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将军向右走了两步,对着一片城池停了下来,道:“竟然你们都来了,那么,就是看看这两个管事刘锌晨和副官王敛怎么说了。两人都是这次工程建设的带头人,在你们的地盘上出现了这种事情,你们脱不了干系。”
王敛跪了下来,道:“太君,根据我常年给您提供的情报,你也发现了,在这座城池中,在这块地界上,出现了难以预料的隐患和不该出现却出现在这里的人。”
左大人露出了一个会意的微笑,道:“还是小王识时务啊,老刘,你估摸着不会是放弃了生存下去的希望了吧。”
刘锌晨走了上来,道:“放弃当然不是,人生如此短暂,人人估算着如何在这个短暂的时光里,去享受一个美好而幸福的生活的同时,我却要寻死,这话不就有违人心了么?”
停顿了一下,刘锌晨接着说道:“左大人不要生气,我这话只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至于这个问题嘛,我就长话短说了,这里是小王主持的。至于小王什么时候做手脚的,我还是查到了一下眉目的。”
左大人眼前一亮,道:“哦?刘老还这么替北狄干事啊。”
刘锌晨说道:“是这样的,小王在跟我干活的时候偷偷勾结了一帮人。这帮人在我手底下干事,总是一副眉来眼去的模样,事情倒是没干好,还捅出了这样一个篓子来,我真是难辞其咎啊!”
左大人鼓掌,道:“老刘还是这么能说会道。可是,你身边的这群人似乎并不是你的得力帮手哦。”
老刘看向了左大人所指的方向,道:“这群人就是一些苦工。”
在老刘的眼神中,阿叔和他的那帮人似乎并不像刚开始想的那样,告密者就是这个王敛!他身边的副官!就在他上了这个城墙,面对左大人的时候,他的心里已经对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有了初步的确认。
左大人继续拍了拍手掌,道:“真的是你说的那样的么?如果他们真的只是一些苦工,那么,又怎么会到你的那个会议中去呢?”
还没等刘锌晨说话,阿叔等人已经走了过来了。
“左大人好,我们不是什么苦力,我们是来收回我们东西的人,也算是你们的债主。”
众人看着这个来人,面面相觑,一些北狄人更是将目光聚焦到这个人身上。
“好,好,好,你们就是北伐的士兵吧,一个个生龙活虎的,但也算的上精神,可是,这里还是北狄统治的天下。这样说,你们也未免太过于自大了吧。”左大人说道。
这时,石锦标已经拔出了他右手按住的长剑。长剑抽出,一声响亮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锋芒随着剑,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悦耳声。
“你就是此次潜上城头的那群北伐士兵的头目?”石锦标喝斥道。
阿叔对于这些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了,这个石锦标一号的人物也是在他的印象之中,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还是会这么说,就算三尺长剑,架在脖子上也无妨,人生不过一场戏,演着,演着,戏也该来到了。
而他的并不止于此。
“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我拿下!”石锦标一声令下,一旁的士兵便围了上来。
在阳光的照耀下,战刀的锋芒更盛几分。
弗兰克走上前来,道:“大人,何必动了火气?有什么事情坐下来谈嘛。”
就在这时,挡在左大人身前的竟然是石锦标,他正一脸凶巴巴的看着他,道:“你不就是一个商人么?这些石料,这座伟大工事的蓝图都是你贩卖给我们的呢。如果现在不想死,就给我滚远一点,毕竟,我们现在还需要你这个商人呢。”
阿叔和众位士兵看着弗兰克,想知道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突然,弗兰克摆了摆手,道:“我不介意,我和林将军的合作已经谈好了,没有必要再跟你纠缠了,你现在还是顾一下你自己吧。”
左大人看向四周,在他的眼中,一种奇怪的念头浮现,似乎隐藏在心底的一些忌讳突然浮现,短暂的惊愕感使得他瞬间失神。
“你们,你们究竟什么时候就认识了?”左大人瞳孔睁的很大,结结巴巴的说道。
弗兰克拿出了一张契约,再拿出一个打火机,手中的打火机冒出点点火花,就在火花触碰到契约的时候,漫天火光冲天而过,将那张纸烧的只剩下一点灰烬。
左大人指着他,脚下一腕,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的工事!我的建筑!属于我的一切!我,辛苦了一辈子事业啊!”
众人看着左大人,不明所以。
然而,在左大人的眼中,他已经看到了,看到了将来,看到了他们自己的命运,看到了这座城市的未来。
弗兰克拉着阿叔朝着楼道方向跑去。
老刘跟在他们的身后。
这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地面上,还有那座城墙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一般,一动不动,在烈日和阳光的照耀下,城墙略微掩上了一层倾斜的烟雾。在烟雾
中,城墙上的士兵身体就像倒转的一般,随时都有可能滚落到地面上。
“站住,这里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两个士兵拦住了弗兰克等人的路线。
可是,这个商人一点也不慌的样子。
弗兰克说道:“你们还是照顾好你们自己吧。”
随着弗兰克话音的落下,丰远城的城头隆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城头上出现了几块小砖掉落的声音。
弗兰克说道:“把你们手中的武器放下,还有,那些个愚民,你们看什么看,赶紧跑路啊,快点跑,离这座城市远一点!远一点!”
弗兰克的声音很大,以至于这些个百姓听到声音之后全都像是慌了神的麋鹿一般,朝着城墙外围跑了个没影了。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一旁的高塔轰然倒塌!
这时,原本还拦着弗兰克等人的北狄人反应过来了,他们统统放下了武器,看着一些北狄人朝着一旁的楼道跑去,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所跑过去的楼道其实并不是通向城内的,而是通向城外的。
就在一些人跑下去的时候,刀枪剑戟的声音响起,那些北狄人,就像被捕获的小野兽一般,一个个都没了主,也不敢动,战刀架在脖子上,一个个低着头颅,通过余光依稀可见城头上的景象,一边倒的景象。这座城池就是因为这样而毁于一旦了。
阿叔拿出了林将军的第二个锦囊,打开一看,命令道:“兄弟们,赶紧往空旷地方跑,或许是远离城墙的地方!”
那些个士兵听到之后,动作也算迅速,毕竟小命要紧,又有谁会留在这座已经濒临倒塌的城墙之中呢?
似乎林懋霖这第二个锦囊就像是没用一般,指挥的就是一些废话,不过,林懋霖自己可不这么认为。
“快跑,城塌了,城塌了!”
石锦标这才慌乱起来,这时,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左大人,道:“快点起来啊,现在已是危难时刻了,你还在这里等死么?”
左大人坐在地上,没有回应他,只是,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这下全都完了。”
石锦标看了一眼一旁的士兵,道:“你们两个抬着左大人,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这个丰远城不要也罢。”
石锦标带着人,看了一眼一旁的楼道,这是一个还没有完善的工事,这是一条通往城外的楼道,不过,这个楼道因为他们一时的疏忽,反而成了自己的士兵在逃生时,掉进敌人牢笼的入口了。
“不能走这里,不能走这里。”石锦标一把抓住一旁的一名士兵,吩咐道。
那个士兵被吓了一跳,看到自己的将军,看到那个杀人如麻的将军之后,这个想要逃命的士兵按耐住了自己的冲动,现在石锦标身后,眼中流露出渴望。
林懋霖站在墙头不远处,指着远方,道:“你们看到了没有,那里就是敌人的营地了,你们记住了,以后尽量不要得罪一个商人,也不要得罪一些老人,因为,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他们喜欢隐藏自己,他们有着高深的城府,他们有着别人所不知道的谋略,有时候,一场战争的胜负关键还得取决于这些人。
小海棠和岳武站在林懋霖身旁。
这时,他们已经从一旁的山脉中回来了,第一次见到他们时,他们身上邋遢的样子,满身的伤痕,还有那张稚嫩的小脸庞上,多了一些划痕。不过,人还是安全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在那座山峰中,单纯的隐藏着一些为了生存再来的野生动物。
由于红色泥土开采的厉害,这个丰远城很多地方也变成了洼地,这里适合农作物生长的土地也都变成了一块又一块堆砌在一旁的黑色泥土,坚硬的如同被抽干了水分,丢失在天气干燥的烈日下灼烧一般。黑色的泥土上,一根杂草都没有!
小海棠和岳武看着林懋霖,道:“知道了,知道了,林将军说的在理,这些都是以前我们学不到的,因为林将军,我们学到了很多,很多。”
林懋霖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两旁的士兵如同一张大网一般,搜寻着,在危墙之上掉落而下却又侥幸存活的人。
一个又一个北狄将士落网,一直到了黄昏时分,这里已经看不到任何城墙的影子了,留下的只有片废墟。
一栋接着一栋矮小的楼房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古朴的村落,一些简单的民宿,还有那近乎平易近人的房梁构造,组成了这样一个充满生机和友爱的部落。
阿叔和弗兰克站在一栋房屋之上,看着这样一个景象,两人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不过,他们知道,战争过后,必然还隐藏着另一场战争。
刚才他们疏导着群众,看着这样一个,惨不忍睹的地方,众人露出了唏嘘之色,然而,就在他们躲过去的时候,那些北狄人也不见了踪影。
因为要照顾百姓,所以,他们也没有太过于留住这群人。
站在城内屋社之上看着一望无际的田野众人知道,北
伐的大军即将进入一座城市之中。也将意味着,这里将回到中原母亲的怀抱。
弗兰克摇了摇头,道:“小李子,你以为就这也解决了?这个世界其实比你想象的复杂多了,北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建造坚硬的城墙么?你知道北狄人为什么能够常年在外依旧能够生存下来么?你知道北狄人的生活方式么?”
阿叔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在中原这片大地上,北狄人将不会有好结果。”
弗兰克点了点头,道:“这个必然,身为一名商人,我相信自己的直觉,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做到的。不过,你们不想抓住那群北狄人么?那里可是有北狄的高官哦。”
弗兰克看了一眼阿叔,想看看他的反应,可是,阿叔就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一动不动,道:“小弗子,你说的没错,我也想这么做,可是,我不能这么做啊,正所谓逃兵不易追击嘛。”
弗兰克看了一眼他,怒斥道:“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么?放走了北狄人,以后我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的。”
可是,就在这时,一张信封丢在了一旁,然而,信封里却空空如也。
阿叔说道:“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得去问林将军了。”
弗兰克拍了拍手,道:“好个林将军,我弗兰克得好好去问问他才行了,或许,我可以到陛下那里参他一下了。”
弗兰克的眼神中流露着一种奇怪的神色,在他这个家伙的眼里,或许只有利益才是他最在意的,可是,在他在意的利益里,究竟又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呢。
弗兰克退了下去,回到了自己的客栈之中,平阳客栈里的客人正在有说有笑,可是,弗兰克的眼里,他的这个客栈估摸着,已经没了开下去的必要了,因为,在他的心里,隐藏着一条对自己十分有利的计划链条,可是,就在刚刚,就在上一秒,他的机会链条似乎不是很尽如人意。
一旁的小二跑过来,道:“老板,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要不要属下帮你处理?”
弗兰克说道:“不用了,我们是一个商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打仗的事情就交给专业人士去做好了。”
伙计有点听不明白老板的话,问道:“老板,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打仗?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我们自己去处理的,毕竟,我们的手段……”
还没等跑堂伙计说完,弗兰克打断了他的话,道:“这就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了,有什么事情我会处理,况且,现在还有其他人愿意为我们出力呢,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在弗兰克的眼里,一盘棋正在酝酿,在洛阳的时候,这盘棋就已经开始了。
正应了林懋霖的那句话,唯老人和商人不好惹,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更不好惹。
“收拾东西,这些都是你们干的?”
林懋霖跨过了一块倒塌的墙壁,看着一旁的北狄俘虏,正色道。
战刀和锁链共同制约着他们。无形的压力将他们仅存的武力封存在身体里,试图爆发却又爆发不出来,那种感觉就像是有力却没有发力点。想挥拳去打,却被某种东西牵引着,挥不出拳头。
“对不起,将军,我们也是被迫的,求将军网开一面啊!”
“求将军网开一面啊!”
一个又一个声音,如同在哀求一般。
林懋霖撇了撇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道:“你们不应该是那种嗜血杀戮之徒么?怎么成了这副模样?每当我看到这片地方,每当我看到百姓们惨不忍睹,我就想对你们这些当兵的说一句,这个世界难道就不是你们自己的家么?你们将自己的家搞得乌烟瘴气,难道就不怕哪一天自己无家可归么?”
看着身旁的士兵,一个个身穿铠甲的士兵站在他们身旁,就像一个又一个战神一般,高大挺拔的形象压抑的他们抬不起头来。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我们不想死!”
一个北狄人发出了哀嚎和咆哮,在这座城池中,一股乌黑之气升腾而起。
林懋霖来到那个士兵身旁,可是,他已经没了气息了。
“醒醒啊!醒醒啊?你这是怎么了?”林懋霖喊道,质问道。
他的眼眸中,一道金光夺射而出,看着这个废墟还有这些破旧的砖瓦,林懋霖的心情,某名的忧伤了起来。
难道这就是,这个世界给予他的惩罚么?这样对待一些弱者,难道就是这个世界本源法则么?荒唐!愚蠢!无稽之谈!
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林懋霖已无法过多评论,只能说,他要反抗的不只是这个世界,还有这个世界之上的一些幼稚的规律……比如,弱者的命运都是被安排好了的。在茫茫大众之中,他手下这些难道就不是弱者了?还有就是他自己呢?
在这座充满废墟的城市中,林懋霖和他的士兵按照他们步伐行进,可是,当他们来到这里时,当他们手上的北狄人在还有求生欲的情况下离奇死亡,这座城市之中,他们还敢去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