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妈妈拿了钥匙把门打开,里头的丫头听见动静从房里伸出头来看,见是郭妈妈,有个小丫头打了毡帘出来行了礼,问道:“郭妈妈这是带的何人来了呀?”
馨兰阁里一天到晚锁着,只在每日里送饭食的时候将门打开,该是不晓得家中来了客人。
郭妈妈便将傅芸的身份说了,里面的宋嫣也跟着打了毡帘出来了,很是有礼地给傅芸行了礼,然后说道:“原来是上京来的小嫂嫂,外头冷,快快进来坐吧。”
傅芸给她还了礼,带着青萝和郭妈妈一起进了屋里。
南方没有地龙,屋里都是烧的碳盆,宋嫣请了傅芸在窗边的罗汉床边坐下,又让丫头把碳盆移到了傅芸的脚边。
傅芸打量了宋嫣,她的五官一半像王氏,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鼻子以下,又像宋见知,嘴唇红润小巧,结合了父母亲的优点,长得比那宋姝要好看不少。
从见面到进屋里这一会儿功夫,她看起来也是礼节周到,心思细腻,一点没有娇纵任性的样子。
傅芸又瞧见罗汉床一角的针线箩里放置着绣了一半的大红鸳鸯枕,心想着,在她来之前,她怕是正在绣那个东西。
一个春心萌动的姑娘,被关了大半年,还在这屋子里如此安心地绣嫁妆,不哭也不闹,这正常吗?
宋嫣并非是个沉闷之人,两人年岁相差不多,寒喧了两句,宋嫣便说到小时候曾跟着祖母一起去过一次上京给老太君贺寿,还说曾经见过府中的宋二哥哥。
傅芸见她性格竟也还开朗随和,便也放开了跟她天南地北地聊起来,说到自己这些时日在街头巷尾的见闻,以及金陵的各色特产小吃与上京的区别等等,聊到开心处,两人还一起放声大笑着。
郭妈妈见状很是惊讶,她还是第一次见大姑娘能跟人聊得这样投机。当下觉得自己呆在这里有些多余,这位二少奶奶是个有靠谱的,大姑娘的事情,也不可能是靠谁能三言两语劝得通,便行了礼先告退,待时日久了,再看看这位二少奶奶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好生地开导她。
傅芸一直在宋嫣这里吃了午饭方才回去,若不是自己手上还有正经事要做,她倒愿意在她这儿多呆会儿。
这位宋大小姐是个有教养的,宋家的老太太并没有把她宠溺得不成样子,说起话来也是知情在理,至于她为何会那样对待自己的母亲,为何会恋上那个她最不该恋上的人,那一定还有别的原因,毕竟是常年养在深闺宅院里的姑娘,被有心之人算计而不自知,也属实正常。
出了馨兰阁,郭妈妈留了个丫头在门口,等她出来,立刻就把那小院子的门给锁上了。
傅芸回头瞧了瞧,一把锁而已,能锁得住什么?她即使不能出门,只要府里还有人想要她与那个冯坦继续牵扯,自然还有别的办法让她与他取得联系。
这个王氏,真真是无用。
傅芸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继续架起火盆写她的话本子,还好她平日里常练书法,写字的速度还不算太慢,从午饭后一直写到半夜里方才停歇。
第二天一早,她依然去给王氏请安,再去馨兰阁里同宋嫣小坐一会儿,聊聊天,联络一下感情,她装做完全不知道宋嫣的事情,甚至几次假意地询问她,问她究竟跟自己母亲产生了什么矛盾,为何惹得她母亲发怒,把她锁在屋里。
宋嫣几次欲言又止,含糊带过!不过,傅芸并不着急,她相信要不了多久,她会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她。
三天后,傅芸的话本子已经写了一小本,字数不多,只是个开头,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与说书的罗老先生见了面。
罗庸漫不经心地拿了她写的东西看了看,起先一直皱着眉头,夸了两句她的字写得漂亮,后面咂了几次嘴,一气儿看完了,瞟了她几眼,问道:“就这些?后面还有吗?”
傅芸老实答道,“我就写了这么多,你看可还行?”
罗庸又咂巴了两下嘴,“故事倒是新颖,就是你这行文全是大白话。”
傅芸微窘,“大白话不行吗?能把故事讲明白不就成了?”
罗庸沉吟了半天,“也不是不行,要不,试试吧!你能写成这样,倒是叫我有些意外,我倒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本子,今晚我便在这茶馆中试一试,如果有人感兴趣,你就继续写。我的人品你可在这一带来打听,绝不会坑人,每日所得银钱与你平分。”
“好!我自然是信得过你!”
“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行不行,都得是客人说了算,我说了不算!”
傅芸点头,她也只是想试一试,不行便算了,最重要的,还是要问他有没有襄阳府那边的消息。
罗庸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现在是拿你当自己人,说的全是真话,有消息绝对会第一时间告诉你,没有消息也绝不会再讹你半文钱。”
傅芸笑了笑,礼貌道:“老先生不必客气,只要有消息,该给的钱我还是一文不会少给你!”
罗庸觉得她还挺是那么回事,呵呵笑了两声,“好说好说!”
傅芸回了院子,准备继续写话本子,听见外头郭妈妈派了小丫头来传话,说是家中有客人来访,在太太那儿等着她。
有客人来了?傅芸猜测应该是姜氏。
一进门,姜氏像笑吟吟地唤了她一声小婶婶,惹得她又是一阵尴尬,非是不肯依姜氏所说,还是唤了她一声姜夫人。
姜氏是个豪爽之人,并不太在意这些,说这回来,是想邀她三日后去家中赴全鱼宴,姜家是当地旺族,每年冬日里,总有各种名头的宴会,今日特意亲自送名帖来,就是想来看看她这些时日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傅芸自然说好,又问她,“姜夫人,我可不可以带个一同去全鱼宴?”
姜氏笑说:“当然可以,我这次是邀的宋府所有人都来的,刚跟太太说了半天了,她推说自己身体不好,这么多年,也未曾见她出去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