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集,露台之上。
张灵山昂然而立,望向远处,就见一行人马浩浩荡荡而来。
什么风仔、老四,凡是张灵山曾经见过的三江赌坊的喽啰或是头目,都出现于此。
众人齐齐簇拥着一个身材壮硕、面色冷酷的青年汉子。
正是三江赌坊的坊主陈辉!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
当陈辉大步走入人群,四周围观的群众立刻自发的让开一条路,不敢有丝毫怠慢,生怕冲撞了人家。
只见陈辉大步流星的靠近露台,然后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到了张灵山对面。
他并没有认出张灵山就是当初石磊身边的跟班师弟,双眼沉静视之,道:“就是你要挑战我?”
张灵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道:“来吧,少说废话。”
“好!”
陈辉大喝一声,双腿微微弯曲,整个身体重心压低,同时两条手臂推出并在一起,勾了勾手指:“来,打我。”
蹭!
张灵山双脚狠狠踩地,虎扑而上。
只见血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了手背和指骨,气力发于拳面,似有热气蒸腾而出。
砰!
双拳和陈辉双臂结结实实的碰撞在了一起。
蹬蹬蹬。
两人齐齐后退三步。
张灵山心头暗惊:‘这家伙的手臂练得和铁一样硬,正如师姐所言,铁臂膊有专门的药汤锤炼手臂,防御强度堪称磨皮顶尖。我以三成力击他,居然还能将我击退。’
他却不知道,陈辉心头惊讶更甚!
‘这小子力气好重,吃什么长大的?仅仅一拳,竟让我有酸痛之感。看来不能和他硬碰硬,需以巧劲儿化掉其力量,从而防守反击。’
一击试探,陈辉立刻定下战斗对策。
他双脚不丁不八的站立,弯曲双膝,下蹲的更深,双臂再次往前并拢一推:“来,打我。”
“呵。”
张灵山被他三翻四次求打给逗笑了,红线拳再度发力,六成力,同时脚下施展疾风步,以微妙的脚步冲劲儿来给自己的拳头增加冲势。
砰!
一拳击中,陈辉脸色大变:“你!”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对方的力气怎么突然间大了这么多。
这小子刚刚藏拙了!
可同样都是铜皮,凭什么他可以爆发出这么强的力量,居然足足翻了一倍,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本来陈辉打算侧过双臂,将张灵山的拳劲儿化解掉,然后借以双腿一蹬的冲势,转而上摆臂反击张灵山的下巴。
接着再以排山倒海之攻势连番出招,从而将张灵山一举拿下。
但是,张灵山猛然暴增的力量,瞬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整个人惊慌失措,一下子就落了下风,节节败退。
眼看着就要被张灵山逼到露台边缘。
陈辉听到下面有人传来的议论声,顿觉屈辱,一张脸倏地胀红,发出一声怒吼:“给我滚开!”
砰!
只见他的双臂陡然间膨胀,皮肤泛起青光,双臂并拢合起如同一个青铜盾牌,将张灵山的拳头结结实实的挡住。
“嘶。”
张灵山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好像一拳打在了铜墙铁壁之上,拳骨被震的生疼,有种当初和妖兔硬扛一击的那种感觉。
但今时不同往日。
当初面对妖兔,他一击即颓,浑身无力。
而现在他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虽然疼痛,但迅速就缓过来,身子急忙后仰,右腿前伸猛地一踩。
蹭!
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后退撤开,就要和陈辉拉开距离。
但没想到自己快陈辉也不慢。
对方也有身法武功,紧随其后,同时双臂抡圆了抽打,招招打向张灵山的脖颈、脑袋、肩膀的位置。
张灵山躲闪不及,只能强行用拳头阻击,或换以血爪手,抓向陈辉的手臂,又点向其手腕。
但结果有些不尽人意。
‘这家伙手臂好像打了药一样,血爪手对他没用。’
张灵山心头暗道,这陈辉肯定了解过血爪手,就和他从师姐那里提前了解铁臂膊的打法一样,专门做了针对。
除此之外,陈辉每一招都避开了自己的身体,很明显知道自己穿了内甲。
眼下血爪手没用,内甲也派不上用场,只能踩着疾风腿,施展红线拳和陈辉周旋。
张灵山就不信这家伙的青色手臂能一直这样坚持下去?
纵然自己和他硬碰会受到反震,拳骨疼痛,但陈辉的肯定也不比他强多少。
‘其实以我如今的实力,如果爆发全力,必可将陈辉的手臂打断,但大庭广众之下,没必要暴露这么多。’
张灵山心头暗暗思忖,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判断。
与其暴露过多引人注目,不如拖下去,把陈辉当做磨刀石,顺便磨练一下红线拳和疾风腿的打法。
而且陈辉现在处于狂暴状态,自己如果和他硬拼,就算赢了,也会被反震伤到,殊为不智。
所以张灵山转而以疾风腿主躲避,只有避无可避的时候,才会和他硬碰一拳。
“该死!这小子也修炼了腿法不和我硬拼,可我现在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看来只能……”
陈辉心头发狠。
本以为自己身经百战,乃是战斗中杀出来的强者,打张灵山这种修炼天才十拿九稳,却没想到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幸亏自己早有准备。
既然错估了对方的实力,不能正大光明的将他打死,那就只能……
只见他左手突然入怀一摸,然后刷的扬起一手白色粉末,对着张灵山便撒了出去。
同时右手在腰间一摸,一道锋利的亮光在阳光下闪烁。
“无耻!”
洪文娟等洪氏武馆弟子齐齐惊呼怒斥。
“竟用石灰粉,下三滥的手段。”
“还用兵器,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不愧是大江帮。”
围观众人纷纷摇头对陈辉的行为表示不齿。
有人则讥讽一笑,既然知道对方出身大江帮,帮派众人耍手段不是基本操作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若那个张灵山因此而死,只能怪他自己愚蠢,怨不得别人。
“哈哈,谁说不能用兵器?只要能赢,就是胜者!这一战,我胜了!”
陈辉得意狞笑,无视众人的辱骂,手持匕首欺身而上,就要将张灵山抹了脖子。
但就在这时,他只见一个血红色的拳头迎面而来,心头大叫一声不好,急忙后仰躲避,同时右手持小刀往上划去。
然而,他的速度终究还是慢了一筹,还没来得及出刀,就见那拳头仿佛化作一把斧头,斧背砸破空气,朝着自己的面门而来。
砰!
陈辉的鼻骨瞬间碎裂,脸颊跟着凹陷。
巨力贯穿而下,将陈辉上半身砸的倒转而下。
只见陈辉整个人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折叠在一起,然后,扑通一声,倒在了露台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除了楼上占据高位观战的强者外,露台下围观的众人根本都没看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陈辉不是都偷袭成功了么,怎么倒下的却是他。
清风酒楼上。
宋莲看了赵青一眼,道:“青哥,这个张灵山赢了。他那最后一招速度极快,一瞬间冲破陈辉洒落的石灰粉,出手的时机恰到好处,拳头如同锤头一般砸落,势大力沉,这是你们红线拳的招式吗?”
“不是!”
赵青脸色阴沉,哼道:“我就知道洪正道这老东西藏了一手,没想到一转眼就教给了这小子。他不以诚心待我,还想让我对他死忠?”
宋莲看赵青神色愤恨,便没有说话,保持沉默,免得触他霉头。
另一边,鼎香茶馆。
冯少龙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露台,又看向他爹,叫道:“爹!那张灵山赢了,不可思议,他怎么知道对方会扔石灰粉,居然瞅准了那个时机爆发出手一击得胜!厉害啊,不愧是父亲看中的男人。”
冯季微微一笑,道:“伱虽然是洪氏武馆弟子,但你不了解洪正道。这老头经的事可多了,人老成精,他只要提点张灵山几句,张灵山就受用无穷。能够一击得胜,在我意料之中。”
冯少龙暗暗撇了撇嘴。
我刚都看到你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了,还说什么意料之中,真是马后炮一个。
不过看在老爹面子上,还是很配合的赞道:“不愧是老爹,明察秋毫,运筹帷幄,慧眼如炬!”
“滚一边去!”
冯季笑骂道。
他今天心情大好,一向不苟言笑的他,这一刻嘴角都压不住笑容。
接下来,只要将张灵山拉到捕猎队,他们捕猎队就真正成型了。
之后捕猎,不说无往而不利,至少可以每次都满载而归!
此时冯季拿起酒杯,放在嘴边,心中已经开始思忖该如何隐蔽的将张灵山吸纳进捕猎队。
正在这时,忽听冯少龙一声大叫:“小心!”
冯季吃了一惊,急忙定睛看去。
只见。
露台下一人愤怒大吼:“小辉!”
蹭!
他身形如电,整个人如同蛮熊一般,狠狠地撞向了张灵山:“我杀了你!”
此时张灵山紧闭双眼,还没来得及将脸上的石灰粉擦干净,就感觉到一股恶风袭来,整个面门都生出沙沙的摩擦感。
‘好强!’
他心头大惊,来人什么实力,应该不只是炼肉吧,炼肉他也见过,就算爆发全力,应该也没这么恐怖。
那自己能不能顶得住?
若是激发混元正阳桩的火势,说不定能和之前对战妖兔一般硬扛一记,但也仅仅只是一记。
不过……
蹭!
众人眼前一个闪烁,就见一个浑身裹在灰色衣袍下的身影突兀跃上露台。
其人后发先至,右脚猛地前踹。
砰!
一道人影倒飞而出。
不是陈辉师父还能是谁?
他想要为陈辉报仇,第一时间疯狂冲杀向张灵山,但来得快去得更快,一眨眼就从露台飞落,砸在远处的空地上化作滚地葫芦,鲜血沾满了一地。
半晌过去,他才缓缓爬起身来,口中鲜血流淌而出,挣扎着道:“洪,洪……你……”
噗!
一句话都没能顺利说出口,整个人便坚持不住,一口鲜血仰头喷射到空中,接着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立毙!
死不瞑目。
不是说好了万事无虞么,谁说洪正道废了,他明明还那么强,为什么……付详老儿你骗我们……
“是洪正道!”
有人惊呼一声。
果然就看到张灵山身前的灰袍身影将头上的帽子取下,朗声道:“我洪正道是伤了,不是废了,谁若敢以大欺小对我徒儿动手,当如此人!”
众人哗然。
小辈之间的小小战斗,洪正道这位老牌的易筋巅峰强者居然顶着伤势亲自都来了。
可见他对这个新收的弟子十分疼爱啊。
不过人家这弟子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强如陈辉,在搞偷袭耍无赖的情况,都被人家硬生生一拳砸死了。
而陈辉师父,同样被洪正道一脚踢死。
这一门师徒都是狠人啊,前后出手,直接把人家铁臂膊的传承给灭了。
可怜陈辉师父也是堂堂易筋强者,却连洪正道一脚都扛不住。
难怪都说洪正道只差一步就可突破锻骨,乃是强者中的强者。
如今哪怕受伤废了一臂,仍可秒杀易筋强者。
这份实力,不得不让人心服口服!
“没想到洪正道居然不顾形象地躲在人群里,为了护住张灵山而亲自出手,真是疼爱啊。”
清风酒楼内,宋莲目露错愕,一声感慨,又道:“青哥,洪正道能一脚踢死易筋,哪怕陈辉师父只是易筋第一层,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吧。可见洪正道实力并没有大退,仍旧强横。所有人都错估了他的实力。”
“不!”赵青道,“洪正道最自信的是他的拳法,现在他舍拳不用,用了最不擅长的腿功。这说明他的右手彻底废了,他的实力将再无寸进,随着年老体衰,只会越来越差。”
说完,他冷笑一声:“更何况这次他伤势未愈就强行出手,之后伤势必然加重,至少半年内无法康复,实力还要大打折扣。而在此期间,只需我易筋成功,便可夺回我应拿的东西。”
宋莲注意到赵青眼中的斗志,微微一笑,举起酒杯:“那就预祝青哥易筋成功。”
叮!
江月楼上,两人碰杯。
其中一人道:“恭喜付兄不费吹灰之力就除掉了两个眼中钉。”
对面的花白胡子闻言一笑:“呵呵。陈辉师徒仗着和帮主有些亲戚关系,做事嚣张,毫无礼数,迟早得死。
“做一把刀,他们是适合的,但想上位拿走我的地盘,也不看看他们配吗。
“不过他们今日帮我们试探出了洪正道的本事,也算死得其所。
“厚葬之!”
花白胡子说罢,又招了招手,对手下人道:“派人去给洪氏武馆给洪正道赔礼道歉,就说是陈辉师徒擅作主张,我们大江帮以和为贵,再把他弟子在三江赌坊的欠账免了。”
“是!”
属下立刻应声行动。
鼎香茶馆里,冯季叹道:“洪正道不愧是洪正道,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爹,我看洪师老当益壮,受伤了也能将那陈辉师父一脚踢死,太猛了。”
“你不懂。巅峰时的洪正道,可不止这点实力。他确实老了,也伤了。走吧。”
“那张灵山还要拉入捕猎队吗?”
“我自有决断,你不用管了。”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