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口里虽然山岩坚硬,可任凭如此,也是好几处受到山陵塌方的波及。我们刚一着地,就是后头的入口位置也给塌陷了。好在里头还有条汇入山陵水下的活水溪流,初探了一下,水深大约在两尺来高,是这不大地方里唯一的通路,三人就这样淌着水摸着黑前进,一路走走停停,想是也有两三天时间,脚下的溪流水逐渐变浅转入了地下河,末尾的地方还是有处洞穴,可是人的高窄度已经无法通行,却是向上的位置多出了一处竖型坑可以攀爬,大宝在前头探路,他往竖型坑洞向上攀爬了一阵后,回过头朝着我们喊道:“行,上边还能走。”我搀扶起九爷爷。竖型坑并非直上直下的那种,许多弯弯绕绕的地方也都可以停着歇脚,虽然还得废上不少力,可总归还是有条路子可以看到希望。
估摸着又有半日时间,终于顺着竖型坑看到了透进的微弱光亮。
只是这时候大宝从前头绕了回来,说:“六子,上面是有出路,可是。。”
想了一想,大宝又说:”算了,我们先他娘挖出去再说。“
我这时有些听不懂了,看大宝的表情似乎有一丝为难,便问:“有出路难道不好?为什么你这表情看着有点丧。”
大宝摊开双手耸了下肩表示无奈,说:“有出路当然不错,可你知道上面是什么地方?刚我往上又近了些,不少地方都搁着腐烂死鱼和骨头,还听到有人在外边说话。”
听大宝一说,我倒是有几分明白,不过为了确认,我还是亲自往上爬去观察了一番。就在我接近竖型坑末端的地方,黑暗中一阵呼啸让我慌了阵手脚,一道黑影从我射灯前掠过,仔细看去却是一尾死鱼,掉下来的地方正是上面的那处光亮。
是“鱼冢”,看清后我反应了过来,之前在吴姓古民居溪畔无意中看到的那个奇怪坟丘,原来就通着官山皇陵,也不知道那苗人驸马想的哪出,竟给那机关重重的皇陵开了个便门。我心想要是直接开了鱼冢往这穴室进入地宫,那所有的危险不都是被直接避了开去,山陵外的一切设伏就都是多此一举了,我脑子里过了一遍,断定这点和风水论述上也是无关,心说可能就是那苗人驸马又整的哪门子邪性。
不过眼下最是应该考虑的并非这个鱼冢底下的作用,而是如何回到地面。要是我们光明正大的给鱼冢开个大洞,人朝那坟丘上钻出去,被附近乡民看到可就说不通了,城乡山民彪悍,就是不说里头是不是什么祖宗山陵,光对着鲤鱼那几百年来敬重的信仰,折了我们两腿这种事也不是不敢。
幸亏接近地面的位置已经不再是石层覆盖,我和大宝商定了下,找了处松软,凭着个模糊的印象横向掘进了三十来米,也就是又多耽搁了几个时辰吧,一大块山土堆子从头上方砸落了下来。因为兴奋,我和大宝几乎都是没有避开,以致垢土打了一脸。
出来的地方离着吴家宗祠不远,隔着几股荒废的田地,几根老树,一处小山包下,加之天色早已昏暗,没带出多大动静。
“柳暗花明又一村?不,应该说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我想这一幕幕死里逃生的亲身体验,毋须底料都能改成故事说上一段时日。
就在我大口呼吸人间空气到忘怀的时候,大宝的声音从我边上传来,听着有些急促。
“六子,出事了,你快过来看看。”
我心想还能出什么大事,这都到了人间地面了,底下还敢派拨阴兵不成。就我回过头一会,却是发现眼下情况可比派出阴兵滋事大了许多。
刚九爷爷上来还好好的,可出了地面不多久,人却是比之前虚弱得更加厉害了,一路过来爬山涉水,伤口没少被浸泡和剐蹭,也不知是不是这样,那拳头两处骨子眼的绷带里竟然溢出了许多脓血,看着很像是感染了。
这一下逃出生天的那股欢喜劲儿可全都给摁灭了,我扶着九爷爷的身子,见他几次开口,声音都发得很是困难,甚至于有些结巴。那九爷爷可是强人,走了几十年地界,刀架在脖子上,枪顶在头上,眼可都不眨,可就这两处断指伤,硬是让他疼得连口齿都伶俐不了。
我朝着大宝,说:“咱们得赶快找处医院,要不然伤势再恶化下去就麻烦了。”麻烦?这说着也就是安慰下我自己,就冲九爷爷这虚弱劲,怕是伤口再有个万一,那能不能挺过去都是回事。
大宝看了一下我们几人的装束,浑身上下哪处不沾水,还蓬头垢面的,这一走街上肯定得让人心生怀疑,但这还不是主要,他说:“就这周宁小城,你觉得能有医院?顶多充死了就是处卫生所。”
最后,大宝尝试着联络了整个周宁唯一的熟人,也就是之前班车上认识的淑芬,山里姑娘家人不错,见我们这搞得一身跟个拾荒者,也没多说什么。反倒是帮着跑腿带了几件合身衣物。
见着九爷爷手上的伤口,淑芬眉色紧锁,说:“我早说了让你们不要太近山腹,这一去就是十几天,还整这一身伤口。”听着有几分火气,就是关心也不少。
淑芬带我们去了处熟人开的卫生所,那医生解开我们胡乱绑扯的纱布,就看上面水土血液黏糊成了一块,到最后伤口的地方,纱布都是带着皮肉轻轻割扯下来的,完全见着九爷爷手上的断指伤口后,那医生整个人当场就给懵了,眼神怪怪的,还可以避开我们提醒了下淑芬。
不过身为医者,对于病人他却是手下不敢含糊,一边处理伤口,一边皱着眉头朝我们说:“这伤得太重了,还不知道感染了什么,血色变得有些奇怪,当地的卫生条件可没办法检验,只能做一下简单的消毒,得赶紧送往省城的大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