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就这么眼巴巴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进了班级,都不需要老师来带,也没回头看她一眼,真是又独立又绝情的臭丫头,哼。早知道她一点也不留恋老母亲,她还担心啥分离焦虑啊,还想着能放眼皮子底下多护几年,直接生出来就送幼儿园,哼!
带着失落来到单位,报纸是看了,文件也批了,会也开了,可心里终究是挂念,在家胆子大那是因为那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大院里的小伙伴们或多或少被父母耳提面命过要让着她,可在学校不一样啊,安然决定必须去看看。
红云幼儿园距离总工会也不远,就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安然走到门口,没有保安站岗,大门是敞开的,她干脆就摸到后门去,一个窗子一个窗子的踮着脚尖伸着头找,还真找到大班了。
这个班有四十几个小朋友,一眼看去男娃多女娃少,安文野坐在正数第二排靠墙的位置。虽然年龄最小,但从小营养充足,个子并不矮,甚至比很多大班孩子还高,坐那儿腰杆挺直,很是突出。
办学条件简陋,就几张陈旧的大长桌子,一头靠墙一头朝过道,每一排做五个学生,大大的教室里哪儿哪儿都是小人头。
安然却一眼就看到了安文野,她正低着头,不知道跟小同桌说啥呢,一本正经,振振有词。
安然特意看过她的眼睛,不红不肿,脸上也没泪痕,头发也没乱,倒是放心了。
孩子能独立是好事,她不能表现得比闺女分离焦虑还严重,这样会干扰她,心说就这样吧,孩子总是要长大的,至少她现在还能甜甜的说爱她想她喜欢她,珍惜她肉麻话还能张口就来的这两年吧。
安然又走回单位,掐着放学的点,若无其事地走到学校门口,仿佛才刚下班顺路过来似的,安文野跟枣儿牵着手出来,眼睛一亮:“妈妈!我妈妈来接我啦!”超大声。
安然笑笑,顺道把俩都接回去,一路上就听她们叽叽喳喳说学校里的事,哪怕这是一个下午,安文野也知道了千千万万数不清的事,譬如谁哭了,为什么哭,哭了多久,他坐哪个位置,同学们说啥了,老师又说啥了,最后他又是为什么收住哭声的……说得安然身临其境,好像也跟着她在学校里待了半天似的。
铁蛋回来也问妹妹学校怎么样,有没人欺负她,要有的话一定要说,他来揍他们。顺便说起明儿就要去区里交钱了,因为他也报了数学竞赛的名,每人需要交一块钱参赛费,领取一本自编教材,他们班这是班主任规定的硬性要求,人人都得参加,人人都得买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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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一点也不想参加,我给我妹加油助威不行吗?”
“既然老师让参加那就去呗,又不是拿不出一块钱,再说了去见识一下优秀的人都是怎么优秀的,不好吗?”安然手里择着韭菜,面已经揉好发上了,准备做韭菜盒子。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唉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安然懒得理他,爱说不说,“对了,把鞋子换下来,还有你那臭袜子,该洗了。”黑花都嫌他臭,不来跟前了。
主要吧,男孩子到了十岁,骨骼开始往长的方向长,他的脚掌已经跟安然一样长了,脚汗的量也快接近成年人了。鞋子透气性差点,他每天又跑又跳的,不臭才怪,他那卧室,进去都熏人了。
小猫蛋赶紧捏住鼻子:“臭哥哥!”
“我臭,你那个啥唐朝哥哥就香得很,头发梳得汉奸似的,还穿资本家皮鞋呢。”
“是明朝哥哥。”
安然好奇极了,房平西虽然也很会打扮,但不会穿太出挑的服装,房明朝小学三年级就穿皮鞋,这确实挺潮的。但估计小孩也不知道穿皮鞋会被平民子弟的同学背后叫“资本家”,听说他母亲已经去世好几年了,靠房平东一大老爷们十天半月回一次家的带,平时都是保姆管他吃喝,能好到哪儿去啊?
这孩子超乎年龄的懂事,其实也是一种悲哀。“我可警告你啊包文篮,不许为难人家,也不许带头瞎起哄。”
“哎呀放心吧,我带不起这个头,学校里的人都喜欢他,多的是人帮他呢,就连小石榴也喜欢跟他玩儿。”小石榴今年也上学了,不过是一年级,她武功厉害,在学校里几乎是无人能及,很快吸引了房明朝的注意,成为了好朋友。
酸溜溜说着,小子把臭鞋子臭袜子一脱,扔洗脚盆里泡上,转身趴在高板凳上临字帖,这是妈妈新学期给他增加的作业。别人都没有,就他有,字帖又贵,还跑遍了全城的新华书店才买到呢。
安文野对这些其实不大感兴趣,只一个劲问:“哥哥你今天没数学作业吗?我帮你检查叭。”
其实是光看小人书已经无法满足她的求知欲了,可看报纸吧,又没拼音,她不是很能看懂。数学多好啊,阿拉伯数字加几个符号,无论怎么写怎么变换她都认识。而且数学那是有固定答案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哥哥的语文作业她知道怎么写,不就是组词造句嘛,那种没有标准答案的东西,她不喜欢。
铁蛋的报名费直接交他数学老师手里就行,就猫蛋的有点麻烦,因为名是入学幼儿园之前报的,教委会报的名现在也得去教委会交钱。
这一次的竞赛分三个年龄段,十二岁以下为一组,十二岁至十八岁以下为一组,十八岁至二十二岁又是一组,因为各年龄段掌握的知识储备和侧重点不一样,所以题目也是各组出各组的。
初级,也就是区级竞赛给了一本自编教材,随便翻了翻,全是加减乘除的例子,以她的眼光来看倒是不难,偶尔还有几个应用题,鸡兔同笼啥的,铁蛋这学期已经开始学了,猫蛋跟着看倒是看会了。在这些问题上,不需要大人教育,她就是无师自通的。
要是好好培养,用宋致远的话说,她闺女未来在数学领域的成就或许不会比他在军工领域少……安然是既高兴,又心酸。
高兴自不必说,心酸却是为上一辈子的女儿,她明明是个天才,却被刘美芬一家子当换亲扶弟魔,一生不幸。说来奇怪,安然被她们气死后,虽然魂魄无法投胎,能看见很多事情,飘到很多地方,可不知道是老天爷嫌她怨气太重了,还是刘美芬宋虹晓做了手脚,她看不见她们,甚至连亲生女儿也看不见。
她不知道她们是怎样逍遥快活,更不知道亲生女儿是否在自己死后继续被她们磨难、折辱,她能看见宋致远,能看见天底下所有的人,能看见二十年,就是看不见她,她心心念念,亏欠了一辈子的女儿。
安然只能对自己自我催眠,告诉自己看不见也好,省得看见了自己却无能为力的话会更加痛苦,更加悔恨。
可现在,随着小猫蛋天赋逐渐显露,她被强行压抑的自我催眠的痛苦就像一个伤口,刚结的血痂被人一点点撕开,那种痛是持久的,缓慢的……别的她不管,弄死刘美芬是必须的,再有十个月,她就出狱了。
初赛人数庞大,几乎每个学校每个班级都有,尤其十二岁以下那就囊括了绝大部分小学生,全市有多少小学生呢?安然算了一下,她闺女还真就是去长见识的。
所以,教材拿回去她看没看,怎么看的,安然也不在意,准备了一个星期,铁蛋倒是认认真真呱呱唧唧把一本薄薄的教材背了一遍,几乎是背到滚瓜烂熟了,这不他都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居然信心满满地相信,这次一定能再挣五十块钱给妈妈买身高档连衣裙。
反倒是猫蛋,淡定过头了。也不死记硬背,就随便翻了翻,发现全都是自己会的,也就不感兴趣了,每天照样跟着枣儿和小石榴玩过家家,给一对小兔子小熊猫当妈妈。
小妈妈哪有时间学习哟?
萧若玲不知道用了啥理由说动了石万磊陪她去海城演戏,演完不算,她还喜欢往金鱼胡同跑了,虽然石万磊躲她躲瘟神似的,但她热情不减。
安然实在想不通她哪根筋没搭对,“你咋就想不通呢?你们俩不合适,这天底下跟你年龄相称的青年才俊千千万,怎么就偏……”
“你可别劝我了,我就是觉着他人好,反正我以后也不想生孩子了,以后就让我便宜闺女给我养老。”
“便宜闺女”小石榴赶紧跑过来:“好,我给你养老,你帮我做的飞机翅膀呢?”
“啥飞机翅膀?”
“你别管,说了你也不知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安然好歹也是个高中毕业生,总是被她和铁蛋一口一个“你不懂”的埋汰,心里也来气,冷笑道:“哟,现在说什么不想生孩子,当初追人房平西的时候,可是说看中人基因好,以后生的孩子好呢。”
“嗯哼!”房平西不知啥时候来到了门口,落后他两步的是消失了快两个月的宋致远,还有个戴眼镜的十分斯文的男同志。一身中山装,一副金丝边眼睛,发型跟宋志远有点像,但个子略矮,皮肤也略黑,看着要比他大个两三岁的样子。
其实这个人并不比宋志远大,甚至还比他小一岁,安然知道,因为这是她继秦京河之后交的第二个男友,贺林丰。
贺林丰是什么人?在安然知道的维度里,他曾是阳城市市委一名秘书,改开后辞职下海经商,老婆想不通他为什么放弃大好前途下海,闹了半年离婚了,还有个儿子,也跟着前妻生活。
后来,事实证明,他的辞职也不是“弃明投暗”,因为他靠着当秘书时的出色工作能力,积累了一定人脉,生意顺风顺水,后来还南下深市搞房地产,赚得盆满钵满。
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安然,俩都是离异单身男女,性格和能力也都匹配,就谈过一段时间。
不过,既然和平分手了,他不说她的坏话,她也不嚼他舌根子,毕竟上辈子他也是个称职的男朋友,谈的时候很会照顾人,甜言蜜语有,实打实的帮衬也有,哪怕分手了安然也没听到圈子里对自己的非议,说明他人品还是可以的。
安然奇怪的是,他怎么跟宋致远搞一起了?
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啊!
“我回来了,家里没什么事吧?”宋致远走到身边,微微垂首问她。
安然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没事。”
宋致远明面上是去京市出差,但一张脸晒得黑黄黑黄的,镜片后的眼睛十分疲劳,“贺秘书先回去吧,我要休息。”说话十分冷静,一点也不客气。
不过,他对妻女以外的任何人都这样,安然单凭一句话也判断不出他们关系如何。
“爸爸,爸爸!”小猫蛋高兴得小青蛙似的,围着他跳来跳去。
宋致远直接一把捞起来,也顾不上自己风尘仆仆干不干净了,就用下巴上的胡茬扎她,“猫猫在家有没有乖乖听话?”
“你的猫猫超听话哒!”
本来已经走开的贺林丰,真是被他们对话肉麻死了,没忍住牵了牵嘴角,这都啥事啊,回来路上跟冰山似的,不会多说一个字,一看到闺女立马冰山就融化了。
不过,这不是他该管的事,“那宋工你们聊,我明天上午九点过来接您,怎么样?”
宋致远还没说话,似乎是在心里做时间安排,挂他脖子上的小猫蛋,忍不住问:“叔叔你来接我爸爸干什么呀?”
贺林丰很和蔼的看着她:“去工作。”
安文野的情绪瞬间就像瘪了气的球,“爸爸你还要上班班吗?”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失落,在她意识里,爸爸出差回来就是刚下班,刚下班又要上班,那也太辛苦了叭。
宋致远哪里舍得让他的小猫猫失落啊,生平第一次,大手一挥:“明天不上,贺秘书先回去吧,明天我要休息。”
贺林丰再次诧异,在接触之前,他其实已经做好工作,打听到这位工程师是个工作狂魔,妻子生孩子他都在外省的人,过年也都在实验室过的,除非战争把他的实验室炸了,不然他是不会停下工作的,怎么闺女一句话他就要休息了?
“是是是,您这段时间辛苦了,多休息两天吧,您看我后天下午三点过来怎么样?”
宋致远想了想,能休息一天半,“可以。”
安然认识贺林丰的时候,他已经是阳城市颇有名气的个体户了,从没见他对谁这么“卑躬屈膝”过,看来这次的事宋致远是占据绝对主动权的,她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个啥事儿。可人宋致远老神在在,像看不见她的好奇一样,抱着闺女进门就被一屋子的书搞得头大,“你哥哥的书?”
可,包文篮好像还没乱扔东西的习惯。
“不是哦,是我哒。”小姑娘得意洋洋,“爸爸我上幼儿园啦,我还要去参加比赛,给我妈妈挣钱买新皮鞋,买裙子哟。”
安然把给他们报名的事说了,宋致远居然来了兴致:我看看,你都会了吗?
“嗯呐,爸爸你别翻那本书啦,我都会啦。”
宋致远手一顿,里头的内容还真是挺简单的,都不需要脑子这玩意儿,遂随便考了她几个题目,她都对答如流。
“哎呀快别考了,明儿就是让她去见见世面,得不得奖无所谓,但你这一身脏衣服快脱下来。”安然笑着说,这爸爸回来就是不一样,安文野的情绪立马就调动起来了,像一只充满电的小马达,哒哒哒一跑,谁也阻止不了。
人齐,安然心情也好,晚饭就烧了一只大公鸡,一半做成红油麻辣手撕鸡,一半熬清汤里加点青菜苗,一家四口是真吃不完。不过,铁蛋和猫蛋居然只吃半饱就歇筷了,眼巴巴看着两个大人,大人每吃一口就跟吃了他们的宝贝一样,心疼,舍不得。
“妈妈你和姨父少吃点呗,这都快吃完了。”
猫蛋咽口水:“嗯嗯,爸爸你少吃点儿。”
宋致远挑眉,倒不是因为闺女让他少吃点,而是铁蛋那声“妈妈”。小铁蛋其实一说出口,心里也在打鼓,他小姨他想怎么叫怎么叫,而且他知道小姨爱他,可姨父嘛……他就没把握了。
安然不想他给孩子压力,忙说:“想吃就吃,尽管吃,明儿我也请假一天,陪你们比赛结束,不论结果如何,咱们都去下馆子,咋样?”
下!馆!子!这可是一年也只有一次的好事啊!以前是严斐奶奶给的高级干部票才能去,现在嘛,严奶奶调省城去了,他们已经有快两年没进过阳城饭店了。
“眼珠子都掉地上了,快吃吧,吃完早点睡。”安然吃饱,又喝了一碗鸡汤,天热,喝了汤更热,“我去洗个澡,宋致远你带着孩子把厨房收拾干净。”
兄妹俩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下馆子,打扫厨房算啥哟,就是把家里里外外打扫一遍,他们都乐意!
宋致远看着屁颠屁颠去刷锅的包文篮,想到他刚来家里的时候,就是个黑黑瘦瘦的将将一米出头的小猴子,在他的年纪属于身材矮小了。不知不觉间,他都长成快有妻子高的小伙子了,两颊有了肉,眉毛形状很好,就那么拽拽的看人的时候,还痞帅痞帅的。
宋致远不是个擅长表达感情的人,只鼓励地说:“文篮等下来书房一下。”
铁蛋一愣,看姨父脸色不像是坏事,心里就挺高兴。
“什么事呀爸爸?我能去听听吗?”
铁蛋给小插话精脑门上弹了个爆栗,“边儿去,这是男人的秘密。”
宋致远要跟铁蛋说啥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说他也报名了,想给他补补课,开个小灶,在他看来这孩子不笨,只是以前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现在又玩心重而已。安文野还小,获不获奖不重要,可包文篮还是有胜负心的,他想得奖就帮他得奖呗。
包文篮觉着,今晚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姨父居然教他学数学?虽然他越讲越深,发散得太远,他压根一个字也听不懂。
讲了两个小时的宋致远,捏捏眉心:“听懂没?”
乖兔子包文篮:“……”要怎么让姨父知道,我并不想拿奖?我真的不在意名次啊,我只是陪练,只想带妹妹拿奖。
都说小别胜新婚,安然和宋致远虽然没有新婚蜜月期,但这次分离得太久,确实是分外想念,他恨不得把前面的极致乐趣一二三四五六式全用一遍,用到第三次的时候,安然实在是不行了……保险套也没了。
“明天我去医院一趟,买一百个。”宋致远恨得牙痒痒地说。
“有保质期的,按咱们这个频率,三年能用完不?”安然故意调侃他。
明摆着,用不完啊。
果然,宋致远老脸一红,“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以后我会多回家的。”
安然哼一声,“跟谁稀罕你多回来似的,你回来也就只为这一件事吧?”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技术是越来越好了,虽然花样不多,但非常实在,无论时间还是那啥都大大提高了。
而且,他也学会注意观察她的状态了,如果神情不舒服,他就会马上停下问是不是不舒服,但凡表现得舒服一些,他就会再接再厉,跟充满电的马达一样。
“不是。”宋致远知道妻子又闹小脾气了,可他不会说肉麻话啊,只好抱住她,“我想你们,我想这个家,不光想这个事。”
安然嘴角翘起来,心里有点美。
不戴眼镜的时候,他的五官真的很精致,尤其眼睛,平时总是藏在镜片后,有种“看不大清”的错觉,可现在眼镜一摘,真的很漂亮。没有高度近视的突眼,也不会眯眯眼,就是一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
跟他的内心一样,非黑即白,十分简单,也很好满足。
“对了,刚才你说啥以后经常回来?”
宋致远靠回枕头上,“我们实验室的身份可以公开了。”
安然一愣,随即一喜:“能见光了?!”
上辈子可是很多很多年直到人都死了好几年才公开的,也就是那时候,普通民众才知道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嗯。”
“跟你现在手上的任务有关吗?那个什么秘书是不是也跟任务有关?”
“是。”
“那是啥任务啊?”
宋致远不带犹豫的说:“需要保密。”
比研发战机还保密吗?又不是研究导弹,真是的。
不过,心里倒没啥想法,毕竟这是国家机密,他敢说,她还不敢听呢,万一哪天说梦话让人听见,那她就是千古罪人了。
要知道,现在的华国,各种势力资助的间谍存在于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个行业,以后宋致远的身份一经公开,那别说他们一家子,但凡是跟宋致远有一丁点关系的人,都会成为间谍接近的目标。
很多泄密事件,都是间谍干的。譬如侵华战争前,国内忽然冒出来的各式r本留学生、商人,人把咱们国家大大小小所有道路绘制得一清二楚,很多小道近道比华国人还清楚……道路信息安全都没了,不被人揍才怪。
重活一世,安然别的没学会,就学会怎么保密,怎么抓间谍了。
当然,第二天的初赛其实很简单,就拿着交费时领到的号码牌,去教委会领一套卷子,就在铁蛋他们学校的大礼堂里做题就行。宋致远专门换上过年的新衣服跟着去,谁知就是做套卷子,家长又在不能进去,只许送到礼堂门口。
“喂,这个男同志,不许进了,啊。”说话的是个矮个子还圆溜溜的中年妇女。
因为她戴着眼镜,小猫蛋对戴黑边框眼睛的女人有种恐惧感,毕竟当年被拐她矮隐约有点印象,“爸爸我怕。”
宋致远抱着她,对女人说:“我是孩子父亲,我的孩子要进去参加考试,现在距离正式开考还有二十分钟,我先把她送到考场可以吗?”
对于他这种不善交际的人,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已经算非常不错了,可圆女人居然翻个白眼:“你谁啊,凭啥给你进去?就是教委会的主任来了也进不去,边儿待着去。”
小猫蛋的爸爸居然被人凶了,她生气气:“那前面的伯伯为什么能送姐姐进去”
“嘿你个黄毛丫头,人家那是革委会常委,你爸爸是啥?”
猫蛋双手叉腰:“我爸爸是宋大厂长!”科学家她还不知道呢,只知道大院里的老太太们常这么逗她。
女人哈哈大笑:“大家听见没,还大厂长呢,多大个厂长啊?我咋没见过呢?”
小猫蛋气得脸都红了,她爸爸就是大厂长,就是大好人,“阿姨你不讲道理,哼,咱们不进就不进,爸爸你在这儿等着我,我才不害怕呢,一点儿也不害怕,我一定要考个第一名出来!”
他们进不去,身后的人都堵起来了,一听这还没大人肚脐眼高的小丫头放这种豪言壮语,几乎是哄堂大笑,见过小学生,没见过这么小的学生,“上幼儿园没?”
安文野还听不出这人的阴阳怪气,很认真的说:“上啦,昨天刚去,红云幼儿园大班哒。”
“那你就上了两年幼儿园,就来参赛了?”她个子长得高,看起来确实像大班的。
“我只上过一天幼儿园哟。”
众人大笑,这下是真笑了,没有任何恶意那种,纷纷说:“好啊小朋友,那你就考个第一名出来,给有些狗眼看人低的看看。”
“就是,三天就放榜了,你说你叫啥名字,到时候咱们看看是不是排第一。”
其实是逗她玩儿的,可安文野却认真了:“我叫安文野,安全的安,文野有别的文野,红云幼儿园的,你们看着叭。”
说着,头一扭,迈着矫健的步伐就进去了。
剩下哄堂大笑的众人,以及满脸自豪的老父亲。宋致远觉着,他闺女可真优秀,跟她妈一样,嘴巴厉害,这样以后走哪儿都不会吃亏。当然他知道自己嘴笨,只是不觉着自己吃亏而已。
今儿安然临时被通知单位有急事来不了,只能让宋致远送兄妹俩来,而包文篮已经第一时间找到组织,跟他们班的人一起进去了,小猫蛋是没有“组织”的散兵游勇,自然只能自己进去。不过,宋致远倒不担心她会不会找不到座位啥的,又没考号,随便哪儿空坐哪儿,即使找不到,她闺女一张嘴也能问到。
他就啥也不用担心,等开考铃一响,就找个阴凉地儿站着,心里不知道在想啥。
不远处,一直有个中年人注视着这边,身边的年轻人问:“需要我把他请过来吗?韩教授。”
中年人笑得眉目舒展,“不用,我看看。”
他又看了宋致远一眼,“叫安文野是吧?”
“是,小姑娘自个儿说的。”
他踱了两步,“这个年龄组的初赛有多少人来着?”
“全市1213人,这个考点有400人,分12个教室。”
中年男沉吟片刻,正想说点啥,忽然只见考场门口跑出来个红色的小影子,不是刚才那丫头是谁?他不禁哑然失笑。
秘书也是忍俊不禁:“这孩子,还真是说孩子话,估摸着报名来玩儿的,试卷上的字都还不认识呢,这就交白卷出来了。”他看了看表,“才十二分钟呢。”
一套试卷里有三十个题目,考试时间是一个小时,都是韩教授算好的,平均每个题耗时两分钟。她现在就出来,不是交白卷是啥呢?顶多做出来五个题而已啦。
本来还说这小姑娘志气高,说不定可以留意一下呢,原来是个嘴上跑火车的。
宋致远赶紧过来,一把牵住小姑娘:“这么快,全做完了?”
“嗯呐!”
韩教授和秘书一愣,什么意思?
宋致远用她的小手帕给她擦了擦额头热出来的汗,“那你哥呢?”
“我出来的时候只做到第五题,让算减法的,还没算出来……唉,我们等哥哥叭。”
韩教授支楞着耳朵,这意思是还记得题目?那就说明她有可能不是交白卷。可她父亲,那个斯文男人,怎么就觉着十分钟出来理所应当呢?一点儿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宋致远本人,考过的试就跟他走过的路一样多,所以他压根不在意能考多少分,考了些什么题目,更别说对答案。可闺女不一样啊,这是孩子第一次正经考试,才四岁呢,他就像别的家长一样,焦急问:“都考了些什么题目,难吗?”
“不难,加减乘除呗,最后三题是算小兔子和小鸡.鸡的,我一下就算出来了。”她得意极了,这次的出题老师考虑得挺周到,每一个题都是标了汉语拼音的,所以她虽然有些汉字不认识,但会读拼音,只要读出来就知道什么意思。
宋致远摸摸她的小脑袋,高兴得都不知道说啥了。
他对成绩真的不在意,可如果成绩能让猫猫高兴的话,那就让她多考满分吧。
是的,人脑海里的“分数”只有两个概念:满分和非满分。
没什么高分低分及格,那都是普通人的定义。
“你好,请问你就是安文野小朋友吗?”忽然,父女俩跟前多了一个很斯文的中年男人,正满脸好奇的看着他们。
“对鸭,伯伯认识我吗?”
宋致远把孩子挡在身后,满眼戒备的盯着韩教授,“不好意思,我们不认识你。”
韩教授伸手:“你好,安先生,我叫韩启明,是石兰大学数学系教授,也是这次竞赛的出题者,可以问你女儿几个问题吗?”
宋致远:“……”安先生???
他压根不想跟他握手,甚至有点想走,可耐不住他闺女好奇啊,从身后探出脑袋,“韩教授伯伯,你可以问我哟,你出的题目我全会,你要不会也不要灰心,我可以教你,我安文野超有耐心哒!”因为平时哥哥就爱跟她这么晚,互相出题目考验对方,经常是她出的哥哥不全会,她当小老师都习惯啦。
“咳咳……嗯哼!”年轻秘书差点笑死,要不是小姑娘一脸认真,他真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故意耍人了,就这点初赛的难度教授要是都不会,那还在这儿干啥哟。
韩启明也被她逗乐了,自信是好事,可自信中又透出纯真,这才是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安文野小朋友,你几岁了呀?”
“四岁两个月。”
韩启明心头一惊,这么小?这次竞赛没有加最小年龄限制其实是他的私心,他就想试试最小参赛者能小到几岁。数学这种学科,其实是很讲究天赋的,光靠死记硬背题海战术只能应付考试,可要真正的在数学领域有突破性进展,还是得靠天赋。
勤奋只能决定最低分,天赋才是天花板。
而天赋在小孩子,尤其是八岁以下儿童身上更明显,也更有用,说实在的现在这个教育不像教育的样子,正经文化知识不教多少,一天带着学生搞政.治.斗争,不说实用科学领域,就是理论学科领域,像文学、艺术、数学,都荒废得差不多了,以后得用几十年的时间才能追赶上列强的脚步,他能不着急吗?
他着急不算,他的师父,数学界泰斗级人物姚汉光也每每捶胸顿足,痛惜好容易用几百年赶上的世界水平,又要离这个古老的国家而去。
所以,这次借着学科竞赛的名头,他打算全省走走,部委给他的任务是青年组出题,但他偏偏选择了低龄儿童组,为的就是带着师父使命,多看看。说不定民间还有没被污染的好苗子呢?
韩启明笑得十分和蔼:“那好,你跟我说说最后一个题你的结果吧。”
那是压轴的加分题,他是犹豫了再犹豫,最后实在心痒痒,想试试有几个人能做出来,所以临印试卷前一天又加上去的,虽然题号标的是第三十题,其实是三十一,总分应该是110分才对。
那是一道典型的鸡兔同笼题,小猫蛋都没列算式,直接写了个答案。此时她想了想,“兔子12只,鸡23只,对吗教授伯伯?”
韩启明一顿,“真的?”
“是真的呀,我算过的。”说着,她的小嘴巴就停不下来,叭叭叭的把思路、算式都给说了,因为才刚出考场她印象深刻,要是过两天再问可能就记不清了。
可就是这份清晰,才最是让韩启明吃惊的,“真是你自己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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