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7章皇帝太子国师
北苑。
一座简朴的茅草院落,一位丰俊少年进来,
“陛下,晋国公刚刚进了长安城。”
草堂,一身重孝的李世民放下手中资治通鉴,抬眼,对少年招手,“进来,坐。”
少年周道务,前兵部尚书周绍范嫡长子,出身名门汝南周氏。周绍范曾是皇帝心腹,执掌禁卫,周道务更是幼年之时就以功臣子而养于宫中,还早早被李世民选定为第十女临川公主的夫婿。
前年周绍范病逝后,周道务袭爵谯郡公,回到家中,如今也是守孝期满,任北门长上。
周道务给皇帝沏了壶茶。
李世民喝了两口,这茶还是先前武怀义回京时带回来的岭南红茶,香浓味爽,茶汤深红。
“没有。”
武怀玉抱着皇长孙李象,看着这个才半岁的敦煌郡王,长的虎头虎脑白白胖胖十分可爱,武怀玉抱着他也丝毫不惧,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怀玉。
“嗯,”许洛仁在炉子上烧水一边答道,
皇帝问了一句便没再问,
许洛仁等水烧开,取了那盒西湖龙井,
“用那套宜兴紫砂茶具。”皇帝见他要用那套越瓷,摇了摇头。
但当今天子却一直坚持居丧,
“薛万彻为左羽林大将军、李社尔为右羽林大将军,
段志玄为左龙武大将军,契苾何力为右龙武大将军,”
皇帝的这个突然安排,让周道务有些意外,但他很快点头应旨。
“一片茶叶,也有这么多种加工之法,那么多种饮法,”
其实太上皇大行都半年,皇帝本来早就不用再居丧守孝的,天子本来就是以日代月,
武怀玉道,“牛进达这边,我认为还是得辩一辩的,他的失期,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李道彦言而无信,背信袭击拓跋党项,导致党项羌人生怨,不仅伏击大败他,而且还拦截了牛进达他们的进军道路,这才导致了失期,”
段志玄也是在此次征吐谷浑立下大功的,而且他资历比薛还老,秦王府老人,一直在北门兼职统领禁卫。
李世民对这女婿能有这般看法倒挺赞赏,
中书令马周是武怀玉的姐夫,也是太子良媛韩氏的继父,武怀玉刚回京,两人又同居一坊,
“燕国夫人带着孩子早早去了晋国公府,不过马相在省中办公到很晚才归家,回府后并没有去晋国公府。”
李家起兵后,李世民最开始的爵位就是敦煌公,然后封赵国公、秦王。李象封敦煌郡王,就显得极为特别了。
他许洛仁跟段志玄并为皇帝的幕府四旧之一,都是皇帝儿时的伙伴。
“马周没去武家吗?”
逗弄他一下,他还知道笑,笑的很可爱。
李世民让许洛仁给他重新沏一壶茶,
皇帝说了几个名字,“你觉得如何?”
“陛下,”
他在心里思考这名单,四个大将军,两个汉将两个胡将,薛万彻原本是建成的人,但后来也是深得当今赏识,甚至把妹妹许赐给他,薛家八兄弟中有五个都非常勇悍有名,
先前灭吐谷浑之战,薛万彻薛万均更是名动天下,只不过薛万均跟契苾何力争功闹的沸沸扬扬,但结果也还是晋封国公拜左屯卫大将军。
许洛仁是皇帝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出身,起兵以来一直侍从左右,绝对心腹,玄武门之后也一直在北门宿卫。
至于安国公执失思力,他本是颉利心腹,蓝突厥酋长,归唐后皇帝把妹妹赐婚给他,成为九江公主的驸马都尉,爵封安国公,拜左领军卫将军。
且一年比一年在增加。
就如这红茶,李世民听说过一个传闻,据说最早那时武家还没有红茶这工艺,他们直接贩卖绿茶给胡人海商,茶叶在海上漂泊过程中自然发酵,到达目的地时,干茶色泽变深,成为乌茶,因泡出来茶汤红亮,因此称为红茶。
不过他现在也还是以南衙的中郎将来检校北门的百骑营。
从武德朝太上皇的天子元从禁军,到贞观天子的北门左右屯营,再到北门八营,再到如今皇帝要建左右羽林军、左右龙武军,
皇帝长吸一口,相比起刚才那广州产的红茶,这杭州产的绿茶,确实更鲜香,
“许敬宗、李义府、上官仪这些人呢,没去晋国公府吗?”
周道务也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跟他聊起这茶,而且还总提起武怀玉。
太子承乾站在一边,已为人父的他似乎真的成熟了不少。
以后北衙禁军就彻底脱离南衙十二卫四府,
而薛万彻更是早就封国公了,此次更以功别封一子为县侯。
“这茶如何?”李世民问女婿。
李世民摆了摆手,“你武散阶已经是从三品的云麾将军了,担任左羽林将军那是阶职相符,不高不低。”
而李象做为皇帝长孙,哪怕是庶出,却也直接出生就封为敦煌郡王,都没按惯例等到三岁始封。
薛国公阿史那忠,这人是dtz沙钵罗小可汗的儿子,颉利被擒后,阿史那忠进京,也算是沙钵罗汗苏尼失交的人质,他到京后改名为忠,一晃多年表现的还不错,皇帝也赐一县主给他为妻。
怀玉看向韩映素,这位当初面黄饥瘦的外甥女,如今丰腴华贵,母以子贵,晋封太子良媛,从三品。
“失误军期,确实罪责不小,尤其是因为李道彦、牛进达、高甑生他们失误军期,才使的薛万彻薛万均他们赤水源被围,损兵折将,甚至差点折损大将,这事肯定要追究到底的,
那壶茶已经凉了。
怀玉正逗弄着小家伙,突然感觉手臂上传来一阵滚烫,
“小郡王尿了,”他笑道,
“你资历、功勋差点,便委屈任个左羽林将军,兼领百骑,阿史那忠任右羽林将军。”
当然,不管皇帝什么想法打算,这都不是什么问题。
“而我老丈人,他当时已经回了凉州,派了将领廓州刺史久且洛生率兵留守监护,慕容顺被杀,主要职责也在久且洛生,我老丈人当是次责。”
“二郎有没有觉得小郡王长的跟你有点像?大娘就很像你这舅舅,如今她的孩子也跟伱有几分像呢。”
许洛仁隐约好像摸到点什么边,却又还是没有明白透彻。
“张延师任左龙武将军,执失思力任右龙武将军。”
敦煌郡王这个爵位也很特别,
想初见他时,才八岁呢。
李世民端起紫砂茶杯,轻轻吹了吹,然后抿了口绿茶,确实够鲜够爽够甘,虽然这茶已经半年多了,依然还很鲜爽。
到如今,武家的茶叶其实已经多种多样,就算是绿茶,也有炒青、蒸青、烘青、晒青等不同工艺,哪怕是炒青里,根本不同产地的茶叶品种,也有不同的加工方式,长炒青、圆炒青、扁炒青,
李世民有些走神,大唐立国以来,饮茶之风渐渐流行,不再仅是士族僧侣间的爱好,也开始流行到各个阶层,茶叶的种植面积也越来越大,各种各样的茶加工艺出来,
甚至近年对四边蛮夷,以及西域、海外的外贸中,茶叶出口也越来越多。
“玄嗣啊,”
契苾何力在此前的赤水源之战、图伦碛之战中都是表现出万夫不当之勇,擒灭伏允更是首功。
这种大事,许洛仁哪能随便插嘴,大将军可是正三品实职,还属清官序列,宰相都没任免权,只有推举权。
“臣资历浅薄,只怕难以胜任此要职,羽林将军乃从三品要职,臣现任的右武卫中郎将仅正四品下,”
看着白瓷杯中那红亮的茶汤,
承乾很大气的承诺,
“太府卿武怀义今日到灞桥驿馆迎接晋国公,午后一同返城,进城后便回永兴坊自家去了,并没再去宜兴坊晋国公府。”
比李象晚一点出生的李欣,身为皇嫡次子魏王李泰和王妃阎婉的嫡长子,也是李世民的嫡孙,
待遇却反而不如李象,
李象出生当天皇帝就抱着这孙子封敦煌郡王爵位,可李欣出生后,李世民夫妇虽然也去看了,但没封爵,还说要按例等三岁始封。
相比起来,
云麾将军、右武卫中郎将、检校百骑、江县夏公、上柱国许洛仁入奏,
“太子殿下携韩良媛及皇孙敦煌郡王前往宣阳府见晋国公,”
许洛仁发现皇帝拟的这个北衙四军的大将军、将军八人名单,四汉四胡,很平衡。
“去吧,好好侍卫太子。”
“卫公的事我倒确实不太担心,只是我丈人和牛将军这次只怕难以善了,”
而樊公监护吐谷浑,结果慕容顺这可汗朝廷册封没多久就被杀了,这着实让我大唐脸上无光,”
红茶和绿茶一样都是这些年武家推广出来的茶叶,内销以绿茶居多,海贸则以红茶为主,而对周边蛮夷胡狄的游牧部族,则以黑茶为首。
“就太子三人吗?”
张延师是范阳张家人,是高祖的从外孙,范阳张家三兄弟,张大师张延师张约师,被时人称为三戟张家,兄弟三人都是三品以上职官,向来深得皇帝信任。
以后南衙将军,不再检校兼领北衙禁军。
此后这红茶得到越来越多胡商的喜欢,于是岭南出口渐以红茶为主,甚至中原也不少人喜欢喝红茶。
微微苦涩,可茶叶很真很鲜。
······
宣阳坊。
就是这四员汉将,薛万彻也同样是当今圣上的妹夫,丹阳公主的驸马,张延师是皇帝从外甥。
他知道皇帝虽现在居丧期间不问政事,可却又一直在关注武怀玉,甚至武怀玉上奏请求入京,也是皇帝批准的。
武家的黑茶倒几乎是沿用饼茶工艺,”
“这个红茶没有绿茶鲜甘爽口,喝起来有微微苦涩味道,比绿茶更浓郁醇厚,团茶与之相比,虽无苦、青味也减少,但团茶是蒸青制茶,茶采下来鲜叶蒸熟、捣烂、定型、烘焙,
团茶失去茶叶真味,不论香气还是口感都不同,喝时从茶饼上撬下一些,烘烤后煎煮,再加调料,
南衙十二卫是卫府兵制,是朝廷、宰相掌握,而北衙禁军四军八营,是募兵,是皇帝掌握。、
李世民端着茶杯,却又陷入沉思。
“朕近日有考虑一件事情,准备把禁军八营调整一下,以后八营不再隶属左右屯卫了,
百骑、千骑,整合为左右羽林军,飞骑、神机整合为龙武军,”
武怀玉改良的工艺,是以炒青为主的绿茶,做的是散茶。后来又做发酵的红茶,以及黑茶砖等。
“确实各有各口味,甚至各有各煎煮、饮法,”
一个茶叶,武怀玉经营了十年,真的玩出了花,不仅武家收益无数,也拉动了巨大的茶叶市场,甚至开拓了很大的茶叶外贸需求,现在朝廷每年这個茶税,都要收上百万贯。
本来那海商以为这批茶损坏了,懊恼于赔本,心有不甘,泡了壶尝试,发现别有风味,又添加了糖和奶,发现很不错,于是便向人推销这是从东方贩来的高档新茶红茶,经过商人一番推销,这红茶真赢得许多胡人喜欢,次年那胡商就赶紧驾船又回到广州,指定要购买这种红茶,于是武家根据胡商的要求,改良工艺,加工出这种红茶,
周道务放下茶杯,退下。
韩映素赶紧来抱,燕国夫人武玉娥道,“还是我来给小郡王换尿布吧,一见面就给你舅公送大礼,”
转眼间,这位马上就十八岁了,孩子都有了。
北衙四军八营,有自己的大将军、将军、营使、校尉等。
二房的嫡长,不如长房的庶长,皇帝区别很大。
“北衙诸营,这次要再扩增些兵马,军官也要调整一下,你是朕信任的人,打小的玩伴,起兵之初就随侍左右,统领禁卫多年,朕信任你,”
“武怀义呢?”
“叫舅公,”
三年孝期,实际是二十七个月,所以正常天子服丧二十七日就可以了。
许洛仁从架上取了那套宜兴紫砂茶具,开水烫洗,然后投茶,冲泡,
茶香立时四溢。
茶叶都已经成为一种战略物资了。
承乾在旁边笑道,“确实,我也觉得孩子鼻子嘴巴像他舅公,眉毛眼睛倒是像我,”
皇帝端起茶杯,放到面前,闻着茶香,看着里面舒展开的红茶叶片,
这小小的树叶,谁能想到一年能为朝廷创造百万茶税,而且天下多少百姓因茶受益,茶农、茶贩、茶商、茶匠,
甚至听说现在胡蛮游牧部族,都已经离不开茶叶了,跟盐一样不可或缺。塞外蛮荒盐还能自产,但茶叶可只能中原出。
两个胡将,一个阿史那社尔,现在叫李社尔,赐婚衡阳公主,一个契苾何力如今也是赐婚临洮县主,都是内附来投的胡人酋长,社尔还曾在西域自立为汗。
当然这两人对天可汗也是无比的忠心。
“用那盒绿茶,西湖龙井,”
孩子抱走,承乾便提出跟怀玉单独聊聊,
“老师这次急着回京,肯定也是担心卫国公、营国公和琅琊郡公他们吧,这事老师不用担心,我定会妥善处理的。”
对于这个故事传说,李世民是不信的,他其实很清楚,在武家制茶以前,虽以饼茶为主,主要工艺是蒸青,但也不是有散茶的,但也是蒸青、晒青。
窥一叶而知秋,窥一斑而知全豹。
晋国公府,
“大郎啊,你去东宫吧,到太子左内率府,任太子千牛备身。”
尤其是那四胡,社尔、史忠、契苾何力、执失思力,两人尚县主,两个尚公主。
大姐武玉娥笑着过来,
承乾点头,“我支持老师的意见,”
有这话,武怀玉欣慰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