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送她回家?
舒清因礼貌的笑笑,“不用,有人在等我。”接着指着不远处停着的那辆车。
宋俊棋往她指的地方看了眼,不甚在意,“让你司机回去吧,我送你。”
舒清因没说话,刚刚宋俊棋说的是看她一个人回去,所以要送,现在她已经解释了不是一个人,他还是说要送。
“你有什么事吗?”舒清因看着他:“不用送我了,我就站在这里,你跟我说就行。”
宋俊棋扯唇,“女人在这个时候选择装傻会比较可爱哦。”
舒清因不耐的皱起眉,察觉到他话里的某种暗示。
这是刚甩了个哥哥,又来了弟弟吗?
“男人在这个时候应该识时务一点,”舒清因冷下脸色,“再见。”
“舒小姐,”他不怒反笑,“如果当初宋俊珩没回国,我现在就是你的丈夫,你对于差点成为你丈夫的男人,说话不该客气点吗?”
一年前,舒清因刚回国,在恒浚的地位如履薄冰,徐琳女士提出让她去联姻。
当时宋氏长子在国外留学,家里只有个二少在。
这位二少长得不错,人也是去国外镀了层金回来的,听说性格幽默风趣,很会哄女人。
但徐琳女士还是第一时间把他给否了。
原因是,这位二少是私生子,前几年宋一国的正宫夫人去世了,才将娇藏多年的情人扶了正室,这位情人之所以能脱颖而出嫁入豪门,原因就是她为宋一国生了个不比长子小几岁的儿子。
藏得太好了,好到连同长子宋俊珩还是在宋一国结婚后才知道有这么个弟弟的存在。
上流圈子的人,不缺钱不缺势,道德压力几乎等同于零,只要不怕人闲言碎语,什么狗血剧情都敢玩儿,但徐琳女士还是坚持否了这位二少,并且等了段时间,终于等到了长子宋俊珩提前回国,拍板定婚。
徐琳和舒博阳的商业联姻在圈子里一直被奉为美谈,典型的先婚后爱剧本,说是神仙爱情也不为过。
徐琳女士政治世家出生,生在国旗下,根正苗红一心向党,舒博阳又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儒雅温和,两个人相结合,生下舒清因这么个掌上千金,肯定不能让她独生女嫁给一个情妇的儿子。
每个圈子都有鄙视链,生来高贵的舒清因属金字塔顶层,而宋氏二少顶多算是会投胎,所以运气好,挤进了这个圈子。
也就是鄙视链底层的人自己井底之蛙,看不清状况。
“说实话,当初要不是他突然回国截胡,我们也不至于变成叔嫂关系,”宋俊棋目光下游,在舒清因精致漂亮的脸上转了一圈,“现在你们已经离婚了,舒小姐何不妨考虑考虑我?我也姓宋,和我在一块儿,福沛和恒浚照样能继续当好伙伴,你说呢?”
舒清因想笑。合着他们宋家,最正常的居然是宋俊珩。
“我刚和你哥离婚,你就这么急不可耐的跑过来毛遂自荐,”舒清因讥讽道,“你是嫌你们家拿的狗血剧本还不够刺激?”
宋俊棋像是听不懂她的话,甜言蜜语可劲儿的往外说出来荼毒舒清因的耳朵。
“那是我哥不懂得珍惜你,我跟他不一样,我是真心欣赏舒小姐的。”
“你欣赏我什么?”
宋俊棋盯着她的脸,目光又从她的脸挪向她外露的脖颈,这会儿天气还没回暖,舒清因穿得厚,只有脸和脖子露在外面,就连一双手都插进了大衣兜里,捂得严严实实的。
但能看到这张脸就足够了。
气质清冷,眉眼秀婉,就连横眉冷对都别有韵味,她皮肤白,在这灯光昏暗的夜色中,更显得年轻娇嫩,舒清因本身长得漂亮,再加上出生高贵,养出了这一身的大小姐气质,一举一动给人的感觉,疏离又优雅。越是接触她,越是能一眼瞧出她和普通女人的不同来。
“方方面面都很欣赏,”宋俊棋柔声说,“舒小姐自己察觉不出来,你有多招男人喜欢。”
舒清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最看不起这种男人,如果不是因为他冠了个宋姓,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舒清因对待男人的态度向来就很冷淡,这样的恭维,放在她念书那会儿,不知道听过多少回。
她自认给宋氏面子,对宋俊棋的态度已经足够耐心,但他显然别有所图。
“如果宋俊珩没回国,”舒清因语气平淡,“那也轮不到你。”
宋俊棋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舒清因突然觉得宋俊珩也没那么讨厌了。
比起他弟弟,宋俊珩简直可以说是温润如玉,斯文俊秀的极品男人,如果不是他前未婚妻的事儿太糟心,也许舒清因还能再试着和他相处下去。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上天注定他们宋家的人不是这儿不好,就是那儿不好,总之没一个能入眼。
“舒清因,我给你面子才想送你回家,”宋俊棋的语气也跟着冷了下来,“你别不识好歹。”
舒清因这时候反倒笑了起来,“二少爷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做,非要给我当司机,我受不起这份福气。”
她生起气来,说话声都带刺,宋俊棋会哄女人,基本上只要他哄上个两三句,女人也就乖乖听话了,这么嚣张的还是头一个。
不过舒清因有资本嚣张,宋俊棋不敢拿她跟那些女人比,却又觉得她这种尖牙利爪的女人连生起气来,都漂亮得不行。
论家世,宋俊棋没法跟她比,他只能从别的方面挫挫这女人的气焰。
“如果早一年舒小姐这么跟我说话,我可能还会受着,但请舒小姐别忘了,你已经是离过婚的女人了,就算你再漂亮,再有能力,离过婚就是离过婚,离过婚的女人就相当于二手市场里不值钱的返架商品,任外表再高贵,也不能掩盖她是二手货的事实,我不在意你离过婚,还愿意捡我哥穿过的破鞋,你想想,像我这样的男人有多难得,”宋俊棋扬起眉,语气自豪,“舒小姐应该珍惜你下半辈子为数不多的桃花运才是。”
被这样诋毁,舒清因也不见有什么暴怒的情绪上头,反而冷静淡漠的看着他,像是在看小丑演戏。
宋俊棋以为她是反驳不了,遂又换了个语气跟她说:“舒小姐想通了吗?”
舒清因微笑,声音甜美:
“通、你、妈。”
宋俊棋一时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漂亮女人居然骂脏。
“我告诉你,我有钱有貌,就算离了婚,追我的男人都能从这儿排到巴黎,你要真想追我,”她指了指自己身后,“到后面领号码牌,排队去。”
她说完这句话,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直接下了门前小台阶,往车子那边走去。
宋俊棋骂了句带器官的脏话,跟了上去,仍对她不依不饶。
“舒清因,你别太自恋了,你凭什么认为自己离了婚还能有大把的男人追求?我告诉你,离了婚的女人就是掉价,没哪个男人会自降身份去追一个掉了价的女人。”
舒清因的手已经摸上了车子副驾驶的把手,宋俊棋却还在那宣扬他的直男癌理论。
她深吸口气,转头看着他,“我掉价,那你追着我干什么?你是不是贱?”
“我是二手货,你不还是赶着趟的要来给我当司机?你连自己前嫂子都敢追,你不但贱,你还没有道德感,你刚不是说我应该珍惜为数不多的桃花运吗?我告诉你,我的桃花多得能铺满你的整座灵堂,能承包你的所有花圈,还能为你的坟前酿上一大缸子的桃花酒。追我的男人过江之鲫,你连条草鱼都算不上,你现在赶紧给我滚,不然你信不信我能把你骂到你今天晚上就上吊自杀,你这种土葬都是浪费土地资源,我把你骨灰扬了你都不配做。”
她这段话行云流水,半点累赘都没有,舌灿莲花,把宋俊棋说的目瞪口呆。
“舒清因,你有本事再骂一句,你再骂一句,”宋俊棋气得满脸通红,指着面前女人的鼻尖,眦目欲裂,连说话声都带颤音,“你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舒清因呵呵冷笑,“再骂一句哪儿够?我告诉你,你这种人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在家里还浪费你爸妈的人民币。”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平日里用不上的那些话,今天有个人站在这里找骂,她索性就教教他如何文明骂人,比他带着器官骂人优雅一百倍,怼人效果如日中天,直把人怼进坟墓里。
骂到兴起,把舒清因的家乡口音都给带出来了,“半夜三更厕所没灯,你克解手就掉进茅坑,你与屎搏斗与尿竞争,一没得人救你你就壮烈牺牲,你生得伟大死得无声,为了纪念你,所有的厕所都要装灯。”
“……”
宋俊棋操了一大声。
舒清因正要接着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愉悦的笑声。
她暗叫不好,转过头,车子里的沈司岸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捂着肚子,笑得痛苦而爽快。
舒清因顿时面如死灰。
她那冰清玉洁、优雅高贵的仙女人设毁了。
沈司岸笑够了,从那边下车,绕过车头走到他们面前。
宋俊棋看到是他,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沈……沈总,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司岸笑得脸有些红,英俊的五官舒展开来,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意犹未尽,“我赶着趟来当司机的。”
舒清因捂脸,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你和她,”宋俊棋指着他,又指向舒清因,目光呆滞,“你不是她……”
大侄子么,当初他还听沈司岸叫她小姑姑来着。
“哦,我是她桃花运之一,也是过江之鲫中的其中一条鲫鱼,”沈司岸轻轻笑了笑,眸色清浅温柔,“还有,谁允许你插队到我前面来的?”
宋俊棋赶紧摇头,连连后退了一大步,“您误会了……”
“那我刚听你说的那些话,也是我听力不好听岔了?”
沈司岸迅速敛下笑容,眸色渐深,阴着张脸仿佛要索人性命。
宋俊棋还想说什么,已经被他一脚踢在了腹上,两脚踉跄,狼狈的摔倒在了地上。
沈司岸用的劲儿比较大,光这一脚,宋俊棋爬起来就得费不少力气。
比起他打宋俊珩,这回算是多用了几成的力气,宋俊棋刚要站起来,沈司岸又用手摁在他肩上,把他摁下去了。
他蹲下身,用手拍了拍宋俊棋的脸,“刚刚你骂她什么?你再给我复述遍听听?”
傻子才会复述,宋俊棋闭口装哑巴。
“本来觉得宋俊珩不怎么样,跟你这个弟弟相比,你哥在我心里突然顺眼了那么点儿。”
他起身,抬起长腿又作势要踢他。
宋俊棋立马认怂,“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恼羞成怒,我跟舒小姐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沈司岸痞笑两声,插着裤兜从舒清因努了努下巴,“小姑姑,解气了没?”
其实她刚刚骂了那么多,早就解气了。
舒清因点头,“解了。”
“行了,那走吧。”
两个人坐上车,沈司岸单手扶着方向盘,靠着椅背,眼睛盯着后视镜,娴熟流畅的给车画蛇添足般的倒了个车,转而用车屁股对着宋俊棋。
接着喷了宋俊棋一脸的车尾气。车子扬长而去。
直到开上了公路,舒清因这才鼓起勇气,小声问他:“我刚骂人,你都听到了?”
沈司岸开着车,嗯了声,“听到了。”
“你听懂了?”
“听懂个大概吧,”沈司岸轻笑,“挺押韵的。”
“……”舒清因扶额,“这个时候你应该当做没听到才对。”
而且她不觉得这算是夸奖。
“那不行,”沈司岸勾唇,声线低磁,“你骂人的样子多漂亮啊。”
仙女骂人,那不叫骂人。
那叫仙女吐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