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得功心中明镜一般,皇上那是个二杆子脾气,可咱驸马爷也不含糊,这回是针尖对麦芒。
杠上了!
良久,周世显才徐徐道:“请。”
亲兵将钦差大人骆养性领了进来。
“呃。”
骆养性也十分尴尬,僵在那里,驸马爷伙同中原二李,擅自出兵把左良玉剿了,又把凤阳总督马士英打跑了……
这事儿闹的太大了。
皇上在宫中暴跳如雷,下旨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可……
这圣旨他敢拿出来么?
周世显只是眼皮一抬,又挥了挥手:“回去吧,和陛下说,除恶务尽,本镇这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骆养性手持圣旨,一瞬间手脚冰,却又哑口无言。
从周世显口中,溢出了两个冰凉的字:“进攻。”
“骨碌碌。”
大军早已按捺不住,一辆辆四轮炮车推了上去,重炮直接顶在了武昌府的城门口,并且开始装填。
骆养性背后直冒冷汗,最后劝了一句:“驸马爷三思。”
等来的,却是周世显冰冷无情的一挥手。
“轰,轰,轰!”
重炮轰鸣,地动山摇。
“呜……轰!”
左部本是乌合之众,在这样可怕的炮击下一哄而散,等到工兵营炸开了厚重的城门。
铳骑引导着步战队狂涌而入。
“哈哈。”
黄得功不合时宜的大笑起来,这下子痛快了,压在长江两岸十几年的祸害除了,也除了他的一块心病。
抗旨,撕破脸了。
周世显更加肆无忌惮,大军冲进武昌府,用一阵阵密集的火枪齐射击溃了左军残部。
一上午,左部覆灭。
“滴答,滴答。”
亲兵簇拥之下,战马踱着优雅的步子,来到了左良玉的侯府门前,这里仍有小规模的激战。
“嗵嗵嗵嗵。”
又快又准的步兵炮扫清了一切障碍,步战队蜂拥而入,将披头散发的左良玉,马士英两人揪了出来。
宁南侯府里血流成河。
“哒,哒。”
周世显翻身下马,踩着缓缓流淌的黑血,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眼眸中透着森森寒意。
“宁南侯……”
他眼中有些嘲讽。
这是个什么人呢,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大头兵,大字不认识一个,这个人一辈子只擅长一件事情。
苟且,钻营。
此人从一个小兵在辽东打了几年仗,巴结上了东林党,硬生生爬到了宁南侯的位子上。
可太能钻了!
这事儿也很容易理解,因为大明的将领里头,但凡正直一点,不善于钻营的都被坑死了,熊廷弼,曹文诏,卢象升,孙传庭……
孙传庭如今被坑了半死,告老还乡了。
剩下的都是左良玉这种能钻的,能爬的,钻营也倒罢了,可为什么要祸害百姓呢?
血腥味一阵微风吹过。
一片死寂。
大红军服猎猎作响。
周世显终究是忍不住走了过去,瞧着披头散发的左良玉,问了一句:“宁南侯,你为何要残害百姓?”
“我?”
左良玉哭爹喊娘的大叫起来:“本侯……冤枉呐!”
“哦?”
周世显奇道:“你有何冤屈,说来听听,本镇替你做主。”
“哈哈哈。”
周围的凤威军官纷纷哄笑起来,就这货还有脸喊冤?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左良玉哭嚎着,叫起撞天屈:“咱要养兵,没银子,朝廷又拖欠军饷,这么多弟兄跟着咱吃饭……”
闹了半天是这么回事。
“哦。”
周世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呀,没钱养兵就要祸害百姓,这理由……好像挺有道理的。
左良玉瞧着他点了头,好似看到了一线生机,不料周世显猛然从靴子里,拔出了配枪,对准了他的脑袋瓜子。
“砰!”
左侯爷的脑袋瓜子好似西瓜一般炸开了。
瞧着侯府搜出来的银子,金子,奇珍异宝堆积如山,周世显摇了摇头,这个理由没什么说服力呀。
坏,就是坏,找这么多借口做什么?
“总督大人?”
踱着步子又走到马士英身前,露齿一笑:“你呢?”
马士英可比左良玉硬气多了,一口唾沫啐了过来。
“啐,奸佞!”
“老夫叱咤朝堂之时,你这黄口小儿何来……”
周世显退后了一步,躲过一口浓痰,挥了挥手:“拖出去。”
死到临头还吹牛皮呢。
大明都叫你们这些人玩没了,还吹呢?
“砰。”
不久外面响起一声清脆的铳响,整个世界便安静了,侯府外,手持圣旨的骆养性被拦住了。
一瞬间面如死灰。
两天后,武昌府。
船舱中静谧无声。
外头正在砍人,周世显却自得其乐,与丰臣家的家臣们商量着此战过后,出兵东瀛九州岛的事。
十来个东瀛武士匍匐跪地。
这伙人受到的震动极大,被凤威军的强大实力震慑住了,当下便于天朝驸马签订了密约。
这份密约……
“呵呵呵。”
周世显翻了翻,微微一笑,丰臣家的诚意不怎么够呀,他出兵,出钱替丰臣家复国,丰臣家宣誓效忠大明,岁贡?
这能行么?
他随手给加上了几条,怎么也得驻军,割地吧,好好的汉话不说,讲什么东瀛鸟语啊。
是嫌弃咱汉话不好听么?
废了吧。
什么历史文化都好好编……不是,好好改造!
“这?”
十几个丰臣家臣有点害怕了,这条件也太苛刻了。
“嗯?”
周世显立马就不高兴了,眼皮一抬,吓的丰臣家臣们赶忙改口,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都是丧家犬了还谈什么条件呀。
“索德死内。”
密约就这么签了下来,丰臣家臣们退了出去,又把丰臣结姬给叫了进来,东瀛美人儿还是那副柔顺的样子,自己开始脱衣服。
“嘿。”
这纯粹是为了传宗接代。
五日后,荆州府。
大军休整过后再次登船,步战队已经蓄势待发,再往长江上游打过去,可就是张献忠的大西朝了。
这时候崇祯皇帝的第二道圣旨来了,这一次的措辞更加强烈,不满之情跃然于纸上。
紧接着是第三道……
周世显只当成了耳旁风,抗旨就抗旨了,又如何,崇祯爷要是有这个尿性敢削他的爵位,也不至于弄的到处都是军阀了。
大军继续沿江向西。
进攻,再进攻。
可就在此时,军宪司的加急军报到了,手持这份绝密情报,周世显心中咯噔一下,冷峻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军报十万火急。
“腊月二十八,帝召吴襄入宫。”
“除夕,洪承畴,祖大寿入山海关。”
这让周世显大吃一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啥意思呢,腊月二十八也就半个月前,崇祯皇帝突然召见了吴襄?
这又是出了什么幺蛾子?
“坏了!”
周世显一瞬间面如死灰,心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吴三桂要反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翻看着另外几份密报,渐渐理清了事情的脉络,先是崇祯把吴三桂的老爹召进宫了。
似乎是这位皇上又出幺蛾子了,觉得自己手握秦军,京营,腰杆子硬了起来,又将老吴家敲打了一番。
紧接着洪承畴,祖大寿就从关外盛京偷偷跑去了山海关,钻进了吴三桂的关宁军大营。
谁叫他们去的,多尔衮呗。
祖大寿是什么人,吴三桂的亲舅舅,如今已是大清重臣。
洪承畴是谁,与吴三桂私交甚密。
这两个人一起出马,肯定是策反去了呀,十有八九是清廷给吴三桂,给关宁军开出了难以拒绝的条件。
“呼。”
周世显深深的吸了口气。
吴三桂是什么人,是个枭雄,一个董卓式的人物,他手握十几万大军坐镇山海关还自视甚高。
他觉得自己的能耐可以当皇帝呢。
况且吴三桂也不是自己说了算,他代表的势力是辽东关宁集团,一个在常年战争中失去了锐气,拥兵自重的军事集团。
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扯蛋呢?
吴三桂在山海关骑墙,摇摆不定,这叫做待价而沽,不见兔子不撒鹰,谁给他的好处多他跟谁走。
不然能叫枭雄么。
“来人!”
想到此,周世显心中已经笃定,在清廷开出的优厚条件诱惑下,吴三桂的关宁军多半是要反了。
“传令。”
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周世显低沉道:“回师!”
他哪里还有心情去打张献忠,这一刻他想到了还在京城的家人,公主,太子,英国公……
一声令下舰队原地掉头,顺流直下,急返松江驻地。
“扑棱棱。”
一只只信鸽冲天飞起,可凤威军在京城没有鸽舍,急报只能先送到郑州府,再快马加鞭送去京城,给英国公张世泽。
晚了。
舰队还在回返松江驻地的途中,噩耗传来。
崇祯二十年,正月。
清廷派洪承畴,祖大寿两人秘密前往山海关,给大明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开出了一个难以拒绝的价码。
清廷封吴三桂为平西王,许封地三千里。
入关后,大清与关宁集团平分天下。
正月初四,天下大乱。
秘密集结的清军与吴三桂合兵一处,突然冲出山海关,短短三日夜便杀到了京城。
英国公张世泽,丰城侯李承祚猝不及防,率八万京营,五万秦军北出通州迎战清军。
两军在京城北郊血战三日,明军溃败,在潮水般涌来的清军,关宁军冲击下全军覆灭了。
当日京城失守。
正月初十,山西总兵姜襄投敌。
长江口,提督衙门。
衙门里一片死寂,史可法,黄得功,骆养性,孙传庭等人呆呆坐着,一时间哑口无言,被京城沦陷这惊天噩耗吓蒙了。
“镇定。”
周世显站在巨大的地图前,面沉似水,他好似看到了黄河以北,京畿之地,漫山遍野的关外骑兵。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似乎在嘲讽着他的渺小。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崇祯皇帝,公主,太子的生死,他在京城留了不少人手,希望能起到点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