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满楼的点心确实是一等一的。
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奶油炸的小面果、各式风味的漕鹅掌,香甜咸辣齐全得很。楚嘉和样样品偿不少,还未上正餐小肚子就填饱大半。
陈氏也吃得直笑眯了眼,她终于明白为何汇满楼贵的一席宴上百两了。
赵忠与梓芙坐在隔间说话,“三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双眼偷偷瞄见眼两人满足的神色,心头微松。
梓芙端着茶,粉彩的瓷杯不及她雪白似玉的手指夺目。她朝有些紧张的赵忠微微一笑,“不过是带小伯爷出来散散心。”
赵忠闻言心里斟酌了会,与她说:“三姑娘,国公爷的事可能有些眉目了,林家二房三房估计这些日子就会有人到顺天府来。”其实消息还不算太切确,他已让人送了信到林二爷那,还未有答复。
所以他也犹豫着该不该说的。
梓芙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青碧茶汤就荡起涟漪,她压下心中的激动道:“那就劳烦赵掌柜的再细细打听着。”
她并没有追问时间,赵忠知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又与她说了个好消息:“王妃的外祖家那确是消息了,早在王妃病故那日就已赶往顺天府,不过是近来雨水较多,从应天府一路走水路怕是因此耽搁了。”
不过这都有十日,也该快到了。
梓芙手中的茶水就溢了出来,沾湿了她的手背。赵忠见着忙取了丝帕,梓芙将茶杯放下,与他道谢一声,垂了眸沉默地坐着。
她外祖家要来人了。
是她的舅舅,还是表兄们。当初大明迁都,南直隶保留了六部,她舅舅在应天府担着吏部尚书,是那边六部之首,怕是不能亲自来的。那极大可能是表兄们。
梓芙垂着眸,她也只是激动了半会,眸光又恢复清亮平静。即便舒家人来了,她如今又拿什么身份去与他们相见?
说她是林梓芙?
别说不能取信于人,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何况众所周知,她与楚梓芙有着来往。虽是不太常往来,可别人并不知道内中真正如何,即便她能说出来自己身为林梓芙的点滴,也是不能叫人相信的。搞不好,还觉得她是以此来亲近,有什么别的心思。
见舒家人,是万万不能了。
梓芙心中一阵发酸,外边有人敲门,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流水似地送了进来。
赵忠此时再道:“三姑娘,林世子的事怕还是要林家人到应天府才能清楚,毕竟林家二老爷就在宣府。”
这些梓芙是明白的,若是打探不难,她也不会非要那么着急见赵忠,从而连锦衣卫的监视都不顾。她给他一个真切的笑:“实在是劳烦赵掌柜了。”
赵忠忙道不敢,比了个请的手势要她入席,他就在边上亲自介绍着菜色。待说得差不多时,一个小二来到他跟前说了几句,他神色就有些古怪了。
“三姑娘,方才来人说,徐阁老家的徐公子将帐记到他们那了。”他根本就不会朝梓芙收银子,只是忘记吩咐下去,所以这一下,也叫他有些不好做。
徐大公子简直就像那中途杀出来的程咬金。
梓芙也很诧异,旋即想自己应该是被人瞧见了,便问:“徐家公子今儿在这用餐?”
“是的,徐大公子与徐大姑娘应该是刚走不久。您能来小的可是万分高兴的,可这……”
赵忠还是表达出自己可不敢收银子的态度,梓芙忙宽他心,“还请赵掌柜的别让我欠了那么个人情。”其实他不用这样谨小慎微的。
赵忠也知道自己的紧张被发现了,朝她嘿嘿一笑,然后便告退带上了门,让母女三人安静用餐。
梓芙却是吃得不如陈氏与楚嘉和有滋味了。
一来是想到亲人不得相认的痛心,二来是徐家兄妹的古怪。她与徐家论真来说没有血缘,何况徐家还清楚她与楚家二房不对路,这为她付帐,怎么想都不可思议。
由此,她又想到那日徐柳岚奇怪的举动,觉得这回十之也是徐柳岚的事。只是这样处处卖她面子,究竟是要做什么的。
反常即妖啊。
梓芙心里藏着一堆的事,件件都令她头疼,一顿饭用了个五分饱都没有,倒是陈氏与楚嘉和吃得肚皮都圆了。
有了心思,梓芙带着楚嘉和到了一趟卖武器的铺子,挑了柄小剑就打道回府。本朝武器管制极严,说是武器铺子,其实就是供有钱人家买着玩儿的精致玩意。不管里边的刀剑还是弓,都是嵌着宝石,做得花里胡哨,把玩为多。一般好武器都是出自匠人之手。
楚嘉和还未正式习武,梓芙也是为着哄他开心,引得他起了真兴致,才带他转那么一圈。
看着楚嘉和拿着满柄宝石的小剑,兴奋着左挥右挥,梓芙知道自己是来对了。不知习武有多艰苦的楚嘉和,就那么被姐姐给哄得跳了坑。
“老夫就说这没什么好看的,你偏拉着我上来,那玩意儿我搓两搓就得四分五裂!”
在梓芙刚走出铺子,她身后也跟着出来一老一少。
老的穿着身道袍,披头散发,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的,一看也不是什么正经修士。少的那位倒是生了个好相貌,也跟着穿了身藏蓝色的道袍,却是长身玉立,俊秀非凡,像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玉人似的。
不过店里伙计却不被眼前‘美色’所动,等两人也离开后,骂了句:“穿成这样,两袖清风的,想掏银子都没处掏,还好意思嫌弃我们的东西。”伙计说着又朝地面呸了口才算解气。
一老一少已站在街上,那道袍少年略扫一眼,就看到正扶着白芨的手上车的梓芙。
轻风吹来,将她及地的白纱微微掀扬开,露了衣裙下摆。道袍少年不过一眼也就要移开,可余光却又扫见她腰间莹莹生辉的玉佩,下方坠着青色的流苏,随着少女动作似水流云般荡开。
那是……道袍少年眉头一拧,想要上前去,楚家车夫已清叱扬鞭叫马儿疾驰。道袍少年在后边吃了满嘴的尘,忙呸几声,那老人上前一拳头就砸他脑袋上:“你小子盯着人姑娘看做什么!”
道袍少年想解释,哪知回头就见老人鄙夷的看着自己,索性什么也不说了!嘿,等他查到什么,再急死这个糟老头!
老人见他还敢瞪着看过来,又是朝他后脑勺拍了一下,然后背着手往早听好方向的汇满楼去。