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手里一把金锥扎在蓝楚后背正中,蓝楚惨叫一声,弃了骨剑往前扑下去,蓝定连忙抱住蓝楚,蓝楚在弟弟怀里惨痛地嘶嚎着,手抓着蓝定的胳膊、关节发白,生生将蓝定的胳膊抓出血痕。蓝空居高临下看着蓝楚,面无表情的肃杀和蓝楚如出一辙。
南施被未央扶着站起来,她望着一边哭一边抱着痛苦地扭动着的蓝楚的蓝定以及观望着一切的蓝空,突然明白:其实蓝楚的所作所为都是蓝空知道并且默许的,他之所以会出手制止蓝楚,是因为怕伤了小儿子,他们这些人的死活,他根本不在意,甚至还有在一旁看着、试探身手的味道。南施突然感到一阵心寒,这里除了蓝定,都是没有心的,难怪以往问起修罗爹总是不肯提及。要不是娘的事情有蹊跷,她才不肯多留!
蓝楚惨叫了半夜,这才沉沉睡去,蓝空拔出金锥,将它放入墟鼎,转身对着南施笑:“阿施受惊了,快进去歇息吧。朕让人给你们做顿好的、再做几身衣服给你们压压惊。朕的皇子不懂事,你们不要怪罪,他也是身不由己。”
南施不想搭理他,但因为那是她舅父,不得不说话:“舅父好意我们承受不起!大皇子的蹊跷我也大概明白几分,自己控制不住我也不想多说,只是舅父见死不救,真让人寒心。定皇子还知道出来阻止一下呢!”
蓝空刚想再说,南施便转身:“舅父明日让人带我去见我娘吧,我看过我娘便回天界,不劳舅父挂心。”
南施刚想走,蓝空便道:“你收了修罗界的麒麟当坐骑,还想回天界,你当修罗是什么?”
南施吃惊地回头看着蓝空,他脸上的狰狞十分陌生:“麒麟是修罗界至宝,死也要死为修罗人死。你若想要麒麟,要么留下给朕乖乖当你的郡主,要么就把手腕上的麒麟召唤祥云给去了。”
南施捂住祥云,麒麟挡在南施身前。
蓝空眼眸里透出危险的光芒:“朕原本看你可怜,又是长姐之女,还想给你一个名位,顺便看看神的体质能不能承受腐骨林的阴气、为修罗开创盛世,如今看来,你真的很适合去腐骨林喂魂、滋润我修罗皇子!”
南施握紧紫电:“舅父你一点情谊都不顾了吗?”
南施觉得自己很可笑,居然以为蓝空这个在六界闻名的暴君会对她这么仁慈,原来一开始千方百计把她骗来就是想把自己做成跟蓝楚一样的活死人怪物,她的这些同伴,估计就是蓝空准备扔进腐骨林喂魂的祭品,用以滋润她、以壮大法力。
“一个刚认回来没几天的女娃娃,有什么情谊?”蓝空的手变成了钢锥,让被穿透过的陆元官身体一寒,“没有什么能比修罗的未来更重要。”
未央问:“那你死缠着谷主仙人是为什么?”
蓝空低低地笑着:“因为她会炼药而且手上还有如鼠兽啊。”
“无情无义!”未央忍不住骂道。
“情?义?”蓝空的笑容奇大而没有温度,“朕这辈子就不会写这两个字!”说着,蓝空便冲了过来,同时嘴里唤着:“巨剑,来!”呼啸声过,巨剑撞破宫墙而来,被蓝空攥在手里。
蓝定大叫:“父皇住手!”他想起身阻止,却因为抱着还在冒虚汗的蓝楚而起不来,只能干着急。
南施他们被强大的杀气摄得不能动弹,陆元官的腿抖了起来。就在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地面上突然起了滔天大火,将蓝空围困在内,同时天上降下一阵清风,将南施她们全部卷到安全地带,包括那只巨大的麒麟。
南施看着握着承影剑的南,有些难以置信:“爹……”
南没回头,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你这不听话的孩子,我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别来,你偏要来,真是传了你娘的倔强。修罗皇当年连我都不能将他如何,何况是你。若我有办法,也不必将你娘送回修罗了。”
南施低下头:“对不起。”
“不必道歉,”南侧首,含笑,“这是命数,早晚要来的。”
大家都感慨于南的温柔而强大,那是一种超然却深沉的父爱。
南施突然觉得,自己呆在天界无忧无虑地挺好,总比自己之前去一重天练习时的凄苦日子和来修罗界之后的寒心好,毕竟自己的父亲就是最爱她的人,他给了她全部的爱和呵护。
融赤有些状况外:“掌门,这火是你放的?”
南笑道:“放火是别家的本事,我不能。”南转身,陆元官有些惊讶他的年轻和俊美飘逸——想起自己老爹那年老猥琐怯懦的模样,陆元官不禁生着暗气——南道:“亏你还是祝融家的传人,这是地火非你家所习的法术都看不出来。”
融赤搔搔头:“我是感觉出来不对劲,但不知道这是什么火?”
南看着熊熊燃烧的火海:“修罗的土很特别,是烈焰尘。烈焰尘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因为它会燃烧。而想让它燃烧,就必须以蓝氏的血为引子——蓝氏能够统治修罗,不单单是因为和麒麟结盟,还有对修罗之土有第一无二的控制能力。”
南看着远处那一座隐匿在黑暗之中的宫殿,叹口气:“你娘醒了。”
南施吃惊地张开嘴,她一直想自己沉入睡眠的娘要怎么醒,没想到居然就这么醒了!
蓝空已经被烧得皮开肉绽,一直在地板上滚着,吼叫声伴随着旭日东升,震彻天地。
南道:“可以了,裳儿,再烧下去,你的皇弟就没了。”
火逐渐消灭,从烟雾缭绕之处缓缓走来一个曼妙的女子:头梳着双丫髻,丫髻上装饰着金制祥云和蓝宝石、垂着飘飞的红丝带,额上戴着弯月金抹额,给妩媚的脸上添了高贵和庄重;她脖颈上佩着红宝石金项圈儿,一袭低胸红裙在地上铺开一片,宛若一朵怒放的玫瑰。她的腰上缠着繁琐的腰带,挂满了金银月亮和蓝宝石麒麟玉佩,胳膊上那橙色和蓝色的飘带还坠着带着黄色流苏的金蝴蝶。整个女子在烟尘之中走来便是皇者霸气,比蓝空的阴鸷更加有让人臣服的欲望。
蓝裳投入南的怀抱,南轻轻吻着蓝裳的发际线:“受苦了。”
蓝裳道:“不苦,我知道你必然不会舍得送我回来,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我一直在等你。”
南施有些错愣。她以为花神都够勾魂的了,自家亲娘虽然没有半分狎昵之意,却天生媚骨,而且这种媚是不能让人觉得轻浮的媚,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媚,难怪爹那种自恃清高之人会对娘一见钟情啊。
星眸厌恶地替融赤合上他的嘴巴:“口水擦擦。”
融赤十分委屈:“你说怎么他们的娘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星眸笑着:“说不定你娘更漂亮。”
融赤点点头,刚笑出来,千瞳便说:“不一定啊,南小姐漂亮是来自于父母双方基因都好,可我从你脸上找不出可能性。”
星眸捂脸。弟弟你自作孽。
融赤炸了:“神、神籁不也没遗传到谷主吗?”
千瞳有些迟疑:“遗传了一点儿吧?”
融赤委顿地坐在地上,陷入深深的低谷之中。
南对着南施招招手,南施怀着好奇和丝丝怯意,拘谨地来到南面前,南抚着南施梳得高高的小辫子,对着蓝裳笑:“阿施终究没有你好看。”
南施无语。这是亲爹!重色轻女,虽然说的是实话,但也太让自己在娘面前丢脸了。
蓝裳看着南施,黑白分明的眼瞳中盈出了泪,她将南施揽入怀中,南施嗅着她怀中特有的玫瑰香,竟然红了脸。蓝裳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也害怕自己将南施抱得太紧会伤害到她,她的唇瓣一直在呢喃:“阿施,我的孩子。”
南施愣着,她不知道该以何种形式来面对今天这突如其来的重逢,更不知如何开口喊出自己在心中练习了无数遍的“娘”。
南道:“阿施,该叫娘了。”
南施嘴巴动了动,还是没能喊出来,倒是蓝裳给南施解围:“我突然出现,阿施不习惯也是正常的,我不急。现在最主要的,是教训我这个不争气的皇弟。”
蓝裳看向地上已然被烧焦了一半儿、趴在那里奄奄一息并且气喘吁吁的蓝空,眼瞳中有愤怒,有冷漠,但更多的是在位者对不听话侍从的审视。蓝空逡着蓝裳,还明亮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恐惧,就如幼年时一样。
蓝裳上前,伸出手,蓝空摇着头,惊惧的表情在祈求蓝裳的宽恕,然而蓝裳不为所动,她手一抓,蓝空便呻吟了一声,黑色的烟雾从他身体里漫了出来、缓缓形成一只高度腐烂的八爪章鱼,蓝空叫了起来,是疼,也是对被剥夺的不甘。
南将南施掩护在身后,怕她被眼前的残忍所吓到,南施却轻轻推开他的手,和南并肩站着,南施挑着眉,十分不满、声音却是在撒娇:“爹,人家不是小孩子了啦!”
南原本是愣着的,眼中带点诧异,最终还是露出了一个理解和了然的微笑。他的女儿长大了,并且这么坚强,是好事。
随着八爪章鱼渐渐被逼出蓝空的身体,蓝空也逐渐恢复了他小麦色的肌肤。蓝裳将死尸一般的八爪章鱼扔在一边,八爪章鱼顷刻间便化为一摊黑色的烈焰、焚烧殆尽,空气中那股腐尸的味道让在场的人都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
蓝裳收回手,瞄了一眼在蓝定怀里安静地沉睡的蓝楚,眉头一皱:“你真狠心,对自己的儿子也下这么狠的手。”
蓝空跪在地上,冷笑一声:“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是天生的修罗皇。你沉迷****,不代表修罗皇室便后继无人。”
蓝裳生了气:“那也不该修炼邪术!你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又把两个儿子害成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练这种功是不可能有后代的、你想让蓝氏断子绝孙吗?”
“所以我才想到你的女儿啊,皇姐,”蓝空笑着,“反正只是一个郡主不是吗?还是天界的人,要是用她去祭魂,取代楚儿原本的魂魄,那楚儿便能像朕一般正常地活着,成为修罗历史上最伟大的皇。”
蓝裳没忍住,一个巴掌甩了过去,打得蓝空脸都偏了。
蓝空用舌头揉着自己被打疼的口腔,从地上爬了起来:“皇姐,你生气了?为了你的女儿?”蓝空笑着、嘲笑:“当年天界派兵围剿修罗的时候,都没看你这么激动呢。”蓝空指着蓝裳,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你凭什么能继承蓝氏的力量?你根本不爱修罗、不爱修罗的子民!朕为修罗鞠躬尽瘁,为了修罗能完成祖宗遗训、一统六界,甚至不惜牺牲至此,你又为修罗做了什么?你怎么好意思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指责朕?”
蓝裳站在风中,裙袂飞扬,她面不改色:“换成阿楚或者阿定被我这么对待,你也会生气的。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想若菲若是在世,也一定会心疼这两个孩子。至于天界围剿之事,我不能出面,南违背天规跟我在一起,若是我出现,我们的未来便前功尽弃,修罗人一向做自己喜欢的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是修罗人的精神也是修罗人的自由,更修罗人毕生追求的东西。我承认我继承了蓝氏的力量却没有好好用它来为修罗服务是我的错,我也并没有资格来指责你,但身为你的皇姐,我还是要告诉你:腐骨林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还是放弃和骨主的契约,不要再继续练这种邪功,也让若菲的灵魂得到安息。”
“你不配提若菲!”蓝空异常激动,手又变成了钢锥,“你冠冕堂皇说这么多无非是为了你的自私打幌子罢了!没有继承蓝氏力量的皇想要控制修罗除了和骨主订立契约还能如何?当年祖父不也是这么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