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蜀地,自古便是分合预演之地,正所谓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将平蜀先平。
在这广袤的大地上,存在过许多王朝皇庭,其中国祚最长的,当属于大唐天运十六年亡国的历经十四代君主的西蜀皇朝。
天运十七年的春天,并未有新桃换旧桃的福气降临这片大地,而是开启了历经三十四年的群雄割据时代。
从天运十七年到天运五十一年,大唐、西楚、北齐三国皆有扶植势力企图谋划蜀地地盘,然而,这一切皆在天运五十二年发生了转变。
大唐天运五十二年秋末,大唐玄宗皇帝端坐而崩。
同年十月初五,西蜀五州州牧尽皆汇聚于锦州城,在此之前,无人知晓他们此行为何,但在此之后,整个天下皆为之震动,凡有井水处,无不提西蜀。
市井百姓如此,三大皇朝更是措手不及,因为一统西蜀大地的并非任何一个皇朝扶植的势力,而是一个原本活跃在蜀地的江湖的帮派鹿鸣山
与鹿鸣山一同名动三大皇朝的是一连串的人名,其中风头最盛的,便是那后来于天命三年大唐新君亲自敕封的西南王陆倾川。
此后历经四月血雨的西蜀,似乎一切皆以尘埃落地,桃红始遍野。
大唐天命四年夏末。
西蜀鬼谷内缕缕清风拂过,青树翠蔓,蒙络摇缀。
四个青衣小童捧着着类似于卷轴的物体顺着竹林间齐整的青石阶缓步行于谷中,尽头是一石门,其后廊腰缦回,将一座座雅致的亭台楼阁自然衔接,若隐若现于这山水幽丽的谷内。
约莫刻钟有余,四人恰巧撞见了一面容姣丽的青衫女子,为首小童恭敬施礼,轻唤一声:“见过汐羽姐姐。”
名唤汐羽的青衫女子微笑颔首,问道:“巧儿,你们可是要去天机阁”
小童答道:“回姐姐,正是,方才枢密阁的林师兄们命我们将这些卷宗交付天机阁归档。”
汐羽点了点头,便放任这四个童儿离去,随即绕过廊道,片刻后又捧着一个方形檀木盒子缓步离去。
汐羽自青石阶而上,周边竹林沙沙作响,偶有鸟雀低语,更添幽静。
竹林的尽头,是一处断崖,崖便亦是伫立一楼,匾上铭篆缼月楼三字。
汐羽看着眼前的缼月楼,偶有袅袅琴音传出,她好似有些失神,随后顺着楼梯缓步而上,一个白衣身影逐渐映入眼帘,一双手在琴弦上悠然抚动,似是知晓汐羽要来,他并未回头,温和的嗓音传入汐羽耳中:“汐羽,本谷主这新作的阳春暮雪如何”
汐羽一边娴熟的替香炉添香,一面回到:“公子的曲子,自然是极好的。”
“那,比之张野狐的渔樵问答呢”
闻言,汐羽亦是些许失神,随后温言:“要我说,当是不相伯仲的。”
听到汐羽如此回答,他也有了些笑意,却也没有深究的意思,毕竟他口中的张野狐乃是誉满天下的风流琴圣,若是换了个人,指不定就要笑话他不自量力了,竟然还妄图和张野狐分个伯仲。
如此想来,自家这婢子倒还算给他留了几分面子。
话虽如此,江湖上也确有那般莽夫,但若是要让他们知晓自己正在嗤笑的人姓风名无痕的话,即使吃了豹子胆也是不敢造次。
无论春花秋月如何来去,总会有那么几个人,难以让人忘却,且心生敬意,无关权势。
显然,张野狐算一个。
风无痕,恰巧也算一个。
似是想到什么事情一般,风无痕恢复平静,眸子里,毫无波澜,就这么无声抚弦,短暂静谧后,冷不零丁冒出一句:“这世间的人,又有哪个不似这般”
“公子,不似什么”
风无痕没有回答,依旧自顾自抚琴,片刻后,似是想起了什么,淡然问道:“晚些时候你是不是要去黑铁城取数日前摔碎了的琉璃盏”
“是。”汐羽答道:“已与沈家小姐约在了今日傍晚。”
“今日你不必去了,不过是个琉璃盏罢了,晚一日也无妨。”风无痕指尖抚琴,音色平和:“至于清秋那边,让下面的人带个信便是。”
汐羽闻言,眉目微皱,不安的神色一闪而逝,疑问道:“可是城中有变故”
风无痕没有答复她的疑惑,淡然道:“也无甚相干了,你下去吧。”
“是。”
汐羽缓步退出缺月楼。
片刻后,风无痕对着四下无人的缺月楼没来由的叫了一声:“北岩。”
一阵轻微的风拂过,还未等纱帘一角落下,一道声音便在楼内响起。
“在。”
风无痕起身,对眼前名唤北岩的青年男子吩咐道:“你跟上去去看看。”
北岩回答的很简洁,是。
又等了片刻,见风无痕似乎没话说了,便准备退去。便在此时,风无痕又说道:“如果她仍旧去了,你不用手下留情。”
北岩没有微凝,将信将疑道:“您的意思是,将汐羽姑娘”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藏锋阁那边这回再不济也会有一位堂主到黑铁城,虽然保不准段云锋这家伙会不会来,但你把她交个他们便是,毕竟归根结底,是我鬼谷出的的纰漏。”说罢,风无痕眉宇间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漠然,叹了口气,补充道:“如果在她到黑铁城之前藏锋阁的人已然将事情办了,就将此物交予她,让她好自为之。”
北岩颔首,自风无痕手里接过丝巾包裹之物,悄然退去。
陆陆续续的琴音再次由楼内传出,不同的是,满是悲戚。
梧桐秋雨,打落灯火串串
蟾宫高悬,何处故国江山
落日啼鹃,今夜谁人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