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燕没去过鬼山,沐轻尘就没有了,与他们随行的人中倒是有个蒲城本地的,奈何他只知地面的路,对地下通道一无所知。
进来人就眼晕了。
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岔道口,两边都有通道。
“现在……往哪边走啊?”上官燕问。
沐轻尘提起灯笼,照了照手中的羊皮地图,说道:“右边。”
顾娇甭管写得如何,图是画得极为标准的,没有任何让人感觉迷惑的地方。
沐轻尘继续走在最前面,上官燕着急见儿子,紧跟其后。
走了一段路后,沐轻尘察觉出她呼吸不对劲,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她:“殿下,您还好吗?”
上官燕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摇摇头说道:“我没事,就是有点透不过气。”
沐轻尘仰起头来,四下看了看,轻声解释道:“这种地下通道应当是配备了通风口的,只是下过雨,可能有些通风口让淤泥堵住了。”
他们是男人,也是武者,呼吸起来不算太困难。
上官燕不同,她是女子,又本就有伤在身。
沐轻尘看了看舆图,对上官庆道:“殿下再坚持一会儿,再走一段就是通道就开阔了,不会这么闷了。”
“嗯。”上官燕捂住心口点了点头。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狭窄的通道果真变得宽敞多了,能够容纳两人并行。
上官燕的呼吸渐渐舒畅,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她开始有精力打量和思考这条通道了。
她由衷地感慨道:“真不知是谁建了一条这么长的通道,直接从鬼山通往了蒲城外?”
沐轻尘赞同道:“是啊,确实很令人震撼。”
朝廷工部掌管水利、农业、工程,却也造不出如此鬼斧神工的地道。
更重要的是,为何要造这样一条地道?
若说是从城主府或军营通往蒲城外,倒还可以说是一条便于军队撤离的路线。
可鬼山乃人烟罕至之地。
实在让人想不通为何要把通道建在那里?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料到了鬼山的灾难,提前修了一条地道拯救他们似的。
沐轻尘摇了摇头。
他是最近仗打多了,魔怔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专心认路,尽快救出长孙殿下!
通道里黑暗无比,他们无法判定时间过去了多久,但是总算到达了地图上的最后一个通道口。
沐轻尘道:“殿下,等过了前面右转就能进入后山的岩洞,那里是轩辕麒大将军曾经住过的洞府。”
他也知晓轩辕麒父子的事了。
“好。”上官燕扶了扶自己的腰上的护甲。
沐轻尘看见了她不经意的动作,说道:“忘了殿下还受着伤了,不如殿下在这里歇会儿,我先过去瞧瞧。”
上官燕说道:“我的伤势早痊愈了,只是不曾走这么远,有些腰酸而已。”
她迫不及待要见儿子,不想在原地枯坐。
沐轻尘拦不住她,只能由着她去了。
他们很快抵达了后山的岩洞,救人要紧,他们没有多做停留,直接顺着顾娇舆图上的提示,按下石壁上的机关,进了另一个通道。
沐轻尘道:“六郎说,这里离村子很近,我们应当能听到晋军的动静。”
上官燕仔细听了听:“可是上面很安静。”
沐轻尘点头:“没错。”
上官燕蹙了蹙眉:“难道已经撤兵了?”
沐轻尘分析道:“这也是有可能的。适才从后山岩洞里,我观察了一下天色,不早了,如果六郎动作快,这会儿已经攻下了南城门。王满大将军与常威将军应该也以对东、西两处城门开战。北城门虽远,但萧将军与唐大侠应该也快到了。”
四面楚歌之下,晋军很难不将鬼山的兵力撤走。
“咦?”
在另一个可容纳十几人的小岩洞里,沐轻尘的步子停住。
“怎么了?”上官燕问。
沐轻尘看看眼前的墙壁,又看看手中的羊皮卷,说道:“地图上画的,这里应该有个通道,但是现在没了。”
上官燕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导致通道被关闭了?”
话落,面前的墙壁缓缓一动,石门被打开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上官燕眸子一亮:“庆儿!”
上官庆一袭素白锦衣,干净利落,俊逸倜傥,脸上的面具已摘,露出了那张与萧珩几乎一模一样的俊脸,右眼下有着一颗魅人的泪痣。
就算脸一样,可上官燕还是能够一眼分辨两个儿子。
看见儿子完好无损,她露出了欣喜的笑意。
可下一秒,她笑不出来了。
因为在儿子身后的通道里,又走出了一道身影。
上官燕的笑容凉了下来:“公孙羽。”
公孙羽在上官庆的身旁站定,他身后,又走出来五个高手,其中一人是陆长老,另一人是解行舟。
解行舟的长剑抵在上官庆的背后。
大概谁也没料到公孙羽不去外面守城,反而是来了鬼山吧!
沐轻尘与随行高手齐齐拔出了长剑,将上官燕合围在中间。
上官燕敛去了母亲的温柔之色,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太女气场,她冷冷地说道:“公孙羽,你这是要做什么?”
公孙羽不咸不淡地说道:“大燕的皇太女殿下,多年不见,承蒙你还记得。”
上官燕淡淡笑了笑:“我表哥的手下败将,恰巧记得罢了。”
晋国出使燕国时,轩辕晟曾与公孙羽一战,公孙羽落败。
公孙羽并未被激怒,他带着一份散漫的倨傲说道:“可惜轩辕晟被人射死在了城楼之上,若他还活着,我不介意再与比试一场。”
轩辕晟的惨死是上官燕心头永远的刺,他不是死在了敌人刀下,而是被人用自己的红缨枪钉在了城楼之上。
这是何等惨状!
上官燕宽袖下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面上仍是一片平静:“孤的表哥不在了,可孤的七表弟还活着,你若是有命出去,也可以找他比试一场。但孤猜,结局与多年前并不会有什么两样。”
公孙羽轻轻地呵了一声:“狂妄。”
上官燕冷声道:“废话少说,有本事就出去打一场。”
公孙羽淡淡地笑了:“有你们在我手上,我还用打什么仗?太女,你是乖乖束手就擒,还是我的人过来抓你?”
沐轻尘扬起手中长剑。
公孙羽没看沐轻尘,而是继续望向上官燕:“你应该明白,你的人不是我的对手,你若真让他们送死,我也无所谓。”
上官燕说道:“轻尘,你退下。”
沐轻尘扭头看向她:“殿下!”
上官燕微微颔首:“听我的。”
她说着,望向公孙羽,正色道,“孤与皇长孙和你走,你放了他们。”
“好。”公孙羽大方应下。
陆长老道:“大将军,放走他们,万一他们去搬救兵……”
公孙羽恣意地说道:“搬救兵就搬救兵,有太女与皇长孙在我的手上,便是来了千军万马又何妨?你说对吗,大燕的皇太女殿下?”
上官燕气鼓鼓地撇过脸,不想理他。
公孙羽摆摆手。
解行舟长剑指向沐轻尘一行人:“主公都答应放过你们了,还不走吗?再不走,我可要动手了!”
上官燕道:“你们都走吧,这是军令!”
军令如山,不得违抗!
沐轻尘捏了捏拳头,持剑单膝跪下,行了一礼:“轻尘告退!”
一行人从来时的路回去了。
上官燕来到儿子面前,抬手摸了摸他清瘦的脸颊,担忧地问道:“你都瘦了,谁让你跑到边关来的?不是让你好生在庄子里待着吗?你又不听话。”
上官庆低下头:“儿子知错了。”
上官燕又道:“有没有好好吃药?”
上官庆委屈巴巴地说道:“今天的还没吃。”
上官燕忙问道:“为什么没吃?”
上官庆看了他们一眼。
上官燕眉心一蹙,冷冷地看向公孙羽:“你们拿了我儿子的药?还给我!若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死在这里!我看你们还拿什么去威胁燕国的大军!”
公孙羽淡淡地说道:“给他。”
解行舟打开从上官庆那儿抢来的包袱,翻了翻,全是瓶瓶罐罐:“哪个是你的药?”
上官庆指了指:“那个。”
解行舟:“哪个?”
上官庆:“那个。”
“自己找!”解行舟将包袱里的匕首与暗器搜走。
上官庆将包袱拿过来,蹲在地上找出一个药瓶,拔掉瓶塞,仰头喝下。
下一秒,他忽然捂住自己的心口,疼痛地倒在了地上:“你……你给我……下毒……”
解行舟脸色一变:“我没有!”
上官庆痛得满地打滚,上官燕花容失色地扑过去:“庆儿——”
“啊——”上官轻疼得在地上直打滚,他似是终于扛不住了,一巴掌捶上石壁,地面陡然开了,他与上官燕一道掉了下去!
解行舟飞身一扑,用双手死死摁住了地面卡槽里正大力关闭的石门。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张玩味讥诮的俊脸。
上官庆躺在软绵绵的草垛上,怀中抱着一把火铳,痞里痞气的模样与适才的小乖乖判若两人。
他勾起右唇角,邪恶一笑:“再见了,解将军。”
嘭!
解行舟被崩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