,就有些撑不住了。
再者,她当年的记忆中,王掌柜可是个厉害人物,多少年过去了,提起他大家都只有夸奖的。
交给王掌柜这个亲爷爷,应该能放心吧!
这么想着,王永珍点了点头。
王掌柜放柔了脸色很声音:“那你先躺着歇会,一会粥熬好了,让你奶奶给你端来,爷爷还有事,先出去了——”
又叮嘱了王永珍几句,让她保守秘密,这才出了门。
王永珍也彻底松了一口气,躺了回去。
抬头看着屋顶,这熟悉的老屋,忍不住眼眶都红了。
王永珠上辈子是郁郁而终的。
当初木头没脸继续呆在王家老宅,攒钱买了个破屋子,修葺了一番就带着她搬进去了。
那屋子又矮又小,不过就三间,哪里抵得上王家老屋阔朗。
可她拗不过儿子,毕竟木头是她唯一的指望,将来养老送终都要靠木头呢。
木头没做生意的天份,只跟着爹学了一点粗浅的木工手艺,也就能给自家打两个柜子凳子。
为了生计,赁了些田,勤扒苦作的从土里刨食,勉强也过得去。
看在王永珠的份上,那租子比别家都少些,加上木头勤快,又肯上山采山货卖给几个舅舅。
几个弟弟对她没情分,可对木头还算客气,山货的价格往往也多给一两成。
母子俩相依为命,省吃俭用的,好歹攒了点钱,给木头娶了个媳妇。
这媳妇家也穷,年纪也有些大了,不然也不会看上木头。
两人成亲后,日子过得跟村里大部分人一样,甚至还不如大部分人。
为啥,因为七里墩人都有茶山的份子,不管男女老幼都有,而她和木头,虽然住在七里墩,却不是七里墩的人,那茶山的份子自然没他们的份。
开头几年茶山没有收入,还不明显,大家日子都是这么过得紧巴巴的。
可后来,慢慢的茶山有了收入,每家每户每人到了年底都会多多少少分上几两银子。
有了这几两银子,谁家都能过个好年。
唯独他们家,却连吃顿肉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