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陌生人快速熟悉起来的最好办法,就是聊双方都认识的人。
梁警官出卖同学毫不手软,掀某人老底:“我们每破一个案子,都会在群里说一声。他好几次在群里说什么‘刚到现场就抓到了嫌疑人’‘凶手认罪了,我还没到现场’。”
她摊摊手,表示:“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不稀奇吧。”
简静:“……”想揍人。
“当然,我需要再确认一遍。”梁警官表情严肃,“你和这次案件到底有什么关系?任何有可能产生问题的地方,希望你能提前告诉我。放心,我相信你。”
简静知道她最后一句话是饵,但并未在意:“我昨天才第一次见到画家,以前并不认识她这个人,我没有任何理由杀她。”
梁警官眸光闪动:“为什么你认为是‘杀’呢?”
“画家躺在浴缸里,水没过口鼻,看起来像醉酒淹死,但她没有溺水的特征。我更倾向于有人伪装成意外,掩盖杀人罪行。”简静开门见山。
梁警官问:“你懂验尸?”
“我是写推理小说的,多少学过一些入门知识。”简静从口袋里拿出手套,“我能看一下尸体吗?”
梁警官考虑片时,让开位置:“可以,说说你的判断。”
简静首先观察尸体的整体情况。
常画家面孔朝上,头颅斜靠在浴缸边缘,掰开眼睑,能看到角膜已经浑浊,出现白色斑点。按照法医学的常识,能粗略推断死亡时间在5-12小时之间。
但环境对尸体影响较大,死亡时的水温高低,都有可能产生误差。
她小心翻过常画家的尸体,查验尸斑。
这是推理小说中时常提到的死亡特征——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血液因为重力的影响流向较低位置的血管,红细胞沉积。透过皮肤,便呈现出紫红色或暗红色的斑块。
尸斑一般可分为早晚期或沉降、扩散、浸润三个时期,可以用一个简单的方法判断。
简静伸手微微用力按压尸斑,尸斑暂时消退,松开手指,复又出现。显而易见,这是沉降期的尸斑,一般出现在死后12小时内。
再捏一捏肌肉,僵硬无比。
根据尸僵的特点——死后1-3小时开始出现,4-6小时扩展到全身,12-15小时到达巅峰,24-48小时缓解(当然,尸僵受环境影响巨大,存在出入)——可以佐证以上判断。
“画家的死亡时间应该在12小时左右。”简静斟酌着说出判断,“现在是下午2点45分,差不多就是凌晨死的。”
假如给她一个温度计啊,直接测量尸温,应该能得到更准确的数值,可惜她什么工具都没有,只能靠几个特征勉强推断出大致的时间段。
梁警官点头同意她的判断,又问:“你之前说不是溺死?”
“她的口鼻处很干净。”简静说。
人在溺死的过程中,溺液通过口鼻进入呼吸道,刺激呼吸道分泌出大量黏液,在剧烈呼吸时,黏液、溺液、空气互相搅拌,形成大量细小均匀的泡沫。如果有人使用过奶泡杯做奶泡,就不难想象这个过程。
这些泡沫也和奶泡一样,存在时间很长,源源不断溢出口鼻,抹去了还会再度出现。
她拿起浴缸旁边的一罐物什,端详片刻,撩起浴池中的水闻闻味道,又伏低身嗅嗅常画家的鼻端:“她的水里有浴盐的味道,但尸体上没有。”
梁警官顿时信服:“那么死亡原因会是什么呢?”
“尸体表面没有明显的伤痕。”简静也很苦恼,手指仔细抚摸过她头发覆盖的地方,却没有找到任何伤口。
她很想抽个放大镜,一寸寸看过去,可惜氪不起,只能眯着眼睛慢慢找。
梁警官开始在浴室中转悠。
浴室有一扇窗,针对浴缸,可以眺望远处的湖光山色。一杯红酒、一池热水,一盏香薰,应当是极其美好的享受。
可惜主人无福消受。
梁警官检查窗户,发现这是单面玻璃,从里面反锁,外面光秃秃一片,除非是特警一类受过训练的人,否则很难翻上来。
“浴室的门虽然开着,卧室的门却是反锁的,也就是说,这是密室杀人。”梁警官喃喃说着,到处寻找钥匙。
常画家没有刻意藏起,她在卧室的床头柜里找到了。
钥匙塞在一个化妆盒里,盖子有搭扣,抽屉也弥缝合拢,似乎并没有采用某种机关,将钥匙从外面反锁后送回原处。
梁警官又去检查锁。
卧室的锁是双舌锁,一个须用钥匙,另一个则简单掰动保险钮即可。
她叫来艾迪,和他确认开门时的动作。艾迪说:“我就开了这个,她只锁这个保险,从来没用过钥匙。”
梁警官颔首,趁机问:“你和画家只是纯粹的朋友关系?”
“是的,我们只是朋友,虽然也上床。”他满不在乎地回答。
情感纠纷一向是社会关系中的排查重点,梁警官追问:“你们没有交往吗?”
“她四十岁,我二十四岁,交往?”艾迪嗤之以鼻,“各取所需而已,有什么好交往的。”
梁警官颔首:“那么除了你之外,你知不知道死者和谁有这样类似的关系?”
艾迪平静地说:“不知道,我不关心,也不在乎。”
梁警官又问:“你昨天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他们喝完酒后,我过来和她说了会儿话。”艾迪回答。
梁警官:“大致时间是几点钟?”
“十点左右吧,具体记不清了。”
询问到此中止。
梁警官放他离去,问在浴室里的简静:“你对他的证词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他在八点半左右来找过我,当时画家应该还在喝酒。”简静说,“我们需要整理出每个人的时间。”
梁警官问:“他为什么来找你?”
简静:“交朋友。”
“原来如此。”梁警官心领神会,“找到新线索了吗?”
简静道:“画家的口腔黏膜和牙龈上有些微出血,可能是被闷死的。我在她的鼻子里找到了一点点的纤维,是蓝色的细丝。”
话音未落,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到墙边沙发的抱枕上。
那是常画家专门寻来的刺绣抱枕,图案是梵高的星月夜。
梁警官沉思许久,说道:“或许我们应该提取一下门锁上的指纹。”
“你带工具了吗?”
她道:“车里有痕检的工具箱,但我不会用。”
简静:“……我会。”
梁警官:“……很好。”
提取指纹其实并不难,尤其是门锁这样较为光滑的表面,使用粉末和胶带即可完成。
粉末是最常见的铅粉,纯铝粉碎制成,需要佩戴口罩使用。简静拿了一把灰鼠毛制成的毛刷,蘸取少许粉末,手指敲击柄刷,在门锁上抖、抖、抖。
这门技巧和平时抖掉散粉有异曲同工之处,关键在轻、均、柔。
待表面附着一层均匀的粉末后,再用干净的梳子轻轻扫动,直到显现出指纹的纹理后,再将多余的粉末扫干净。
而后,用特制的胶带,如同以前用透明胶黏走写错的钢笔字,轻快的粘走。
简静提取到了两枚不完整的指纹,但她却一点也不乐观。
“太干净了,只有两个。”她说,“肯定是艾迪开门的时候留下的。有人曾经擦过门锁。”
假如门是由常画家反锁的,不可能留下这么干净的两枚指纹,现在上面只有艾迪的指纹,反而能够证明是有人擦掉了痕迹,再反锁上门,制造出密室。
梁警官拿了放大镜,仔仔细细观察门锁后说:“没有线摩擦的痕迹,也没有黏性的胶带,应该不是什么机关。人是从阳台翻出去的吧。”
“我也觉得。”简静失笑,“现实中做机关太难了。”
要知道,网上那些精彩的连锁反应视频,是经过无数次尝试才能展现出惊人的效果。除非是简单的老式门,否则谁也不能确保几次就能成功。
比起什么机关反锁,爬阳台显然简单也合理得多。
“走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我们能提取到一些足迹。”
勘察足迹用的是一种便携式的手电,扁平光源,很容易照出足印的痕迹。排除掉艾迪和简静的鞋印后,他们在阳台栏杆处找到了半个鞋印。
鞋印有一个logo,是酒店定制的拖鞋。
“vg,梵高,是我们那栋楼的鞋。”简静说。
度假酒店共三栋楼,左边莫奈楼,住着艾迪、小路、小田,中间达芬奇楼,只有常画家一人住,右边是梵高楼,陶总、夏甜心、吴作家、简静和康暮城都住在那里。
梁警官心思细腻:“为什么你们这些客人都住在这边?”
简静道:“风景最好,正对着湖。”
“你确定不是你的鞋?”
“我翻阳台过来的时候,穿的是球鞋。上午去过山里,带了点泥。”简静指着旁边最小号的鞋印,十分肯定。
梁警官绕着鞋印看了两圈:“是你们楼的鞋,不一定是你们楼的人。我们得去询问一下昨天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
为了获得最佳效果,简静和梁警官分头行动。
梁警官单独询问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而简静则与其他人一起,通过闲聊来打探蛛丝马迹。
小田很担心:“老师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法医没来。”简静充分发挥小说家能编的特长,一本正经地说,“刚才我看过了,尸体上没有伤口。”
小田犹豫一下,轻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淹死的吧?”陶总推测,“她喝醉了,水一直放啊放,把她淹死了?”
夏甜心偏过头,疑惑道:“那浴室里应该都是水啊。”
陶总愣住,挠挠头:“也是。”
吴作家却好似对真相截然不感兴趣,不断刷着手机:“什么时候路才能通?烦都烦死了,倒霉!”
他竭力做出烦躁郁闷的样子,止不住抱怨。可简静听着,总觉得他的焦急另有缘故。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专业知识来源于文案上的参考书,不具体写了
好了好了,新一局猜凶手活动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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