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两步,许唐成“哎”了一声,问:“待会儿我会不会跟你们有代沟?”
掐着手指算算,怎么也差六岁呢,差出两条沟来了。
“万一你们说的话我听不懂怎么办?”这样一想,许唐成自己都觉得好笑,感觉自己和他们在一起,大概已经完全成了一个“老年人”。
易辙立刻说:“你就跟我说话就行了,我说的你都能听懂。”
“那怎么行?”许唐成笑了起来,“放心,怎么说我也在学生会什么的摸爬滚打了几年了,到时候我尽量跟上你们,不会给你丢脸的。”
“不是,”易辙解释,“他们太吵了。特别是有个栗色头发的,叫尤放,他是非要自己跟着来的,话特别多,你不用理他。”
许唐成听了,也只笑着摇头:“不行,我得有个邻居大哥哥的样子。”
两个人刚到,赵未凡他们几个也到了,烧烤店的老板正好端着一盘花生毛豆从屋里出来,见到他们几个人立马招呼。不光招呼,还跟来这吃饭的朋友介绍,甚至已经热情到了易辙后悔答应他在这聚餐的程度。
“哎哟,您不知道,那一桌子都是学习好的。”像显摆自家孩子一样,老板指着易辙和赵未凡说,“看见没,这俩孩子在我这打工的,都考了七百多分!”
那桌一阵惊叹,说着“厉害”,易辙却是尴尬得想钻地缝。他胡乱朝周围扫了一眼,看见一旁的许唐成正用拳头掩着嘴偷笑。
尤放像是嫌不够热闹,吊儿郎当地用一只胳膊挎着椅背,另一只胳膊抬起来,拍了拍身边的蒋子阳:“老板,这还有一个呢,也七百多。一共仨上七百的,都在你这吃饭呢!”
蒋子阳被他拍得往前趴了一下,抬手,推了推晃下来的眼镜。
赵未凡瞪了尤放一眼。
老板听了,立马大喊:“也七百多啊!哎哟,你说说这是怎么考的啊!对了,你们看见一中挂着的大条幅没?不光一中,好几条大街上都挂着呢,合着就是你们仨的名字呗!”
提到这个,易辙更加尴尬了,一中往年也会挂这种大条幅,但通常都是等高校录完了,才挂出几条“热烈庆祝我校xxx同学被xx大学录取”这样的字样。今年大约是他们成绩确实好,把校长高兴坏了,出分以后就把他们三个挂出来了,弄得易辙一看见就起一身鸡皮疙瘩,根本不愿意往那几条街上走。
老板显摆完了,走过来,两只手一面扶了一张椅背:“你们这是一桌学霸啊。”
“我可不是。”尤放赶紧撇清。
“你不也六百多,也是学霸,学霸。”
老板又看看许唐成:“我看这位也是个学霸。”
易辙本来一直埋着头,专心杵着桌子上的毛豆皮,这时忽然抬头朝老板说:“嗯,他a大的。”
老板“哎哟”了一声,脸上露出赞赏的神情。易辙挺了挺腰背,接着补充:“博士。”
等老板摇头赞叹着走了,许唐成才朝易辙凑了凑:“我这博士才读了一年。”
“那不早晚的事。”
听见老板还在吆喝,赵未凡咬着花生捂住脸,小声说:“是不是全市都得知道咱们今天晚上在这吃饭?”
坐在一旁的尤放笑得贱贱的:“谁让你们是前三甲呢。”
“那你跟着干嘛来?”赵未凡怼他。
尤放朝她笑:“你去哪我去哪。”
“人家易辙都知道请客感谢我们辅导,你呢,辅导你半天连盘毛豆都不给买。”
“哎哟,姐姐,不带这么冤枉人的。”尤放朝赵未凡倾了倾身子,“我是不是天天想找你吃饭,你跟我说你要睡觉,没空,要跟你侄子玩,没空,要打工,没空……而且打工还不带我玩,你连个让我表示感谢的机会都不给我……”
许唐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闹,过会儿偷偷拿没开封的筷子戳了戳易辙。易辙凑过头来,许唐成小声问:“他们是男女朋友?”
易辙摇摇头,对着他的耳朵道:“他单方面追求赵未凡。”
许唐成了然地点点头。重新坐直了身子,却是怎么看都觉得女生也是有意的,明明每句话都在嫌弃男生,却又都是不痛不痒,透着明显的亲近。
是熟人的好处就是,老板什么都紧着他们这桌招呼,别的客人三催四催,他们这却是几下就摆了一桌子。赵未凡和易辙熟门熟路,自己去拎了几瓶啤酒回来。
易辙放了一瓶北冰洋在许唐成面前:“你喝这个吧。”
许唐成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喝这个?”
“你不是酒量不好么?别喝酒了。”易辙用起子掀了瓶盖,又把瓶子朝许唐成挪了挪。
许唐成拍了他手腕一下,绕过他的手拿了瓶啤酒过来。
“瞧不起谁呢?”
看他还没怎样就灌了两口,易辙挑挑眉,心想喝就喝,大不了自己还把他背回去。
许唐成和他们几个倒还真没代沟,不光没代沟,还挺说得来,尤其是和尤放。才喝了两杯酒,尤放就已经换到许唐成身边来,揽着他的肩膀一口一声“哥”地叫。
谁是你哥?
易辙看得不爽,自己闷了一整杯酒。
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许唐成忽然伸手过来,碰了碰他的大腿。易辙浑身一僵,赶紧稳住:“怎么?”
“别老自己喝,”许唐成对他小声耳语,“人家帮你那么多,你说两句感谢感谢他们啊。”
“哦。”易辙下意识地听他的话,举杯站起来,却在站起来之后,才发现好像没必要这么隆重。他突然的起身,使得桌上的几个人都看向了他,当然也包括许唐成。
现在再坐下的话又太傻了。
“那个……”易辙清了清嗓子,“我之前我英语和语文都不好……”
从没说过这种话、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人,刚开口便卡住了。
正是热闹的饭点,周围乱得很,他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尴尬慌乱之中,第一反应就是去寻找许唐成。
一回头,许唐成正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手虚叉着放在腿上,微微歪着头,淡笑着看他。
灯红酒绿映亮了他的眼,而在那中央的,是他易辙。
一颗心像是经历了很久的沉睡,易辙没办法准确描绘出那一眼的震撼,他只知道,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