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喜斌是个技术型人才这个事儿,李阳从一开始就知道。
当初他在林业局门口第一次碰上秦喜斌的时候,这家伙就跟他说了想要搞建材厂的事儿。
只是李阳不知道,秦喜斌能够把关于建材厂的规划深入到这个程度!
其实嘴上虽然不说,但李阳对于当下的政府官员一直是抱有成见了——他总是觉得当下系统内的基层干部,甭管是技术出身还是政治出身,都有些浮躁和做作。
他之所以邀请秦喜斌来建材厂这边担任总经理,虽然有一部分的原因是知道这个家伙是个林业专业的高材生,含金量比较高。
但其实往深了说,他更加看重的是秦喜斌对于林业局系统的了解,以及他此前副局长生涯积累下来的关系和人脉。
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现在秦喜斌表现出来的专业性,足以让李阳觉得惊喜莫名。
对于秦喜斌所说的技术性的东西,于老四和李奉献都是一头雾水。
“那个,大阳,你们俩研究的是啥?”
“那这个意思就是,咱以后就不做建材标准木方了呗?用那些破烂木头,加工胶合板和密度板啥的?”
看着于老四纳闷又好奇的样子,李阳笑着挥了挥手:
“一时半会的跟你解释不清楚,这个之后再说,四哥,你现在和奉义大哥赶紧去中转那面盯着,把那些破烂木头给接收回来。
记住了,好好的,千万不能和林业局那面的人再发生什么冲突了。就算是对方找茬,你们也不许理会。千万千万,不能让人抓住把柄,别把事情搞糟了。
连这些次级的商品木材都没有了,破坏了老秦这最后一手,连板材这个业务都不能做了,到那个时候咱们可真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懂了没有?”
见李阳根本不打算跟自己解释接下来要干什么,于老四撇了撇嘴,嚷嚷道:
“我不去!我这臭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这辈子没吃过什么亏!你要让我去,看见那些烂木头还有中转站那几头畜生的鸟样子,保不齐老子就把他们篮子踢碎了。
当受气包这个事儿你让大哥去。他脾气好。你这又是嫌弃咱脾气不好,又是嫌咱没文化的,那我就去干活儿,我出把子力气还不行么我?”
说完,于老四一扭头气呼呼的推开了办公室的房门,去了车间。
看着他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背影,李阳嘶了口气。
“你瞧你那个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老秦,你别跟他一样的。他就这个脾气,驴劲儿上来了就犯浑。回头我好好说说他,让他给你当面道歉!”
见李阳瞪了眼睛,秦喜斌笑呵呵的摆了摆手。
秦喜斌虽然不善言辞,在林业局混的并不好,但高低也是当过副局长的人。
自然明白李阳这是在维护于老四,给大家搭台阶?
于老四和李阳什么关系,过年这几天他哪里还看不出来。
“大阳,这事儿你也不能怪老四。林业局这一次做的确实太绝了,明摆着就是在拱火,逼着咱们这往他们设计好的圈里跳。把咱们逼急了,他们好拿把柄走下一步。
说句实话的,老四已经很克制了。摊上这样的事,他有点情绪很正常。从今往后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当下最重要的是尽快的想出办法,让咱们的项目继续下去,而不是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再说,这些天接触下来我明眼看着呢,老四就是个心直口快的性格,我怎么可能生他的气?”
秦喜斌的反应,让李阳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自己现在公司的班底,包括于老四,林嘉欣,祖美兰,都是实实在在的亲情关系。冷不防加入了秦喜斌这么个外人,他还担心因为立场和分权的问题,让公司内部产生隔阂和分裂。
不过现在看来,秦喜斌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会做人。
有这个性格,他就不担心秦喜斌能不能融入公司管理体系的问题了。
毕竟,于老四等人都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薅掉了心上的一颗杂草,李阳便收回了心思,和秦喜斌继续讨论起了板材生产的相关事宜。
和秦喜斌一起计算了一下,当下红旗木材加工厂这边的优质木材也就只能维持差不多一个礼拜的生产,之后就要因为原木问题而停工。
李阳觉得还是得和秦喜斌去省城走一趟,亲自去东北林大将秦喜斌的导师和几个林业研究员的几个同学专家请过来,一起赶紧把业务转型这一块落实。
就在李阳盘算着什么时候去省城比较合适的时候。
省会冰城,森工总局的一间办公室里,郑宏宇和松本二人也正在紧密的关注着绥城这边的动向。
“喂,刘局。那批烂木头,绥远公司那面拉没拉走呢?”
“什么?已经签收了?中转站那面刚刚传来消息,正在装车?不是,他们就这么捏着鼻子认了?”
“好家伙,我还以为那个李阳有点脾气,看到这些烂木头还得跟之前两次似的,带着工人去你们那儿耍勇斗狠呢。没成想,他倒也算是个识时务的。这是看出来,王文玺和秦喜斌都不成了,林业局里他已经没有靠山,选择低调了啊。”
“呵、不过也算他识相,我这边儿都已经跟保卫科那面交代好了。这一次他要真敢再动粗,说什么也得把他们弄到总局这边来,让他知道知道,绥城的人大代表在省森工总局这边就是个屁!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手中拿着电话话筒,听到即将接任林业局局长的刘文才汇报,郑宏宇只觉得心口窝堵了一下。
定好了的计划没因为李阳的隐忍没能实现,事情没有往他期盼的方向发展,令他不可避免的感到遗憾——之前在木材加工厂,被李阳那群职工给揍了一顿的事儿,他这心里还没过去呢!
事实上,不光是心里没过去,生理上也没过去。
脑袋上的纱布大年初五才撤下去,当初不知道哪个工人下了黑手,趁着乱往他子孙袋上踢了一脚,也不知道是肿痛刺激,还是说踢坏了什么部件影响了功能,最近行事的时间急剧缩短。
每次跟自己老婆完事儿,看着老婆那嫌弃和欲求不满的眼神,郑宏宇就恨不得把李阳拉进驴棚里给骟了!
不过这些事儿事关男人的尊严,倒是不好跟外人说起。
当下,听到电话那面刘文才的附和,郑宏宇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
“行了,既然那小子没来硬的,那咱们还有软刀子割肉的办法。刘局,他们这一次不是将烂木头全盘接收了么,既然他们不吭气认怂,那就继续给他们发次品木材。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那边生产不了出口订单,我就不信他们能始终这么老实,吃下这个哑巴亏!除非他们是真不想做建材这门生意了。那刘局,就先这样吧。回头有时间你过来冰城,我攒个局,把我姐夫叫上,咱们坐在一起好好的聚聚。这一次,算是老弟欠你的人情了!”
“哎呦,郑处这话说的就见外啦!这一次要是没有你和郝总帮衬,我这哪儿能就这么容易通过审议,接了王文玺的班啊!等几天,等几天我这边忙完了接任的事儿,我去冰城请你和郝总,到时候一切看我安排,就这么定了啊!”
听到电话那面刘文龙的客套,郑宏宇哈哈一笑,应付了两句之后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沙发上,看着郑宏宇结束了通话,松本急不可耐的站起了身来。
“郑先生,绥远公司那面,没有中计?”
将电话放好,郑宏宇摇了摇头,笑道;
“他妈的,李阳这小子还真是难缠,油盐不进的感觉。不过松本先生你也别着急,虽然这小子没上当,但他也没落下好。我已经和林业局那面交代了,从今天开始,往后给绥远公司供应的所有木材,都给他们发品质最差的。这么一来,标准木方的生意,那小子肯定是做不了了。
等过一段时间咱们森工的建材厂整合好了之后,那些原本属于随缘公司供应合同内的原木,都会发到咱们这里来。木方出口这一块业务,原本是你松本先生赚的钱,这不就又回来了吗?虽然没把李阳这小子逮起来整治一下,但是抢了他的财路,松本先生应该出了口恶气了吧?”
松本并没有这种感觉。
面对郑宏宇的宽慰,他眯起眼睛,狠狠的挥舞了一下拳头。
“郑先生,这件事情的逻辑不是这个样子滴!我们现在所做的,并不是抢了他的财路。而是将原本就属于我的财路,从他的手里夺了回来而已!要知道,当初要是没有这个李阳,以及王文玺和秦喜斌的搅局,他这几个月来通过出口标准木方赚来的钱,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利润!”
“......”
对于松本的逻辑,郑宏宇一时间有些牙疼。可是若是仔细那么一想,似乎松本说的又没什么毛病。
原本松本已经快要和绥城林业局以低价签订木材长期供应合同了,突然跳出来个李阳把这事儿搅和黄了,才引发了接下来的一系列波折。
这么想的话,松本确实有点儿亏。
“所以我心里的这口恶气,依然存在!而且郑先生你应该能够体会到我的心情,你只不过是被那些肮脏愚昧的工人打了一次,而我.......”
说到这儿松本深深的吸了口气,脸上的表情都因憎恨而扭曲了起来。
颤抖着对郑宏宇伸出了两根手指,他咬牙切齿道:“而我,被他们打了两次!向上帝发誓,我从未受到这样的屈辱!所以这个李阳,我一定要让他感受到绝望!仅仅是那些木材,肯定是不够的。
我要让他为此付出更高的代价,我要让他身败名裂,让他财货两空,让他那个刚刚投资的建材厂胎死腹中,让他跪倒我的面前,求着我放过他,求着我收购他的厂房和土地!只有那样,我的心灵才能够得到真正的安宁!”
看着松本咬牙切齿的模样,郑宏宇深深的吸了口气。
“松本先生,在这一点上,我和你有一样的期待!”
感受着子孙袋处传来的隐隐疼痛,郑宏宇对于松本的所描绘的场面,颇为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