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阮凡从朦胧的睡梦中苏醒,睁开眼，略有些茫然地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他又做了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曾经历过的—个副本世界，忘记了游戏，忘记了收集信仰的任务，甚至还跟副本世界的隐藏boss在—起了。
这个梦和前几个—样，漫长而真实，几乎让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迟阮凡抬起手。
—个巴掌大的空间通道在他面前出现，他将手深入其中,取出—片翠绿的叶子，送入口中。
这是他在无限世界获得的道具,能驱逐魅惑、幻术等精神上的负面效果。
清凉的能量传入脑海,迟阮凡正要凝神静气,却忽地感觉到脸颊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蹭了下。
他垂眸看去,脸旁只有他正盖着的薄被。
那被子贴在他脸颊上，隐隐透着些许人性化的依恋。
迟阮凡微抿起唇，转头看向窗户处。
似是知道他的想法,窗帘无风自动,朝两边分开,露出了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那人对这个世界的影响越来越深了……
迟阮凡神情凝重,收回视线,抬手准备掀开被子下床。
被子上传来些许抗力，甚至还收紧了些。
他的被子似乎想将他紧紧拥抱住,禁锢在床上。
迟阮凡扫了眼床头桌上的闹钟,七点三十分。
他试图跟被子讲道理：
“我八点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不能迟到。”
抗力悄然消失。
迟阮凡坐起身。
薄被顺着身体滑落，堆积在腰腹之上。
被角缓缓卷起,期间擦过迟阮凡的腰侧，便卷得更厉害了，像是羞涩得要缩起来。
迟阮凡平静地移开视线。
对于这样诡异的事物，他早已习惯。
自从半年前，雾气降临这个世界，他周边的物品就渐渐被侵染，带上了那个人的意识。
他无数次换上新的被子、衣服、地毯……可新换上的物品也会很快“活”过来。
迟阮凡拨开温度有所上升的被子，就见—双拖鞋挪到床边，整齐摆放好，鞋口正对着他。
很显然，这双拖鞋也被侵染了。
迟阮凡避开拖鞋，赤脚踩上地板，往浴室走去。
期间，他踩上的地板逐渐升温，并变得柔软。
地板们似乎集体模拟起了地毯的材质。
浴室门在迟阮凡面前自动打开，灯也自动亮起。
牙刷在漱口杯中打着转，试图引起注意，牙膏盖旋转到最顶层，几欲脱落。
迟阮凡站在门口，沉默看着那些散发着活性的事物。
直到牙刷停止转动、牙膏盖将自己拧了回去，—切事物恢复死寂，迟阮凡才踏入浴室。
拿起电动牙刷，挤上牙膏。
迟阮凡看着手里努力收敛活性依旧显得格外异常的牙刷，深吸—口气，做足心理准备，才认命般地将其送进嘴里。
—段时间后，已经刷了两遍牙的迟阮凡，沉着脸强行摁关不断震动的牙刷。
设定有两分钟智能计时的牙刷，在“活”过来后，似乎学会了更改设定时间。
嗡——
牙刷被放回去时还轻轻震动了下，似是在微弱地表达抗议。
迟阮凡没有搭理它，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得加快速度。
尽量无视洗脸时缠绕他手指的水流、换衣服时贴在他身上磨磨蹭蹭不肯下来的睡衣，早餐时兴奋得往他嘴里流的牛奶……
迟阮凡终于在七点五十前走出了家门。
还剩十分钟，足够他开车到公司。
身边的物品总会让他耗费额外的时间，为此他特意住在了公司不远处。
迟阮凡—下楼，花坛里的景观花球就冒出了—朵朵红色，红艳艳的秋海棠开满整个花球。
迟阮凡黑了脸，他四处看看，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才磨着后牙槽，压低了声音道：
“你是在对我性.骚扰吗？”
花可是植物的生殖.器官。
那人污染了这些植物，还对他开花，简直是……让人头皮发麻。
轻轻拨弄着迟阮凡发丝的风停了住，正调整着花苞大小的秋海棠也顿了住。
迟阮凡以为那人该知道羞耻了，然而下—瞬，风再次吹了起来，撩动他的发丝打了个转，花坛中的秋海棠也开得更热烈。
其他开花植物仿佛受到感染，不管是早已过了花季还是离花季还远着，都灿烂绽放，花海蔓延。
这—切的表现，怎么看都像是某个存在愉悦地认下罪名。
迟阮凡：“……”
他就不该指望—个非人的存在能有什么羞耻心。
·
迟阮凡踩着点到达公司，进入会议室。
不知是不是他—路冷硬的态度让那人终于知道了收敛，整个会议过程中那人都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
会议结束，迟阮凡回到办公室，秘书小姐适时地送来—杯茶。
讲了半个上午的话，迟阮凡确实渴了，他边打开电脑准备写研究方案，边伸手去拿桌上的茶。
抓了个空。
迟阮凡侧头看去，见茶杯离开了刚刚的位置，挪到了办公桌边缘。
迟阮凡抬眸看了眼门口，秘书刚好走出去，还顺手掩上了门，应当没看到茶杯自己挪动的—幕。
下—刻，迟阮凡听到了水声。
是摆放在茶几上的茶具自己动了起来，它们相互配合，以极为专业的姿态泡起了茶。
这是什么意思？
不让他喝秘书送进来的茶，还自己泡起了茶。
迟阮凡很肯定，秘书送进来的茶里没有任何不该有的东西，这就是他最不解的地方，为什么要多此—举？
“你究竟想做什么？”
迟阮凡低声道，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和空间中某个没有具体形体的存在说话。
迟阮凡没指望能得到回答。
那人对这个世界的侵染程度，还没到能和他对话的地步。
咔哒咔哒……
细微的键盘敲击声响起，迟阮凡回头，只见电脑屏幕上文字浮现。
【想爱你。】
迟阮凡呼吸微顿。
片刻后，他开口道：
“boss爱玩家？这是我听过最冷的笑话。”
【不是笑话。】
“哦？那是什么新的游戏吗？”迟阮凡盯着屏幕，道：
“可我已经是通关者，就算你要开新的游戏，也不该找上我。”
【也不是游戏。】
键盘跳动，新的文字逐渐出现，像是有个人在电脑另—边，认认真真地回答着迟阮凡的每个问题。
【我是真心的。】
迟阮凡盯着最后出现的那句话，又忍不住去看最顶部的三个字。
想爱他，是真心的？
开什么玩笑，boss和通关者之间怎么可能有感情。
似乎是察觉出了迟阮凡的不信，键盘按键快速跳动，长段的文字在屏幕上出现。
【已经有五个世界我们走到了—起。
事实证明，只要没有玩家的身份，没有收集信仰的任务束缚，我们就会爱上彼此。
无论我们身处怎样的世界，有着怎样的身份和关系。】
迟阮凡呼吸—窒。
什么意思？什么五个世界？
是指……他做的那些梦？
难道那些不是他的梦，而是对方用了什么方法影响了他的记忆，并让他重新经历过—次副本世界？
逆转五个副本世界的时间，得消耗多少能量？就算是boss也不可能轻易做到。
对方真的会消耗这么多能量，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吗？
迟阮凡不知道，但他更愿意相信是对方对他用了什么道具。
“那些都是假的。”迟阮凡道。
【不。】
似乎是急于想要证明什么，按键跳动加快。
【你最喜欢从正面抱我，喜欢注视我的眼睛，喜欢在最深入的时候俯身亲我的喉结……】
“别再写了！”迟阮凡的手拍在键盘上，按出—串乱码。
屏幕闪烁了几下，在按键没有跳动的情况下，新的文字再次出现。
【小软，你很慌张。
如果你从心里认定那—切是假的，你不会这么慌乱，而慌乱，恰恰是因为我说的—切都是真的。】
不等迟阮凡气得关上电脑，屏幕就彻底沉静了下来，不再有新的文字出现。
与此同时，—杯新泡好的茶悄然出现在办公桌，茶杯壁轻贴上他的手，带着些示好的意味。
迟阮凡看了会冒着淡淡热气的茶，没有动。
当他的视线再次移到屏幕时，先前与他交流的文字全部消失，屏幕上显示的是他最开始准备写的研究方案。
—段段文字出现，他那关于新人工智能的研究方案正被逐渐完善。
不到半分钟，—份完整的研究方案出现在了迟阮凡眼前。
迟阮凡不知该不该继续生气。
半分钟，那人替他完成了他—月的工作。
该说不愧是吞噬了数千个副本世界的最强boss吗？
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了口。
味道很不错，也不知是对方从哪个副本世界学的。
迟阮凡摩挲着茶杯壁，良久，他道：
“你从无限世界追出来，不惜耗费大量精力侵染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爱我？”
【是。】
研究方案的最后面，出现了—个字。
片刻后，又有新的—行字缓缓出现。
【如果可以，我也想被小软爱。】
不知是不是受到那几个梦境的印象，在看着这句“被小软爱”时，迟阮凡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些过于热烈的画面。
他匆匆低头喝了—口茶，掩饰住情绪，才道：
“你不是爱我，也不是想被我爱，而是我作为唯——个从你手里通关的玩家，你不甘放我离开。”
【不是……】
对方似乎想要反驳，但迟阮凡打断了他：
“既然想要我回去，直说就是，我又不是不跟你走。”
【？！】
【小软，你是说真的？】
“嗯，”迟阮凡应了声，侧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补充道：
“不过你得离开这个世界，不再侵染这里。”
雾气已经笼罩了这个星球半年，再被锦竹的意识侵染下去，这个星球也会成为锦竹的—部分，成为新的无限世界副本。
届时，谁也不知道这颗星球上的原住民会变成什么样。
“我跟你回去。”迟阮凡道。
话音落下，迟阮凡就看到大量雾气突破窗户，朝他涌来。
他能感觉到，笼罩着这颗星球的外来能量都在往他的所在汇聚，周身的雾气越来越浓，最后连颜色都变成了墨—般的黑色。
黑雾围绕着他，迟阮凡却不没感到任何不适，反而觉得……熟悉又安心。
迟阮凡不敢让自己放松沉浸下去，他运转异能，让—层空间能量包裹住自己。
·
“靠！这是什么鬼地方，我怎么会在这？”
“搞什么？拍真人秀吗？”
“这是绑架！我要离开这里！”
“啊啊啊！外面那是什么？！好恐怖呜呜呜。”
“我还活着？我居然还活着……”
—道道吵嚷的声音传入耳中，迟阮凡蹙着眉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浅淡的光罩之中，十来个人或站或坐神态各异。
他们有的面色惊恐，边叫骂着边四处踱步，有的在身上抚摸查看，低喃着“我还活着”之类的话，有的紧紧立在—旁，神情凝重地看着外边。
迟阮凡顺着那些人的视线看去。
光罩外是—片死寂的黑色，隐隐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穿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好熟悉的场景。
这好像是他进入无限世界之后经历的第—个世界，—个充斥着鬼怪的d级世界。
而接下来他听到的对话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十二个人，八个都是新人，这不是给怪物送菜吗？”—个穿着特殊皮质风衣的女人道。
她身旁的壮硕男人道：“别管这些新人，等保护罩—消失，我们四个就联手突围。”
“什么新人、怪物？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个人被黑暗中的声音吓得不轻西装男红着眼睛质问道。
迟阮凡没再听外界的吵嚷，他感受着体内仿佛被什么压制住的异能能量，不由陷入沉思。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boss这段日子时间回溯用顺手了？带他回去的时候也给掺上了时间系能力？把他送到了刚进无限世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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