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一望无际的废墟,堆积成山的尸骸,充斥着血腥和杀戮。
北条诚喉咙滚结了一下,鼓起了勇气,伸手摸向了丛云剑的剑柄。
在触碰到剑柄的一刹那,丛云牙的剑身发出了恐怖刺耳的悲鸣声,宛如鬼哭神嚎一般,脚底下的尸山血海再一次的活泛了过来。
伸出了无数双鲜红的大手,揪着北条诚的裤腿,要把他一同攥进这片尸骸之中。
北条诚整个人动弹不得,他紧紧地抓住了剑柄,屹立不动的丛云牙,就像一块坚石立在尸骸之上,只要他紧紧抓住,就不会被拖进去。
脚底下的大手,力道并不大,只是,他们手触及的,并非北条诚的身体,而是直击他魂魄。
鬼魅之声不绝于耳,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被抽离了,在这样一种无比残忍的尸骸堆里,他们渴望同伴,渴望生灵的加入,好满足他们内心空虚难填的欲壑。
北条诚几欲都快要陷进去了,那股力量不停地在攀升之中,他感觉自己握剑的力道越来越少了,他并没有下意识地放开,只是在潜移默化之中,被这堆尸骸所侵染了。
就连他的脑海里,也滋生出了想要成为尸骸一员的可怕想法。
“不行,绝对不能陷进去,陷进去就万劫不复了。”北条诚咬紧牙关,摇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丛云剑的考验,第一关考的就是意志力,这才第一步呢,万万不能倒下。
他越是这样想,脚底下的那些大手攥他的力道,似乎又变强了,就像弹簧一样,适得其反。
都已经是一群亡灵了,为何他们的执念还如此之大,对现世的眷恋和怨念已经无法宣泄了吗?
丛云牙的剑身上缓缓地流出了血柱,再一次浸染了整片尸骸,怨恨无处发泄的亡灵大军们,像是一群饥饿的野兽,贪婪地吸食着来自主人的赏赐。
他们越发的狰狞、耸人,如同忠实的猎犬,在得到了主人的奖赏后,更加卖力地揪住了北条诚。
北条诚深深地感觉到自己整个人已经来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再往下,就是淹没在这片尸山血海之中,无法自拔。
他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在现世的时候,无论他如何绝望,至少都有铁碎牙守着他,助他度过难关,还有一群靠谱的伙伴们,虽然他们现在正等着他去救他们。
情和义,值千金。
他找到了自己拔剑的理由,不是为了制造更多的杀戮,而是为了防止杀戮在现世那片乐土产生。
那片乐土,蕴藏着他许许多多的回忆,有着许多可爱的伙伴们,他们有的元气满满,有的长相凶凶的,看上去像个大恶人,实则是外冷心热的高中生,有的看上去胸大无脑,实则非常富有爱心。
看上去像个中年人,内心却是如磐石一般坚毅,有着豁出去想要守护这座城镇的勇气。
看上去冷冷冰冰,不与人为善,背地里却常常和演剧部的女生们来往,给她们修补破碎的玩偶和服装。
他们各有各的性格,怪的怪,可爱的可爱,热血的热血,傲娇的傲娇,却和他不谋而合。
因为在他们的心中,都有一个坚定而简单的信念,那就是守护这座城镇。
北条诚的脑海里就像走马灯一样,飞快地闪过了这些伙伴们的照片。
丛云剑从他握剑的手上,感觉到了,北条诚不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他的脑海里承载着许多现世的记忆。
来到这片荒原的时候,大多的亡灵渴望着鲜血和杀戮,早就已经被邪欲所侵染、玷污,不再有现世的半分感情,更不用提有怜悯之心。
在丛云剑的过往生涯里,它从来就没有过怜悯两个字,只有不停地制造杀戮,才能满足附在剑柄上的邪灵。
在它被天生牙和铁碎牙一同封入冥界之后,它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强者的无敌,究竟是什么?
就算是有着天下霸道之剑美称的丛云剑,也逃不过陨落埋没的命运,更何况那些只有区区数十年生命的凡人。
宝剑配英雄,没有才能的人,就如同它脚底下的尸山血海,无非是行尸走肉罢了。
他们只配成为自己的奴隶,甘为支配。
北条诚从握剑开始,意志开始坚定起来,经过了丛云牙的策动,渐转直下,就要沦为尸骸中一员,不可自拔。
但是,就在他的意志面临崩溃边缘的时候,他又突然地振作了起来,将现世的记忆,转换为了坚定的意志,对抗着亡灵大军的呼喊。
丛云牙看见他那副临危不惧,勇往直前的神色,不由得想起了它的前任主人。
实在是太像了,那对决绝的眼神,霸者的实力,令四方大妖臣服的气势,才是配得上它的存在。
他的存在,并没有一味地制造杀戮,而是将自己束之高阁,这让它有些不满和怨怼。
可是,那也总归是一种依托。
它也确实地找到了一位配得上它身份的英雄。
可惜,好景不长,这个英雄很快就化为了冢中枯骨,自己又重新陷入了颠沛流离的飘途之中。
在蚀骨井中沉寂了数百年,想要寻找下一个主人,奈何那位大妖死后,遍地都是菜鸟,没有一个对得上眼的。
它宣泄了积压数百年的怒火,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血雨腥风,最终,被天生牙和铁碎牙合力打入了冥界,再一次地沉睡了。
如今,眼前这个少年,竟然有当年那位大妖的风范,只是,实力还是差了点,不过,精神和意志力都是上上品,光是这点,就值得寻味了。
当年那位大妖,就是实力过强,自己都没有出手的机会,现在这位少年,刚好可以给它出鞘的机会。
它可以一展拳脚,重新宣布霸者的美名。
“呵呵呵呵……”丛云牙发出了咯咯笑声,很是满意,“能够在这片尸骸中站这么长时间,已经相当不错了,你的意志力,我认可了。”
说完,北条诚脚下揪着他的大手,纷纷化为了血水,重新融入了尸骸堆中。
北条诚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冷汗,刚才发生的一幕,给了他极强的精神冲击,他能够站着不倒下,已经是胜利了。
“那么,接下来要做什么?”北条诚定了定神。
“让我看看你的实力。”丛云剑闷声道,剑身淋漓着鲜血,流入了脚下的尸骸堆中,“出来吧,我忠实的奴仆们。”
说完,一个个没有生命力,宛如行尸走肉般的亡灵大军从中爬了起来,他们的双眼没有眼珠子,浑身血肉模糊,重甲在身,手里握着砍刀,“哐当哐当”的甲胄声响起来。
他们一步步地朝他走了过来。
北条诚看着眼前令人作呕的一幕,喉咙翻滚了一下,他手里没有任何的武器,“这么做也太欺负人了,至少给件兵器啊。”
丛云剑咯咯冷笑:“这只是刚开始,你要是扛不过去,就乖乖地成为他们的一员吧。”
北条诚放眼望去,四周的亡灵大军,加起来足足有上百个,近的数十个,一望无际的荒原,废墟之中,一个个亡灵大军正在苏醒过来,爬出了废土。
他惊呆了,整片荒原,全是亡灵大军。
他又不是多隆,可以一个打一百个。
“哐当哐当”的声音,如同催命符一般,缓缓地向他靠近,狰狞的大军们,流露出了渴望鲜血的贪婪,手里正磨刀霍霍,跃跃欲试。
谷/span……
镜中的世界,华丽的宫殿内。
莹白的光辉覆盖着神久夜,她从天星剑上得到了源源不断的天神之力,将内伤都一并治愈。
现在的她,已经彻底地缓过来了。
她从发髻上,拔出了一根金簪,轻轻一吹气,幻化成了一把金剑,她满意地看着金剑上耀眼的光芒。
这就是她完全回复法力的象征。
浦原喜助和夜一两人站在她前方十米远处,两人原地不动,就这样看着她。
她的法力已经完全恢复了,是时候跟面前这两个死神清算一下了。
现在的天星剑,制造出来了结界覆盖住了整座宫殿,她没有办法在这里动手。
可是,出了这座宫殿,那可就不一定了。
空座町里,可是有上万的生灵,只要她出去,眼前这两位死神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了。
她坏坏地笑了笑,取出了怀中的命镜,两指一并,口中念诀,平滑的镜面上,刻画出了一个金色的五芒星阵印,赤紫金蓝绿五色光辉从五等分的顶点,攒射而出。
顿时,地动山摇,脚下的木板裂开了一道深深的沟壑,整座宫殿被神久夜的无上法术强行地拉扯到两侧,露出了浩瀚的星宇和猩红的月亮。
神久夜仰望着那轮美轮美奂的月亮,心神驰荡,呢喃着:“时机到了。”
她张开了藕臂,仿佛要拥抱、接管整个世界,眼神中带着阴险和毒辣。
五色光辉从她手里的命镜射向了一望无际的天空。
……
日暮神社,双层高的民居,一层还亮着灯火,二层戈薇的寝室黑漆漆的。
日暮草太写完了家庭作业,正要下山去商店街买几个可乐饼吃。
“要少吃一点,不能都花光了。”
日暮草太刚走到门口,里屋就传来了他母亲不耐其烦的叮嘱。
“是。”日暮草太撅起嘴巴,懒散地回答着。
“真是的,总是把我当小孩子看,连吃个可乐饼都要看得这么紧。”日暮草太悻悻地叹了口气,摸摸口袋里的硬币,借着月色掏出来看了看,“可以偷偷多买好几个,省得下次再来回跑了。”
他哼着轻松欢快的小歌,像只自由的小鸟一样,屁颠屁颠地走向了神社的鸟居。
“哇,有流星啊!?”
这个时候,他望见了山下的空座町,串出了五色光辉,照亮了天穹。
很快,他好奇的目光,便被这五色光辉所掩埋了。
随之而来的是,看到怪物一般的惊悚。
那五色光辉,在广袤的天穹上,绘制出一个巨大的五芒星阵印,圆圈边缘刻画着一堆莫名的咒文和狰狞的恶鬼图案。
他吓得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突然觉得可乐饼也不香了,他连滚带爬地往里屋逃,“妈妈,爷爷,不好啦……”
黑崎家,厅堂灯火通明。
黑崎游子正躺在沙发上,悠闲自在地看着电视上的卡通节目。
“哐……”
黑崎夏梨身上裹着一条浴巾,从氤氲朦胧的浴室里走了出来,用慵懒的声音道:“游子,我洗完了,你可以去洗了。”
黑崎游子直起身来,嘴唇微微张合应了声。
黑崎夏梨将温润的眼神在电视机屏幕上一扫而过,索然无味,正要回房间去,不经意地瞥见了外面的天空,异常的明亮。
五彩颜色,谁在放烟花吗?
黑崎夏梨推开了内置玻璃门,抬头仔细地看了看,说不出的怪异。
“夏梨,你在看什么?”游子看她推开了门,也起身凑了过来。
“那是什么呀?”夏梨的脸色沉了下来。
一个金色的五芒星阵印,横亘于天空之上,规模之宏大,绝对不像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两人诧异地看着天空滋生出来的异象。
……
空座町的商店街,尚且还热闹着,上班族们三三两两,呼朋唤友着,到这边的居酒屋,趁着闲暇时光,小酌两杯。
嬉笑声从超市隔壁的居酒屋里传来了,有泽龙贵拎着一大袋新鲜的芒果,走出了超市,她打算回去做芒果派,跟好朋友织姬、千鹤分享。
她想起了织姬这家伙,整天吃蜂蜜芥末面包,要不就是巧克力奶昔,这样的饮食不健康。
不过,也难怪,她那个家伙傻吃傻喝的,居然可以长得这样的健康和丰满,引得千鹤整天挖空心思想要搞偷袭。
“真是怎么也吃不胖的家伙啊。”有泽龙贵不得不感叹一句,像自己的身材,可得注意饮食均衡了,起了一小块赘肉,就算在空手道部多打上半个月的沙袋,有可能都消不下去。
“说起来,还真羡慕织姬啊。”有泽龙贵喃喃自语着,走在了商店街的路上。
“那是什么东西啊?”
“好奇怪啊?”
“怎么回事啊?”
“天啊,那是天神吗?”
……
有泽龙贵埋头走在街上,忽然听到附近的人,叽叽喳喳地围在一块,她本然不以为意。
说起来,今天的月色,还真是……她抬头的那一刻,瞳孔骤然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