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芸睁开眼睛,惊愕地看向宋珩,“这是谁?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叫他们停车去看看?”
宋珩怔愣着,半晌没有做答。
傅芸意欲撩开车帘,宋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神色不是太自然,“应该没什么事吧,有事他们都晓得停车叫人。”
傅芸感觉宋珩抓着自己的手凉得像冰,冷得透骨。
那声音,怎么能是没什么事?
聪明如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亏得她一直在心里夸赞,这世子爷公公是个好男人,难得的,没有纳妾,没有通房,却不知,原来是另有玄机。
喜好男色,本来也没什么,但这般在马车上行事,后面还有儿子儿媳,虽是醉酒,分明还清醒着,与她父亲告别时,言谈举止也还得当,此时这般放荡行径实在荒唐。
感觉到她手上的力量缓缓松懈了,宋珩也放开了她。
不料,这短短一会儿功夫,那声音又再度传出来。
她再次抬头去看宋珩,他那双平日里神采飞扬的眸子此刻暗淡无光,默默地垂下。
宋珩不得不出声,叫驭夫将车赶慢一些,不要跟得太近。
那声音虽在渐渐远去,羞耻之心却越来越盛,宋珩别过脸去,没有看她。
傅芸也是无话可说,太尴尬了。
国公府这是从内里烂透了心吧!表面光鲜亮丽,内里早已腐臭生蛆,但见这些赶车的人如此淡定,想必都是见怪不怪,唯有她一人,在这里大惊小怪。
这样的人,生出宋淳这样的儿子才正常,宋珩是他亲生的吗?
宋珩让驭夫把马车驶进二门处,守门的婆子提了灯来开门,门一开,宋珩大步往里走,扔下她在后面。
青鸢和青萝两个在门房处要了盏灯笼,主仆三人一路回到漱玉轩,傅芸看见东书房里亮起了灯,没有进去,此时去了,反而更加尴尬吧,她不能问,他也不能说。
她回到正屋里,时候也不早了,两个丫头开始张罗伺候她洗漱就寝。
原本按祖父的意思,是打算等国丧一百天满了,让他们圆房,圆房那天她得跟宋珩一起进家祠上香祭祀,老太君便想等郑氏回来,因为霖哥儿突然染了风寒,郑氏一行人耽误了回京的行程,听说还要再等上个三五日。
今晚这事让傅芸越来越抗拒这烂透了的庆国公府,唯一叫她觉得欣慰的是,宋珩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早起,去东书房,宋珩已不在屋里。
傅芸看了眼沙漏,与平常一样,她并没有晚来,他这是在躲避她?
那就让他躲着吧。
傅芸去给福荣苑给祖母请安,听说宁州那边在下大雨,路不好走,郑氏一行还得再过半个月回来。
虽然郑氏一行回京的日子一拖再拖,总归是要回。一想到郑氏即将回来,傅芸知道,这段时间的好日子该是到头了,春日天气和暖,每日晨昏定省是少不了。
也不知宋珩所说的外放,什么时候能成行,真希望能快一些。
从福荣院请完安回来,燕儿拿了封信进来给她。
单看信封上的字,就知道是秦书瑶,想是昨晚上的事情有结果了,这样急不可耐,一大早给她来信。
她拿了信进房里,打开一看,倒是又叫她给猜中了。
昨晚上散席的时候,秦书瑶和她的几个哥哥将袁子休提溜至一处无人的巷子里,胖揍了一顿,逼问他为何在傅家内院对自己妹妹无礼。
袁子休那怂货立刻把前因后果都给交待了。
是谢家人找了他,给了他一笔不菲的银子,想叫他趁着人多,让傅芸当众出丑,事成,还会再给他一笔银子,他刚好近段时间输了不少,正是急缺银子的时候,就应下了这事。
谢汀兰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这么做,无非就是与陈瑛串通一气,想再造出一个,她与表哥牵扯不清的谣言来,叫庆国公府把她赶出家门,当真是煞费苦心。
看完信,她点了灯烛,把信烧了,正准备给秦书瑶写回信,外面朱妈妈来说,怡宁居老太君派人来传话,叫她过去。
傅芸吓了一跳,这个时候,老太君叫她去,莫不是为了圆房的事情?唉!真是……
这躲也躲不掉,相对比较,宋珩算是这个时代的好男人,自己是不是也该入乡随俗,变通一点?
“朱妈妈,二少爷去哪儿了你可知道?”
朱妈妈回说,“二少爷没出府,在外院会客呢。”
不管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傅芸带着朱妈妈一起朝怡宁居走去,半路上,遇上宋珩。
傅芸朝他行了礼,“二爷,老祖宗这个时候找我们,是为的何事?”
宋珩摇头说:“我也不知。”
他刚刚在外院里与几个同窗研究一篇策问,突然听得太祖母唤他去怡宁居,其实心中所猜想,与她差不多,也以为是为圆房之事。
他一直对圆房有所期待,但经过昨晚,又甚感羞愧,父亲荒唐的行为,叫他无地自容,高傲如他,在她面前,那点尊严,被父亲摔得粉碎。
门口有小丫头替他们打了帘子,两人前后跨进门槛,就见下首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大约三四十岁的妇人,另一个,是个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文静秀气,看起来和傅芸年岁相仿,十五六岁的模样。
两人的穿着打扮很是平常,外衣都是着的绸缎,看一眼便能知道,是较为劣等的料子。
赵氏在老太君左边下首的位置坐着,夫妻二人进去先是给老太君行礼问安,后又给赵氏问安,随后宋珩又面带笑容给那妇人行礼,“伯母,陆青也未告知我您来京的消息,这一路舟车劳顿,身体可还安好?”
这妇人就是陆青的母亲余氏。
余氏微微点头回礼,笑说:“我们本来就是水上人家,坐船来的,倒也没什么不适,都好着。”
宋珩又给那少女行礼,唤了她一声,“祺妹妹!”
陆祺站起来,低着头给他回了一礼。
宋珩说完,又拉过傅芸,“芸娘,这二位是我的救命恩人,陆家伯母和祺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