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王天芸又打了他一下,抿嘴笑道:“其实吧,照我来说真不用夫君这般麻烦,以我们王家的经验,初来乍到都是做同一件事情,最是容易收聚人心。”
“哦,”周行听闻此言来了兴趣,“到底是哪一件事情,夫人快快说来。”
“无非是拔贤才,平冤案!”王天芸看着他的眼睛,樱唇微启吐气如兰地说出了那六个字。
话说周行听了王天芸对他说的拔贤才平冤案之后,第二日一早,便让人把告示四处张贴出去。昨晚他和王天芸几度春宵过后,王天芸还对他一一说起作为一个侯国,应该要设置相应的官吏。要有主薄、书佐等等,要有户曹、法曹、贼曹等等。他以前没干过公务员,就一彻彻底底的游戏死宅,毕业后顶多和街道办派出所的人打过一些交道。现在被王天芸这么一说,他顿时就是一阵头大,心说这当领导还真不如自己一个人修炼呢。
可这事情已经到了这里,他再是头大也得硬着皮头上。
便在他刚和王天芸还有高琳高祥一起用过早餐之后,郭文(郭贵的弟弟)便进来说外面已经来了几个人,手里都拿着主人你刚张贴出去的告示,说是要面见主人您。
“哦,”周行闻言一喜,正待吩咐郭文把这些人带到会客厅,可话到嘴边心中又想起了这个世界流传的一句诗词叫做殷公吐哺天下归心,“记得,下次不管我吃没吃完,都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作秀嘛,这个又不费劲。”周行心中拿定注意,便稍微整理了一下仪表,就那般亲自迎了出去。
“诸位贤才前来,高某未能远迎,还望多多包涵。快快请进!”他本就是平民出身,也谈不上放低姿态,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可他毕竟是大晋钦封的堂堂亭侯,又是诛杀国贼沈秀名扬天下的知名人物,如此姿态倒是让门口那七位访客是大吃一惊,心中受用至极。
杜畴便是这七个人之中的一人。
他乃是江阳郡汉安县人氏,素来与汝班交往密切,在他接到汝班这个知己好友给他的飞鸽传书之后,他便抱着看一看的心思来到了这里。一大早,他便看到了周行让人贴出来的告示,心说这个传说中诛杀沈秀之人果然与众不同,不由对周行的兴趣更是浓厚。他原本无心为官,只是出于兴趣,便揭了一张告示前来此处。
他跟随在众人身后进了会客厅,静静地坐在最远处听着周行和其他四人的问答。他发现周行对于每个人都问的很详细,哪个人都擅长什么工作,都干过什么工作等等等等。这让他感到很是新鲜。
杜畴他家本就是汉安大姓,历代都有为官之人。他自幼便聪颖过人,年仅二十三,便被江阳郡郡守举荐为秀才。州郡公车屡次征辟,他都没有应征。在他所熟悉的知识之中,一个官员招聘下属很是简单。只需先打听好这个地方有哪些大家族,进而打听这些大家族之中有那几个子弟比较知名,然后便派遣人上门聘请。至于说这人到底会些什么,擅长做些什么,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得到这些大家族的助力,那掌管一个地方的确非常轻松。
然而,他在告示里面看到周行特意写上的一句话便是:不论出身,无论修士还是平民,都可以应征。
“这位君侯不通世情。”这原本就是杜畴在看到这份告示后的第一印象。
平民?平民懂什么?
杜畴他家是大家,家中修士历代不断。可即便如此,他家之中的资源也是优先分配给那些有灵脉的修士,而不是没有灵脉的平民。更勿论那些普通百姓,怕是一百个人之中,找不出三五个识字的。
“想法是好的。可未免太书生意气了。”杜畴在没听到周行的对话前便是如此评价周行的。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原本轻松的脸色早已消失不见,反而变得越来越凝重。
“计划书?”
“对,计划书。”周行站在那里耐心地对着那位几位强调道:“譬如,若是让你做督农,你就要把你的工作内容列出来,你需要几名属下,薪俸几何。每年每季,我们侯国有多少稻田,良田是多少,劣田是多少,亩产有多少。哪里可以开荒?哪里适合种植茶树?哪里适合种植桑树?等等等等。你要把你未来几个月甚至半年一年的工作计划先写出来。”
“为什么非要写这什么计划书呢?”早有人疑惑地开口问道:“有什么差事,君侯您吩咐下来,我们照办不就行了?”
“哈哈哈哈,”周行自然不会说让你们这群这个世界的土包子尝尝老子当年受过的罪,他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道:“观念,最重要的便是要改变观念。这侯国不仅仅是属于我的,更是属于大家的。仅仅靠我一个人是做不了那么多的事情,也干不好那么多的事情。大家要群策群力,这样这个侯国才能发展的更好,大家才能拿到更多的薪俸。还是我刚才说过的,在我这里,薪俸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固定的,一部分是奖金。奖金是要按照大家工作的成绩来定高低,干得好的多得,干的不好的少得,甚至得不到。”
“这计划书的好处多多。”周行心说老子还没让你们体验一下一个星期写一次工作总结那种酸爽呢,仅仅先让你们写一下年度工作计划书而已,“有了计划,便能有的放矢。对,就是好比射箭一般,竖立起了箭靶,你才能确定手中的弓箭该往哪个方向射,对不对?这计划书就是箭靶,就是方向。”
看着那几人愁眉苦脸的样子,周行心中暗笑,嘴上却宽慰道:“你们回去之后都认真写一写,两天之内写好送到我这里来。我会综合考虑大家的特点来安排不同的职位。”
“君侯初临封地的那次讲话便是君侯口中的计划书吗?”一直坐在边上沉默不语的杜畴看着众人离开后,终于开口说道。
周行其实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个人,此时看他发话,微笑道:“不错,那也算是计划书,不过粗糙了一些。”
“办学校,开医馆,兴商贸,君侯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哦,”看着对方犹如稳坐钓鱼台一般的架势,周行心中虽然不爽此人这番做派,但也知此人选择在众人离开之后才开口,必定是有些题外的话要讲。就看他依然面带微笑地问道:“不知这位贤士有何高见,高某洗耳恭听。”
“不敢。”看到周行依然如此谦虚,杜畴敛容道:“小生杜畴,乃是江阳汉安人氏。初来乍到,虽知交浅不能言深之古语,可还是想说君侯如此手笔,志向可是不小。”
谷擽/span周行闻言,脸上的笑容一下便消失殆尽,双眼一眯,开口冷声道:“如此安民若都是错误,那依先生所见,我该如何去做?”
“哈哈哈哈,”杜畴大笑道:“杜某心知君侯非一般之人,自然不屑如一般国君那般平平凡凡跟随大队。君侯虽因诛杀沈秀名扬天下,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天道至理。君侯此举若是不成,虽然落得大家一场笑话,可安全却是无忧。可若是君侯此举大大成功,反而会招惹众人的觊觎之心。”
“哼,若都是如先生这般考虑,那大家伙什么都不要干得了。”周行语气越来越冷,穿越一场,自己一身修为又如此出类拔萃,如此若是还瞻前顾后不敢大刀阔斧,真算是白活一场,“虽千万人,吾往矣。真是殷公恐惧留言日。高某虽不才,只要行的正走的端,不违背大晋律法,又何惧之有。”
“说得好!”听到周行此言,杜畴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他一直不出仕,便是看不惯这世上的很多东西,此时听到周行这番话,便如遇到知音一般,内心甚是激动,“君侯果然是天生英雄,若蒙不弃,杜某愿意追随君侯左右。”
周行万万没料到对方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折,心中奇怪。可对于此人,他一点也不了解。加之刚才对方说话本就引的他心中有些不快,故此一愣之下倒不知该答应还是拒绝。
杜畴是何等眼光,自然一下便明白了周行的心思。就看他淡淡一笑道:“君侯办学校立医馆,这没有任何问题,可开商贸一事上,君侯思虑未祥。”
“哦,”周行听到这句,立时关心道:“还请先生赐教。”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杜畴言语间透露着无比的自信,“开商贸一事,君侯一个人为之,日后若是成功,便就成了众矢之的。君侯需要做的便是引木成林,多拉一些郡内州内大姓一起为之。如此,便无此虑。”
利益共同体!这个世界唯有利益是永恒的。
周行听到杜畴这个建议,心中立刻浮现了这么一个词汇,不由对眼前此人刮目相看。他虽是宅男,可在那个世界看到的听到的要比这个世界之人不知多多少东西。虽然他那时没有想到这个关要,可对方只要一提点,他立刻便醒悟过来。
“先生快快请坐,还有何良策,还望先生能不吝赐教。”
话说周行正在会客厅里面和杜畴相谈甚欢,郭文又从外面走到他的跟前低声道:“主人,门外来了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说是有天大的冤情要请主人明断。”
“这么快?”突然听到这么一个事情,周行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不过事到临头,他无论如何也缩不得,扭头对着杜畴道:“杜先生,走,一起出去看看。”
两人来到侯府门前,就看一个蓬头垢面看不清年龄的妇女跪在那里大喊大叫。她的上身完全赤裸,而下身仅仅包着一块脏兮兮的破布,浑身上下满是泥泞。
周行眉头一皱,先是吩咐郭文将此人带下去清洗一番换身干净衣服。他走出来时,已经明了这是自己来到此地的第一次判案,一定要一炮而响,以便竖立起自己高青天的名号。
他刚端坐在那里,便看那位亭长叫做黄昂的急匆匆地带着几个人飞奔而来,当看到周行坐在那里时,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小民黄昂拜见主君!”
“黄亭长来的正是时候,”周行招呼道,“还正要麻烦黄亭长跑一趟,去请咱们亭里那些德高望重的父老都一起请过来。”
看着黄昂离开,杜畴不由在一旁疑问道:“君侯请那些父老前来又是何意?”
“我记得孔圣人书中有一句话,叫做听讼,吾犹人也,是不是?”周行自然不会说这是他那个世界的惯例。而且作为那个世界之人,他虽然不是很明白陪审团有何意义,但他知道这一定有它的道理。
当然,还有一些话他不能说出口。那就是作为第一次当法官来判案,他很紧张,他害怕自己到时判出来一个糊涂案落得众人笑话。所以呢,他决定提前分锅。
“君侯这是想要无讼?”
“无讼?怎么可能。”周行一旦遇到这种理论问题,他下意识便要躲开。自从他和王天赐辩论过几次之后,他算是明白自己的那点知识根本就不成体系。糊弄一下普通人可以,但是真遇到了那种肚子有料的,落下笑话的反而是自己了。
“哪里敢仰望圣贤。”周行谦虚道:“只是说一个人判案难免考虑不周,也容易公权私用。若是一群人一起判案,就没有这些个问题了。”
听到周行这番惊人之语,杜畴立即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郭文领着那女人进去没多久,便又领着她重新出来。那女人洗浴了一番,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看似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白净倒是谈不上有多白净,可眉眼间依然可以看出早年肯定也是一名美貌的女子。
他看人群已经慢慢地围聚起来,端正身子沉声问道:“下面来者何人?到底有何冤情?”
“主君,小女本是咱们亭三里屯居民,今天前来便是要告亭长黄昂,他不但害死我父,而且还害死我三位兄弟,强夺我家灵田,还请主君为小女做主,还小女一个公道。”
“什么?”周行听到该女子这番话真是大吃一惊,他真没想到自己接手的第一个案件便是牵扯到了自己的亭长,“你详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