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掉上衣。”杨润清很平静的对中年男子说道。
话很简单,但蕴含着极为强大的自信。
“杨医生,会不会痛?”中年男人看到杨润清两手同时捏三根针,脸色苍白地问道。
“不疼,就像是蚂蚁咬一下而已。”杨润清安慰着说道。
面对病人,这时候的杨润清和先前看高鸣左右不是鼻子不是脸的杨润清完全是两个人。
高鸣微微一笑,对杨润清的观感倒是好了许多。
杨家能在京城有这个地位,倒也是有几分道理,虽然族中子弟大多倨傲,但对病人的态度还是极为上心的。
听到杨润清这么说,那中年男人这才脱掉他的外套和彰显着骚包特质的亮色花格子衬衣,只留下脖子上粗如儿指的黄金项链。
油光崭亮肥厚的背肉和大金链子无不显示着主人荷包的丰足。
“杨医生,如果您能给我治好,我一定重谢。”光着脊背的男人显然也已经习惯金钱开道,在趴在病床上之前再次强调道。
“少说话,趴好,别动,否则再多的钱我也不能保证能治好你了。”杨润清的脸色一冷,声音中自然带了几分威严。
中年男人忙不迭的在病床上趴好一动也不敢动,武侠上可都写过了,扎错一个穴道都有可能走火入魔,更何况是这三根针一起。
杨润清凝神在患者肥厚的背上看了半响,深呼吸一口气,两手突然间同时出动。一上两下,平刺推进,随着中年男人一呼一吸之间三根银针缓进缓出。
那中年男人像是没有任何知觉似的,一动也不动,紧紧闭着的眼睛都不曾睁开下。显然,他被针刺的部位竟然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看到杨润清施出这般高深的针法,高鸣眼前一亮,惊喜地说道:“呼吸补泄针法,没想到竟然是杨氏补泄十二针中的呼吸补泄。”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和高鸣所精通的续命神针一样,杨氏补泄十二针也是华夏古老神秘的针灸技法,只不过杨氏补泄十二针乃是家族传承,和续命神针这种师门传承相比,更易传承,学者也要更多一些。不像续命神针,每一代就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能使用者自然也是凤毛麟角。
而呼吸补泄针法,是以呼吸作为“造化之枢纽”,人类与自然界之间直接通过呼吸进行交通;而这种针法就是借着呼吸的升降活动,刺激人类肌体使膈肌上下起伏,推进脏腑气机的运行,并能伸展腰脊,健运关节。
利用这些原理,呼吸补泄针能够治疗腰肌劳损、腰椎间盘突出、腰椎骨质增生、颈椎综合症、肾亏、肾虚、肾寒、腰肌酸软等众多疑难杂症,并且有奇效。
这种针法高鸣虽然没有详细学习过,但老头子对传自明朝中叶的技法却是赞誉有加,曾无数次在高鸣面前演示过,只不过连号称学遍百家的老头子也是深以为憾,实在是老杨家从明朝到现在都未经历过什么大的变故,针法又是口口相传,饶是以老头子的本事,这些年也只能窥豹一斑,并没有得其精髓。
没想到,在这儿高鸣竟然见到了正宗杨氏针法,高鸣自然是见猎心喜,忍不住叫出好来。
杨家针法果然没有愧对他们的名号。
听到高鸣也出声夸奖自己的师父,那些围观的学生更加的得意非凡。
“现在知道厉害了吧?盛名之下无虚士。我师父的名声可不是凭空得来的。”
“就是,这下傻眼了吧!看他刚才一副牛逼哄哄的模样。”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白胖子斜着眼瞅瞅那个长着八字眉一脸讨好看着正在施针师傅的小子,脸上泛起一丝可爱的笑容:“你师父是先拉出来溜的那头?”
“你……”八字眉顿时为之气结。
“滚,你小子怎么能这么说人呢。”高鸣貌似薄怒着轻拍表弟一下,紧接着嘴角微翘:“不过听人说,先拉出来的一定是骡子。”
正在工作中的杨润清听到高鸣的骡子定律,脸色一青,右手不小心一抖,一根针便稍微推进的急了一些。
不管是马还是骡子他都不想当,尤其是天生大太监的骡子。
“啊。”那脱光上衣趴在床上的患者尖叫一声。
杨润清连忙收手,回头瞪视一眼挑起事端却斗嘴又没本事的徒弟,竭力保持冷静心境,又温声抚慰患者道:“不要动,不要动,没关系的,很快就好了。”
也就是被蚊子叮一口的感觉,中年男人也没有痛苦太多的时间,又安静的趴了下去。
可是,高鸣却从杨润清的这一失误中发现了他的缺陷。
一名高明的针灸师,要做到在治病的过程中胆大、心细、心沉、手稳。
杨润清的胆子够大,一上来就使用了难度极高的呼吸补泄法。而且,选择的是三针齐发的针式。
心也够细。如果心不够细,根本就不能那么快找准患者的穴位位置。和患者的互动也可以给个及格分。
可是,他的心不沉,手也不够稳。
高鸣摇了摇头,四者缺其二,在他看来顶多也就能算上一个不错的医生,要想坐镇如此大的一个医馆,那还真是差了几分火候。
而静室里看着视频画面的几个老头儿也在暗自摇头,都是个中的行家,杨润清这个看似及其微小的失误却显示出他的心不够沉稳,容易为外物所动,要想成为针术大家,还尚需时日。
针王杨冰泉脸色自然更是不佳,他早知道自己这位倚重的长孙的短处,不过因为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当下,长孙能保持这样的水准已经殊为难得,他也就不多做苛责,只希望他年岁再长一些,心境就会更进一步。那知道在今天遇到高鸣之后,再次将短处暴露无遗。
如果高鸣能表现出视频里一半的水准,他家这个古董招牌,恐怕是要易主了。
老头儿这会儿已经是大为后悔,要不是为了所谓的面子,他就不会这么眼巴巴的看着干着急了。心里更是打定主意,今天无论怎样都要拿出真本事把祖宗传下的宝贝给留下来。
否则,这次可算是亏的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