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最后一顿晚饭前,周一诺主动找母亲聊了会天。期间,周茂林在厨房做饭。他一边炒菜,一边担心,万一房里的二人吵起来,他可要赶紧去救火。十几分钟过后,周一诺红着眼从主卧出来。老周巴巴的望向女儿,她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晚饭时,饭桌上的气氛明显和缓了许多。
饭后,周一诺背着行李返回恒大华府,准备第二天就近上班。
女儿走时,还红着眼眶跟老邓告别。周茂林不解,好奇地追问妻子二人相谈的细节。
“她说她需要的不是那种两人每天在一起,女人追在男人身后,让他收拾脏衣服脏袜子的婚姻。她需要的,是即使两个人不在一起,也能朝着各自的目标奋斗的婚姻。”邓清如是说。
两人聊了十几分钟,难道就说了点这个?周茂林别有用意地笑,“就这些?冇跟你耍赖,说非此人不嫁?”
邓清白了他一眼,“你丫头是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吗?”
乐得她们母女俩关系融洽,老周的和事佬工作圆满完成。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又追问了一句,“这样说来,你同意了?”
邓清轻哼一声,“冇啊,我还是不同意。”
周茂林看着她,示意她继续,他想听转折。
“你姑娘说了,她晓得和军人在一起很难,毕竟现在两个人认识时间还短,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所以咧,如果她半途坚持不下去了,我可以尽情地嘲笑她,如果她坚持下去了,也希望我祝福她。”
“就这样?”老周觉得很惊讶,这样一席话就能把老邓说服,表明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反对。
邓清有些无语,“就这样啊,难道你还希望我们娘俩继续不说话?”
周茂林赶紧摇头,这罪名太大,他担不起。不过丫头这手欲扬先抑,倒是玩得漂亮。
回到驻地,澡都没来得及洗,程梓明紧赶慢赶去取信,乐滋滋地取了三封信往寝室走,一路上各种被追问。
程营长,嫂子又来信了?这是其他营或者分队的人普遍的问法。
明哥,你这脚都已经乐得不着地了啊,是不是马上就能飞起来了?这是较为相熟的连级主官。
头儿,你的笑容已经闪瞎了我的氪金狗眼,你能不能放过我,让我做只安静的美丽的单身狗?能说出这样的话,除了张哲还有谁。
程梓明马上进入防备状态,把信收好,以防被张哲抢到手。
“我又不看,你至于么?”看他那宝贝的样子,张哲十分无语。
“你要敢看,我弄死你。”程梓明面无表情地瞪他一眼。
“哎哎,又不是我把你有女朋友的事情传出去的,是朱头儿好吗?”张哲调整了自己的步伐,和程梓明变成相同频率,心里才算舒服点。
“你再这么叫他,小心活不过今天晚上。”程梓明脚下生风,越走越快,上楼梯如履平地。
“别啊,你别告诉他,落到他手里,我就完了,”张哲嬉皮笑脸,努力跟上程梓明的步伐,“那个,头儿,你上回说,嫂子隔三差五会给你邮吃的……”
话还没说完,程梓明站在楼梯口,阴恻恻地冲他笑,“她说了,由于你上次拿了她的信,取消一次你的周黑鸭。”
“别啊……”张哲哭丧着脸,作训服乱糟糟地裹着,眼见程梓明进了寝室,“天啊!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因为你话多。”洗完澡的李东石,抱着盆衣服从旁边经过。
“没天理啊,连石头都欺负我!”张哲踹开寝室门,目露凶光,指着李东石的背影,“你给我等着!”
李东石回头,狡黠一笑,“来啊,狙不死你,正好试试我的5.8高精度,还没喂过几个。”
张哲一脸黑线,努了努嘴,最终决定无视他,进门洗澡。
洗澡收拾完,程梓明关上寝室门,从枕头下拿出刚才放好的信,一字一句地读起来。
起初,他建议有条件第一选择打电话,有什么想分享但又不着急的事,直接发微信留言,看到了第一时间回复。试了几次,周一诺觉得不合适,程梓明的外训周期长,手机关机、信号不好时,经常出现信息丢失。
还是白纸黑字来得靠谱,虽然技术含量低了点。周一诺如是说。
这样的确不会发生信息丢失的情况,但会因为撰写时间过长,写信的人记不清具体写过些什么内容。通常,程梓明会针对感兴趣的内容,在电话里说说读后感。偶尔,周一诺会抬头看天,咦,我写过这个么?
三封信,程少校花了一刻钟,前前后后读了三遍。
最后一封信里,居然附了一个总结报告,题为“关于参加同济医学院校友聚会”的总结报告。初看标题,程梓明以为周一诺在说笑。细细看下去,这丫头言语里隐隐带着负荆请罪的意味。她明确了立场,对前男友直言不想再见。
程梓明笑笑,毕竟在一个城市一个系统,工作上偶尔有交集再正常不过。信上说,毕业这么多年只办过一次同学会,在为数不多的同学婚礼上,即使遇见了,顶多笑一笑,鬼知道这次他抽什么风,居然跑来跟我喝酒,难道他家庭生活不和谐?啊哈哈哈,天啊,我多年前的诅咒,居然真的应验了。
越相处越发现周一诺远比表象上搞怪,惯常用夸张的语言表达很朴实的意思。比如,她的总结报告其实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前男友找我去喝酒,但我不想理他,并且打算以后都不理他,所以你千万别生气。
夜里,程梓明靠在窗边打电话,他的眼神望向窗外,璀璨的星让他想起心爱姑娘的眼,听着她无比悦耳的声音,他努力想象着她此刻丰富的表情。说到王凌成时,他表现得很豁达,身在部队,人情世故他不可能不懂,“也没必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毕竟他的职位和你们工作直接相关。”
“那也没必要坐在一起嬉笑聊天,以后这种局,打死我我都不去。”周一诺轻哼一声,腔调里带着委屈。
“要不等我回去,帮你把他灌趴下?”晚上会餐喝了瓶啤酒,一点味道都没有,程梓明已经很久没沾白酒了。
“才不要,你回来时间那么短,难道不应该陪我吗?管他干嘛。”周一诺提高音量,重重的鼻音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嗯,好,陪你。”心爱的姑娘正在皱眉撅嘴的抱怨着,程梓明失笑出声。
听着程梓明低沉的声音,想起母亲竭力的反对,周一诺却始终开不了口,只与他聊了其他,未将此事透露分毫。
继上次把半条烟给了朱碧波之后,程梓明又把仅剩的最后一条放到了朱碧波的案头。
朱碧波叼着烟卷,摇头晃脑,笑得不怀好意,“啧啧啧,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桃花开。这是怎么了,程大营长打算贿赂上级?”
程梓明伸出手,打算拿回长条形的包装盒,东西却被朱碧波狠狠按住,朱团副立马换上一脸谄笑,“哎,明仔,明仔,不要生气么,有女朋友是好消息,大伙都为你高兴呢。”
松开手,程梓明一脸黑线,十分不赞同朱碧波的说辞,“波哥,作为我们几个中为数不多的有老婆的人,整天被人羡慕嫉妒恨,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挺享受?”
朱碧波用力点头,“那可不,一群没结婚的小屁孩,哪知道有老婆是什么滋味!”
自从老朱把程梓明有女朋友的事四处宣扬之后,他也有了这种感觉。程梓明靠在墙上,跟朱碧波大眼瞪小眼,一脸无语,“我可不像你,我一点都不爽。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就像穿着军装在市区逛商场,所有人看你的眼神都不正常。”
“你这是骂我脸皮厚?”朱碧波抬头瞪他,这小子,拐着弯骂人,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他仔细看了看程梓明,小伙子近来气色好了很多,和以前那个不苟言笑的明仔不太一样了,爱情的力量果真伟大。
程梓明嘴巧噙着笑,靠近了些,“问你个事?”
眼见程梓明一脸平日难见的讨好,朱碧波暗笑,你小子也有今天,心下却是了然。朱团副故作正经地轻咳了一声,摆出领导的架势,“程梓明同志,你是问探亲的事儿吧?”
程梓明点点头,眼里全是期盼。
朱碧波把烟拿在手里,害怕宝贝又被程梓明拿走,一双眼睛忽闪,像只存食的猎犬。确定食物在怀,他却踢皮球一般推卸责任,“我只管作战训练,这事儿你得问老徐。”
程梓明不说话,看了看被他拿在身前的烟,再盯上他的眼。
朱碧波哭笑不得,这家伙,从没见他这么沉不住气。以前都是找他要烟,果不其然,主动送上门来,绝对有事。
“行了行了,真是,我帮你催催。”朱碧波大包大揽,答应得极其爽快。
“其实我可以再买一条,两条凑一起,给营连一级的集体发一发,还有富余,何必拿来贿赂你。”程梓明微眯起眼,逗弄上级。
“哼,二营的家伙们全都被这家伙养刁了,也不知有个这么喜欢发烟的上级,对他们来说是好还是不好,”朱碧波小声抱怨,忽又抬头,“话说,你真戒了?”
程梓明点头,左手比出个V,“现在写材料,我左手夹的都是薯条。”
明仔平时抽得就不多,顶多写方案费脑子的时候来两根,好戒得很。作为有老婆的生物,朱碧波十分理解被老婆逼着戒烟的压力,他压低了声音问程梓明,“你那口子,也强迫你戒烟来着?”
程梓明低下头,抿唇一笑,“她都不知道我抽。”
朱碧波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蠢货,“那你戒了有什么用,连个功劳都没法记!老婆不带这么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